信息接二連三地彈出來。
許多人問我情況怎麼樣。
十分真切,帶著焦急。
尤其是錢圓圓和景君青。
我一個個回復了過去。
景君青就像是守在光腦前,立刻回覆:【在哪?】
我想了想,並沒有把公爵救了我這件事說出來,而是說被人救了,很快就能回去,讓他在我之前住的酒店裡面等我。
景君青意識到我的意思,沒多說話,說了句行。
錢圓圓也是,說會在酒店裡面等我的。
我回復完消息之後,便翻到了新聞模塊。
只有隻言片語報道了這場火災。
死了幾個普通人。
於是沒人在意。
評論很多人留下鮮花和白蠟燭。
我垂眸,沒有在死亡名單上看到熟悉同行人的名字。
6
公爵告訴我這裡的衣服可以隨便穿。
我打開衣櫃,驚訝地發現這個衣櫃裡面有許多女生的衣物,而且每一件似乎都挺合身的。
我看了一眼,沒敢亂翻。
可能是公爵之前的女主人?
但我從小說裡面並沒有看到這位配角的官配。
我心裡犯了嘀咕,可能是他的姐姐妹妹吧。畢竟故事裡面雖然寫了切恩的過往,但大多數都是在描寫他驍勇善戰,並沒有特別著重提公爵的身世,所以我也只能瞎猜。於是我只是挑最邊緣的衣服。
換好衣服之後,我走出房間。
門口就站著兩個侍衛,我對他們說要出去逛逛。
畢竟是中心區屬於公爵的大莊園,既然來了,就當長長見識。
侍衛聽完,仔細地向我介紹一下莊園的主要布局,並且建議我現在去後花園逛一逛。
我聽了他們的建議,慢悠悠地朝後花園裡面逛。這個偌大的莊園裡面幾乎沒什麼人,我一路上也沒有遇見一個人。走到後花園,入目就是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水,上面還有幾隻白天鵝悠閒地漂浮在裡面。
看多了 23 區灰撲撲的世界,這樣顏色璀璨的畫面,不禁讓我看得有些呆了。
這時候我聽到了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小姐似乎很喜歡在下的莊園。」
是公爵。
我回過頭來,看到公爵穿著騎馬服,手邊還拉著一匹馬。
他沖我笑了笑,說:「冒昧地打擾小姐賞景了。」
我搖搖頭說沒關係:「這裡真的很漂亮。」
他微微頷首,抬眼看著湖泊,眸色清淺:「您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隨意地聊著天,僕從已經從他手裡接過了馬匹的韁繩。那是一匹十分健壯漂亮的黑色馬匹,皮毛油光發亮,即便是我這種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是一匹好馬。
見我的目光落在了這匹黑色的駿馬上,切恩就朝我介紹它,並且問:「您要試一試嗎?它很溫和。」
我並沒有騎過馬,思考再三還是拒絕了。
黑馬打了兩聲響鼻,腦袋湊了過來。
青年笑著說:「看來它很喜歡您,想讓您摸一摸它的腦袋。」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說:「我這個人的體質人憎狗嫌的,竟然被您的馬喜歡了,也是受寵若驚。」
切恩說:「您不必妄自菲薄。」
我聽他向我介紹這裡美麗的景色,目光悠遠。
這裡就是中心區,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所有的社會資源幾乎都要聚集在這裡,而我經常在的 23 區卻不一樣,它在流放之地的邊緣,法律式微,貧窮增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還有疾病的飛速蔓延。
在那一片幾乎要成為無序之地的地方,是我的故事、原身的故事主要集中的地方。
那裡並沒有這麼璀璨鮮艷的顏色。
在那裡連活著都要拼盡全力。
哪怕我已經在努力地改變劇情,但其實更多的還是一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會在往往在午夜夢回期間席捲我的全身,讓我痛苦和清醒。
我望著湖面出神,已經有僕人送來了花茶和食物。
切恩喊我名字,招呼著我:「來吃點東西吧。」
我回應了一聲,從混亂的思緒之中抽身出來。
坐在他對面,慢慢喝著花茶。
「我總覺得,你應該是一名治癒者。」
切恩說。
我搖頭說:「不,我只是個普通人。」
哪怕是高級的進化者,也不應該能夠察覺到我的身份吧?
「普通人嗎?」他驚訝地挑了挑眉,但卻後又笑著搖了搖頭說,「但是我從你的身上體會,都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
就像是隱隱約約的試探。
「您想說什麼?」我眨眨眼睛,問。
金髮青年垂眸,陽光落在他身上,神聖尊貴,長睫如振翅欲飛的金蝶一樣:「您可能知道在下一直有一些精神上的後遺症。我曾經請過無數治癒者,但是我對他們的精神力都十分排斥,但在您身邊不一樣,我覺得……十分地舒適。」
他認真用著措辭。
我看了看他現在的狀況,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您看起來十分健康。」
不像是所說的那麼可憐。
公爵大人面對我的質疑也不惱,溫和地回答:「在下其實已經病入膏肓,目前暫時維持著人形,是因為靠著一個治癒者的製藥劑活著呢。」
我眉頭一挑,頓時有些不妙:「什麼治癒製藥劑?」
青年無奈地笑笑,搖搖頭:「我不知道治癒者是誰,我只是從地下拍賣場買到了幾瓶穩定劑,這讓我的精神真的有了修復的感覺。我希望能夠找到她,她與我的匹配值一定很高。」
這麼說著,他頓了頓,湛藍的眼睛卻看著我,就像是對我說的一樣。
「我相信我的自制力,只是與她建立治癒關係。不會發展感情,也不會結婚。一碼歸一碼,我也會向這位治癒者提供相應的庇護與權力。」
我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
我打了個哈哈,說:「那祝公爵一早日找到那個人。」
切恩如畫般的眉眼微沉,無意識地摸索著自己的手指上的戒指,碧藍眼瞳牢牢盯著我,終於撕開了那層薄薄的偽裝:「您覺得,您會答應嗎?」
7
我沉默。
爺爺的,我就知道。
肯定是被抽血了。
難怪系統突然提了一嘴。
「您不必擔心,這是私人匹配,不會把數據上傳到雲端。」
切恩說完,便沉默下來,等待著我的回答,如藝術品一般的手掌把玩著玻璃器具,珍貴的器物在他手裡就像是一些小玩具一樣。
潮濕的空氣從湖邊流淌到這裡,帶細碎的水珠和湖水的味道。此時此刻的氛圍比起湖水更為潮濕,讓人隱約有種輕微的溺斃感,在這種威壓下呼吸不上來。
「我只能幫你治療。」
我終於妥協,說。
「自然。」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笑和煦。
「但不可能結婚。」
我補充。
在這個世界裡面,因為治癒者的稀少,律法明確規定一個治癒者可以娶很多愛人。
登記在冊的治癒者必須要娶。
這也是我不想暴露身份的一個原因。
「當然,我也不想與您結婚。」雙方一拍即合。
公爵權勢滔天,也犯不著會糾纏我,這點倒是可以放心。
高級進化者嘛。
自制力總是要好些。
這麼說好,我心鬆了下來:「現在給您治療嗎?」
「暫時不用。」
他搖頭,仍舊有距離感,「我會將匹配結果單銷毀,您的血液樣本也已經銷毀了,可以放心。這個交易也只有你我知道,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可以問一句,匹配值多少嗎?」
我說。
「百分之百。」他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應該是機器出現了些故障,還從來沒有過這麼高的匹配值。」
匹配值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高匹配度。
律法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是如果用一些手段,是可以強制婚配的。
幸虧給銷毀了。
我也不相信和一個公爵能這麼高。
「需要你的時候,會喊你的。」
公爵這麼結束了對話:「您休息著,在下還有其他事情。」
轉身離開。
我把小食吃完,也輕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8
第二天我就向公爵大人告辭。
他笑容不變,穩重溫和:「但是您的傷還沒有養好。」
「一些小傷,不礙事。」我搖搖頭,「我的朋友們還在等我,你有事叫我就成。」
一直留在這裡我也不習慣。
朋友?
切恩笑容減淡了一點,微微屈指,捏著手裡的光腦:「您的朋友聽起來很挂念您。」
「是的。」
我點頭。
「那就加一個聯繫方式吧。」
切恩說。
公爵屈尊降貴加我的好友。
方便更好地使喚我。
我這麼想著,卻沒有拒絕的理由,與他相互交換了一下光腦號。
好友裡面躺著這麼一個人物,總覺得讓人心驚。
切恩笑容真實了幾分,但仍舊隔著一層霧一樣,朦朧著。他說:「您坐這裡休息一下吧,我已經安排好人了,一會兒可以送您回去。」
「謝謝您。」
我再次道謝。
「您已經道了一籮筐的謝了。」
切恩似用開玩笑的方式與其說。
「您幫我太多,如果之後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您只管提。」我這麼說著,意思是需要治療叫我,其他事情就算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青年眸色圓潤,像兩顆漂亮的藍色彈珠:「這麼說來,的確是有。」
我:「……」
客套話怎麼還當真。
「幾日之後宮廷裡面有一個舞會,我想邀請您作為我的舞伴一起去參加那個宴會。」男人說話妥帖,就像同我商討一樣。
「舞會?」
我腦袋有些蒙,不明白眼前這個公爵大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誰會帶一個普通人去參加舞會,更何況還是一個管監獄的,就邪門。
就算他知道我是治癒者,但別人又不知道。
公爵之前也答應了,不會說。
他看出我的疑慮,點點頭:「是的,即便是貴族,也難以逃掉所有的社交場合。更何況是我。」
我撓撓頭:「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個治療,去那裡只會出醜,丟您的臉。」
所以別找我了吧。
我咽下潛台詞。
「那很遺憾。」
切恩頷首,眼中看不出來神色,明白了,便不再糾纏。
9
才回到酒店沒一會兒,就聽見敲門聲,見到景君青風塵僕僕地來了。幾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比之前氣場更為凜冽了,一身黑色風衣,裡面穿著白色襯衫,細腰寬肩,斯文敗類。
他眼睛一挑,上下打量一番:「看起來日子過得不錯,哪像我提心弔膽活著。」話一說出來,陰陽怪氣的,還是原先那個人。
我連忙請他進來,聽著他略帶怨氣話:「我也是被人給救了,光腦壞了,剛修好就給你們回消息報平安了。」
景君青被安撫了一下,沒再炸毛,只是不滿地直哼哼:「這幾天哥都沒睡一個囫圇覺。」這麼說著,上下檢查了一下,見都是一些皮外傷,才真正放下心來。
錢圓圓半掛在我身上,掀起眼皮:「大哥,你過來是興師問罪的嗎?一一死裡逃生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這怎麼還來苛責她。」
「一一?喊那麼親密幹什麼?和你很熟啊?」
景君青嗤笑一聲。
「自然熟啊,我們可是睡一個房間的。」
錢圓圓懶洋洋地說。
吵得腦袋疼。
我揉著太陽穴,有些無奈。
「走啊,哥帶你出去玩。」景君青說,「帶你見見治癒者,長見識。待在 23 生活區那種小破地方,沒什麼好東西看。」
「治癒者?」錢圓圓皺著眉,「我記得這裡的治癒者都在軍部還有醫院吧?」
「哥有些小人脈。」
青年挑眼看我。
我對這些沒啥興趣:「我就是一個普通人,附近有什麼景點嗎?帶我們去逛逛。」
「行啊。」
他答應得爽快。
10
慰問簡訊來得很慢。
在知道我還活著之後,上頭先是道歉,隨後表明事情正在進一步調查中,如果有進展會通過信息通知我。敷衍至極,沒有一點人情味。就和在中心區玻璃門上貼著的普通人不得入內一樣,有一種莫名的傲慢。
孫曉晨看著信息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他的同行人在,他八成也得死在那場火災之中。
「他爺爺的,進化者治癒者的死就是死,我們普通人的死就不是?!」他一邊罵著,一邊有些哽咽,「我差點都吃不上媽媽做的飯了。」
我倆都有或輕或重的挂彩,再見了面之後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想抱頭痛哭一場。但最起碼我們都活下來了,還有人已經長眠在了火海之中,這一生就此落下帷幕。
沉默寡言的青年拍了拍孫曉晨的脊背。
他把眼鏡一摘,索性嗷嗷哭起來。
我嘆了口氣。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
車速飛快,朝目的地駛去。
孫曉晨很快恢復了情緒,抽著鼻子對我說:「鏡一,你弟弟應該挺擔心你的吧?」
「啊?」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被救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你弟弟焦急地往裡進,最後被人給攔下來了。」
他擦了擦鼻涕,說:「我在檔案里見過你弟弟長啥樣,有點漂亮,我瞥了一眼就記住了,印象很深。」
「我都沒見過我弟,他竟然來了。」
那這件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清淺的惡意在時間的拓展逐漸顯露出猙獰龐大的軀體。
我不由自主地屈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腿,陷入沉思。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