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把整個李記都扔了,可能對小白不太公平。」
——至少她換下一個未婚夫,也不能比程衡差吧?
而手機那頭只剩下了何唐的大呼小叫了。
何唐:「真的假的????」
何唐:「草!!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何唐:「我們的 William 大少爺居然要開始爭家產了!!!!!」
李隼退出了跟何唐的聊天介面,沒再回復。
然後,第不知道多少次點進了白泠的頭像。
這一次,他刪掉了沒有發出的那句「周日呢」。
——現在還不行。
——至少現在的他,還不行。
***
拘留所內,周綿綿被告知有人要探監。
「誰?」
程衡?顧子銘?
顧子銘還不知道這件事。
而程衡……她至今都忘不了程衡最後一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震驚,失望,還有……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悔恨。
那種程度的追悔莫及,是對白泠的吧?
周綿綿一路被帶著往探視的會見區走,思緒卻完全不在眼前的事情上。
直到她被帶到玻璃前坐下。
——對面是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周綿綿有些茫然。
眼前的女人實在是太雍容了,她穿著當季最新款的 Dior 羊絨大衣,膚色長筒襪,淺棕色的切爾西皮靴。耳朵上是兩顆晃眼的黃鑽耳釘,一看就知道是高定。而最惹眼的是她手上那隻墨綠色的鱷魚皮愛馬仕,百萬級的限量款。
周綿綿並不覺得自己認識這樣的人。
而對方卻先開了口。
「周小姐對嗎?你好。」
女人帶著濃重的香港口音,可見她的普通話並不好。
周綿綿謹慎地點了點頭。
「不要擔心,我是來幫你的。」女人慢條斯理道,「我了解了一些關於你的情況,你看我說得對不對——你 17 歲以前一直在平城底下的縣城讀書,17 歲因為母親改嫁到市區,你也跟著轉校到平城一中。」
「你和白泠是平城一中和平城科大的同學,但你們關係非常不好。」女人的左手手肘撐在椅子上,指節的背部輕輕貼著側臉,姿態愈發雍容,「因為她,你被拘留了五天,留下了案底,以後不可能進入政府機關、國企或者事業單位工作。不僅如此,你出去後還要公開道歉,你所有的同學都會知道你做過什麼。」
周綿綿的心跳狂跳起來。
「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她的聲音發緊,帶著顫抖。
「不要害怕,小姑娘。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女人的臉上掛上了絕美的假笑,像是蠱惑他人的塞壬海妖,「難道你不想報復她嗎?我可以幫你。在我的幫助下,你能讓她永無翻身之地。」
幾乎在一瞬間,周綿綿就意識到,對方有著足以碾壓她的實力,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而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自己沒有和對方討價還價的資格。
這位貴婦人遞來了一根橄欖枝,她要麼接受,要麼滾。
周綿綿低垂眼帘,沉思了片刻,然後抬眸問道:「你要怎麼幫我?」
女人笑了笑:「你被釋放後,可以來平江大街 27 號,找我的秘書何麗姿。」
***
白泠:「周日晚上,平城商會有個頒獎晚宴,你能陪我一起去嗎?有一些長輩需要 social 一下,對我們的業務發展也有好處。」
女孩子編輯得很緩慢,一邊打字一邊念,甚至刪刪改改了好幾遍,最後心一橫,才把消息發出去。
畢竟昨天,她才剛被拒絕了一次……
這一次,對方倒是立刻答應了。
李隼:「好。」
很乾脆利落的回覆。
——所以果然是因為理由相當正當吧?白泠忍不住想到。
白泠:「你喜歡什麼顏色?」
白泠:「我在挑裙子。」
……這樣是不是顯得有點兒太刻意?
李隼:「我記得你穿純白很好看。」
白泠:「什麼時候?哪件?」
李隼:「你去聞遠科技那天。白色的拉夫勞倫套裙。」
白泠低低「唔」了一聲。
他居然記得那麼清楚麼?
白泠:「那我挑一條純白的魚尾裙?你有西裝搭配嗎?」
如果回答沒有怎麼辦?那買一套西裝送他……?
但李隼很快回復了一個「有」字。
好吧,禮物送不出去了。
白泠托腮看著手機螢幕,感覺略微有些遺憾。
周日傍晚,李隼開著黑色的奔馳 S,準時抵達白泠家門口。
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成白泠的司機了——負責開車,而且隨叫隨到。
Anyway,反正他也不是很介意。
車剛洗過,黑色漆面在夕陽下泛著光澤。李隼斜斜靠在車上,等著女孩子出門。
門開了。
白泠出來得很準時,說六點就是六點,一分鐘都不遲到。李隼恍惚想起自己曾經在香港的時候,也出於禮貌接過一些大小姐,因為打扮自己、亦或是拿喬而晚到的不勝枚舉。
而後,門扉處走出一抹雪白翩躚的身影。
女孩子穿著純白的禮服裙,包臀的設計,底部是魚尾曳地,腰身處收得極細,勾勒出相當優美修長的身形,手上的白色羊皮的 Lady Dior 手袋更顯精緻。
長發被造型師微微燙卷,披在肩頭。而後是相當明艷的妝容,就連口紅都是正紅色,在一身雪白的襯托下相當搶眼。
那一瞬間,李隼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驚艷得有些移不開目光。
他也是見過很多女明星的,特別是這些年來給自家代言的那些——外貌端莊大氣的有之,清純玉女的有之,性感迷人的有之——但他從不感興趣。
彼時他只是覺得皮囊無趣,看到那些女人費盡心思貼到掌握金錢與權勢的人身上去,他就蹙眉轉身,不想待在這種烏煙瘴氣、錢色交易的場合里。
但直到此刻,他忽然間發現,他好像並不是討厭漂亮的皮囊。
只是漂亮的人不一樣,所以態度才不一樣。
李隼對自己有了全新的認知。
沒錯,他大概是真的雙標。
白泠已經提著裙擺朝他走過來。
「好看嗎?」她笑得很明麗,語調亦相當自信。
李隼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明知故問?」他反問道。
「什麼嘛,都不好好誇我。」女孩子佯裝不高興。
「非常美。」李隼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吧,Milady。」
***
李梁淑儀乘車抵達酒店樓下時,聞睿是親自來接的。
這次的海外業務拓展,香港李記斥下重資,而就在兩日前,李記創始人李厚呈的太太、亦是董事會成員的李梁淑儀更是親自來到平城簽單。
這一出海項目被平城官方極度重視,今晚平城商會的晚宴很難說不是專門為此而設。而李梁淑儀作為投資方的代表,兼遠道而來的客人,亦受邀出席。
「李太。」聞睿禮貌地喊出了那個稱呼。
「聞總。」女人一身深藍色的晚禮裙,披著皮草坎肩,笑得雍容華貴。
李梁淑儀,原名梁淑儀,香港小姐出身,嫁予李記創始人后冠了夫姓。
香港因一些特殊原因,曾經從英制。在保守的英國政界,如果女性公務員婚後不冠夫姓,容易被認為夫妻感情出現問題,而夫妻關係的經營通常也是政客形象的一部分,故而香港政界的女政客們亦多冠夫姓,餘下的,便是少數本地望族會沿用此制。
李梁淑儀跟政界八竿子打不著,更不屬於什麼「望族」,但她還是改了姓。
很早就有人告訴聞睿,李梁淑儀最喜歡被人稱呼為「李太」,並且,她尤其厭惡別人在她面前提到那位「前李太」——據說是澳門船業大王家的大小姐,當年也是驚為天人的漂亮,可惜三十來歲便撒手人寰。
不過聞睿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他自認為自己是科技企業的創業者,甚至不能算是傳統的「商人」,因為商人的目標是攫取超額的利潤,而科技企業本質上是在改變世界,利潤只是隨之而來的東西罷了。
如果李梁淑儀背後的資本能幫他改變世界,那麼他不介意投其所好,主動以「李太」相稱。
二人一同前往晚宴廳落座。
今晚平城市工商局的領導亦有出席,平城商會的主要代表自然也來了,有致辭、有頒獎,陣勢浩大。
何麗姿就坐在李梁淑儀的旁邊。
她在李梁淑儀的耳畔低聲道:「一路上沒看到大少爺。他今晚會來嗎?」
「當然會。」李梁淑儀一副盡在掌握的從容模樣,「聞睿說了,白家的小姑娘會來,那李隼就一定會跟著來。」
「他好像並沒有跟白泠交往吧?」
「交不交往重要嗎?你什麼時候見他對哪個女人上心成這個樣子?當初那個小模特,脫光了送他床上他也沒反應。真沒想到,如今倒是被平城一個賣骨灰盒的土丫頭迷昏了眼。」女人歪頭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勾起了半邊唇,語調嘲諷,「不過想想也正常,有其母必有其子,是吧?」
「那太太為什麼要用那個姓周的女孩子對付白泠?是不是有點兒多此一舉了?」何麗姿問道。
李梁淑儀慢條斯理地回答道:「這你就不懂了。對付一個女人,最讓她絕望的方法,就是讓她最痛恨、最厭惡的人,將她置於死地。」
***
白泠挽著李隼的手,緩緩步入宴會廳。
自小在平城長大,商會的長輩們全是她的叔叔伯伯嬸嬸姨姨,以至於白泠打招呼的手就沒放下來過,臉上也一直掛著笑。
中途難免被長輩打趣:「這位就是泠泠的『合伙人』啊?」
還著重強調了「合伙人」三個字,略帶些別樣的調調。
「我聽老白說,是泠泠的大學同學?」
「沒有,你沒聽全,人家小伙子是香港科大來平城科大的交換生,讀的是亞洲排名第一的商學院!」
「哎呀,才貌雙全,跟我們泠泠真是般配。」
……
長輩們似乎越聊越不著調了,搞得白泠有些心虛,拽著李隼就要走。
——不是,什麼時候我爸都跟你們扯上這些了啊?小嬌花也只在我家見過他一面吧?他這就把女婿相看好了?還真特麼知女莫若父是吧……
她偷摸看了李隼一眼,後者倒是淡定得很,她跟長輩打招呼他也跟著說「您好」,她叫叔叔阿姨他也跟著叫叔叔阿姨,對所有的打趣都淡然處之。
所以……他為什麼可以那麼淡定啊!!!!
拖著人快步進入宴會正廳後,白泠的腳步突然間停下了。
越過重重的人群,她忽然看見了一個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身影。
不,並不是一個身影。
真正吸引住她眼球的,是女人手中拿著的那隻墨綠色鱷魚皮的愛馬仕 Kelly。
——她的夢中有這隻包!
該死,她怎麼會忘了這一環?!是因為這隻包的主人她並不認識麼?
而當時的夢裡,最後出現的這個女人說了什麼來著……
完了,完全不記得。
白泠挽住李隼的指節無意識地用力。
「怎麼了?」李隼低垂了目光,看向她的臉龐。
女孩子的面孔突然間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