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經歷顛簸,終於重回軀體。
我猛地睜開眼,周遭視線模糊片刻,才逐漸清晰起來。
這裡不是一片狼藉的火場,而是在一個西歐風格的臥室,恍若身處油畫中。厚重窗簾將落地窗的光線遮嚴實,香薰在緩慢燃燒,青灰色的煙與空氣交融,寂靜中蔓延。
這裡是哪?
1
我努力轉動腦子想了想。
開會……
然後突然有人叫嚷著,起了火。
無數的場景在我的腦海中閃回,最後都交織成以巨大雨幕和閃電為背景之下,緩緩撐傘向我走來的金髮青年。
他站得筆直,湛藍的眼眸眸光冷冽,頭髮長而微卷,就像是從油畫之中走出來的西方貴族。
擁有傳奇一生的公爵大人。
邁維禮科·切恩。
腦袋有些疼。
我揉著太陽穴,一動,便被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
我掀開布料柔軟的睡衣,看到了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口。
看樣子像是不久前才換過的。
根據傷口的恢復狀況,我覺得我已經在這裡躺的時間不算短。
系統說來個大的。
的確是一個大的。
生鏽的腦子動了起來,記憶逐漸恢復,我抽了抽嘴角,想跳起來對著這個狗日的世界破口大罵。
該死的惡毒女配設定。
該死的萬人嫌體質。
本來以為好了不少,沒想到中心區風水這麼不好,一來就倒大霉,半夜被登門拜訪就算了,第二天還遇到火災。
等我把從小說主角到小說作者從頭罵了一遍之後,我才覺得身心舒暢了那麼一點,開始思考面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是被公爵救回來了?
這麼想著,我沒有大難不死的慶幸感,反而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視線四處游移,沒找到拖鞋,我便光腳踩著柔軟的地毯。
地毯厚重,踩著感覺很好。
我拉開窗簾,窗外陽光斜映進來,能夠清晰地看到空氣中懸浮的微塵粒子,就像是一顆顆自在獨立的星球,靜默地飄蕩在廣渺無垠的宇宙之中。
這裡太寂靜了。
肅穆,毫無生機。
我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在腦海裡面將過去的事情統統回顧了一個遍。
確信沒有任何端倪。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
「小姐,您醒了嗎?」
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2
煙霧升騰,我一邊努力尋找出口,一邊絕望地覺得自己就要命喪火焰。
在意識模糊之間,軍裝男人優雅地摘下手套,微微彎腰看我:「小姐,需要幫助嗎?」雖然用的是敬語,但是仍舊難掩上位者的氣場。
聲音很像,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醒了。」
我這麼回應著,拉開了門。
的確就是一個人。
面前的男人和我記憶中的影像合二為一。
男人並沒有像之前見到的那樣身著冰冷的軍服,相反他穿著一身十分休閒的居家服裝,絲綢制的長袍,柔軟又捲曲的金髮垂在胸口。
他雖然看起來面色蒼白病弱,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但是凌厲的眉眼和隱匿在花香味之下那種類似戰爭硝煙的味道,都讓我意識到這個人遠沒有看到的那麼簡單。
雖然他看起來有些虛弱,但仍舊溫和,緩慢地收回了手,笑著說:「正好我想要敲門,您就把開了門。」
「我也是剛醒,謝謝您搭救。」
我連忙感謝。
「舉手之勞罷了,您不必道謝。」
他微微頷首,金髮華美漂亮,如綢緞般落下。
小說裡面曾花筆墨去描寫這位公爵的傳奇過往,因此我也算比較了解他。
他是踩著屍山血海為聯邦殺出來一條血路的人,但是因為在早年受傷比較嚴重,且並沒有找到與之匹配的治癒者,因此也只能凈化一些皮毛。於是,腦內留下了難以痊癒的隱疾,即便是傾盡舉國之力去治療,也無法痊癒。
再後來,戰事平定下來,他年紀輕輕便退隱了,不再插手聯邦與軍部的事情,接受了皇室的冊封,成為一個閒散的公爵。
近距離面對這個角色,漂亮的面龐比那些過往來得更加直白而富有衝擊力。
我呆了片刻再一次感謝他的搭救。
他勾起一抹優雅的笑容,點點頭說:「不必,普通人見了也會出手相助的,我方便進去嗎?」
他指指房門,向我展示他手中還拿著其他東西。
我才反應過來,公爵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段時間了,於是我趕緊側過身子,讓出道路來:「當然可以,請進。」
這個房間裡面正好有座椅,就在落地窗旁。
金髮青年眉目溫和,垂頭看了一眼我光著的腳,隨後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快步到床旁邊,將床下的拖鞋拿出來說:「不好意思,是在下疏忽了,您不了解這個房間裡面的一切。拖鞋在床上,請您坐在這兒。」
我看出來他的意圖,脊背發毛,連忙搖頭說:「我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來就行,公爵大人。」
「我還沒介紹我自己。」
切恩笑得朦朧,讓我心中一驚。
「我在星網上見過您的照片,您這麼出名,我自然是認識的。」
我連忙說。
「請抬腳。」他說著敬語,已經半跪下來,不容置喙地將拖鞋向前遞。
我抿起唇,只得照做。
內心幾乎尷尬到可以摳出來一個三室一廳來。
拖鞋比地毯硬一點,有種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切恩站直身體:「請坐。」
「謝謝。」
我又結結巴巴地道謝。
他雖然一直微笑著,但是那種威壓卻讓我手足無措。
「這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不必言謝。」切溫微笑,碧藍的眼眸柔和,隨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我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他問:「你的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搖搖頭:「沒有,謝謝您的搭救。」
「幸而我也在其中,不然的話你跑到那麼偏的地方,怕是救援人員根本發現不了。」
切恩抿了一口茶,抬眼看了下我的表情,便又笑道:「您可不要向我道謝了,已經足夠。」
我把謝謝咽了回去。
3
等到切恩離開,我躺在床上,還是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他說我的光腦被燒壞了,新的正在送過來,還需要等一段時間。
我垂眸,看著手臂上的傷口。
目光掠過一個紅點,頓了頓。
這個傷口像是……
針尖。
可能是哪不小心留下來的。
我沒多想,在腦海中呼喚系統。
【大嗎?】
系統終於回應。
我:「……難以想像。」
【任務來了。】
它說。
任務彈窗隨即出現。
這一次的經驗足夠我直接升到高級。
「這麼大的獎勵,」我深吸了一口氣,「難度一定很大。」
【還行吧。】
系統懶懶地回答。
任務內容逐漸顯現。
我的眼睛也瞪成了銅鈴。
這一次仍舊是階梯狀的任務。
【任務內容:萬人嫌獲得萬人的喜愛(20/10000)。】
【任務內容:萬人嫌獲得十萬人的喜愛(20/100000)。】
「你瘋了吧?」
我難以置信地問系統。
【童叟無欺。】
系統言簡意賅。
「你又不知道我這個體質,路過的狗都要衝我叫兩聲,去哪找這麼多人喜歡我,你瘋了吧?
「而且十萬人,十萬人是一個什麼概念?!」
我顫抖著手控訴。
【附加任務,可做可不做。】
系統回答。
我:「噢。」
一萬人,做點好事也許嘗試一下也可以完成?
【做完回家。】
我:「……」
4
系統輕飄飄扔了一個炸彈便消失了。
我則被炸得外焦里嫩。
十萬個人。
我去哪找十萬個人喜歡我啊?!
萬人嫌!
你知道萬人嫌是什麼意思嗎?!
我抓狂。
【噢。】
系統回了我一個字,然後丟下一句話。
【雖然別人感受不到你的精神力波動,但你的確是一個治癒者,通過血液檢驗是會檢測出來的。】
我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系統不說話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心中五味雜陳。
明明回家已經有了希望,但是這希望目前來說又太過渺茫。
十萬人。
除非我是人民幣。
啊,這裡是一個新世界裡。
除非我是信用點。
我內心腹誹著,怨氣橫生。
系統沒再說話。
我抱怨了一會兒,開始想辦法來完成任務。
不說別的,20 這個數字出現就已經挺讓人驚訝的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又一次睡著了。
「小姐?」
門又一次被敲響,這次是一個女聲。
提醒我就餐。
5
跟隨著傭人來到餐廳,發現吃飯的還有切恩公爵。
他換了一身衣服,貴氣優雅,微卷的金髮鬆鬆束在腦後,正垂頭看著光腦,聽到動靜抬眼看來,漂亮的藍眼睛裡漾起波紋:「來了?」
「公爵大人。」
我沖他打了聲招呼。
「請坐。」
他微微頷首,額線鋒利。
「在這裡不需要這麼疏遠,喊我切恩即可。」他平靜地說,眼睛沒看過來,目不轉睛盯著光腦。
我:「……切恩大人。」
與一個不熟的人相稱名字,總覺得有些彆扭。
「嗯。」
他回應了一句。
氣氛寂靜。
傭人送上午餐。
公爵一動不動,仍舊盯著光腦。
突然,他的光腦開始震動。
他抬眼看了一眼我。
意味不明。
隨後,金髮男人垂下眼瞼,就如一頭暫時收斂利爪的雄獅。
我被看得有些發毛。
「……我疏忽了,請用餐吧。」他終於關掉光腦,沖我歉意地笑了笑,就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搖頭,表示不介意。
等他動了筷子,我才垂頭開始吃飯。
「您是叫……鏡一,是吧?」
切恩問。
我倒是不驚訝他知道我的名字,大人物得知信息的渠道有很多,坦然地點點頭。
「看您的資料,您是一個……普通人?」
他問。
我心一跳,猛地抬眼看他,見他面色如常,斟酌著回答:「是的,在成年的時候二次檢測過,是普通人。」
「是嗎?」
青年溫和地點點頭,不置可否,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就像是隨意問起的一樣。
他吃飯量很少。
等我吃完的時候,抬頭看他,金髮男人仍舊端坐在對面。
「光腦已經修復了,我會派人送到您的房間裡。在吃完午餐之後,您可以換一身衣服,隨意在莊園裡面逛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對我的態度比之前更為溫和了。他一眼看出了我想問些什麼,先一步開口說。
等我回到房間,發現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全新的光腦。
我的信息全部轉移到了這個光腦上。
剛一開機,我看了看時間,才睡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