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綿綿被拘留的時候,直接嚇哭了。
白泠覺得她心理素質也是真的很強大,直到這個時候了,還是堅稱當時只是想惡作劇一下,並且覺得按照現在的電梯安全系統,不會出什麼致命問題,並且事實上也確實沒出。
但白泠方的律師堅持強調周綿綿是故意傷害未遂,最後周綿綿因為違反社會治安管理處罰法,被處以行政拘留五天。
而物業方當然也逃不了責任。因為當天電梯公司下班了,沒能及時派人來維護,物業方僅僅是把寫著模板化警告語的告示牌放了上去,甚至沒有對電梯做停運處理,再加上商會大廈建成已有十多年,老電梯的安全措施並不如如今的電梯來得全面,間接導致了白泠和李隼被困。
白泠表示沒有意見,物業那邊可以賠錢和解,只要把周綿綿給關了就沒問題。
反正她是刻薄又歹毒的惡毒女配麼,坐實了又如何?
而這幾乎是唯一一次,白泠對周綿綿發難還發得這麼厲害,程衡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一切塵埃落地後,白泠又開始打噴嚏了。
她昨晚著涼了,早上被救出來後回家吃了藥、睡了一覺,下午又一直在商會大廈和公安局處理這件事情,如今天色漸晚,腦子也跟著昏沉沉的。
程衡立刻道:「泠泠,我送你回去。」
白泠卻看向了身旁的李隼:「能送我回家嗎?」
她甚至懶得拒絕程衡。
李隼點點頭。
兩人正欲離開,程衡卻叫住了白泠。
「真的要這樣嗎?」他看向白泠,雙瞳里似有痛色,「泠泠,我今天……心情很亂……」
「因為周綿綿嗎?」白泠斂眉,「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情?」
「其實你一開始就確定是她。為什麼?」
「直覺告訴我的。」白泠淡淡道,「我被她坑不止這一回兩回了,只是你從來都不信,每次都覺得是我看不慣她,故意找她的麻煩,甚至給她使絆子——她不是很擅長找你哭嗎?今天也哭了吧?」
她的語調極為平靜,一點兒波瀾起伏也沒有。
然後,她從包里拿出了那把檀木梳子,遞到了程衡的手上。
「我今天特意帶著這個,就是想當面還給你。」
「從十二歲起發生的一切,從此以後,都一筆勾銷吧。」
程衡幾乎是怔怔地拿著那把梳子,隨後,腦海里閃回了無數的記憶碎片。
從十二歲那年,他在小巷子裡護著她開始。
後來他都很自覺騎單車送白泠回家。
到了中學,他們因為青梅竹馬且一起上放學被起鬨,他揮著拳頭威脅同學別瞎說,少女則抽條一般生長,出落得亭亭玉立,驕傲又美麗。
從情竇初開的年紀,到兩人相繼成年;從被同學們起鬨,到家長們坐下來和和氣氣地聊著兩家人的未來。
但時光流逝,他們卻漸行漸遠。
是什麼時候,就走到今天這般地步了呢?程衡一時間想不明白。
明明十天前,他們還好好的……
夕陽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拉得斜長。
滿目的暖橙色也抵擋不了白泠臉上的冷漠和疏離,而程衡卻只是怔怔看著那把被用舊了的梳子。
白泠輕輕挽過李隼的手腕。
「我們走吧。」
程衡一時間怔忪。
她還是那樣,優雅,驕傲,自信,永遠維持著完美的儀態,在任何時刻都不會屈服於任何人。
現在也是一樣。
她是在用行動告訴自己,她真的不要他了。
***
回到家後,白泠看了眼手機。
破產倒計時 20 天,已經變成了破產倒計時 15 天。
突然間「1」字打頭,她才意識到倒計時縮減了的現實。緊迫感很快襲來。所以十五天之後,又會發生什麼呢?
很快,提前的「事件」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白政接到了助理髮來的消息,說政府對殯葬業進行採購的招標提前了五天。
這便是 30 天后的 BAD ENDING——政府訂單被搶,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而現在,白家要提前五天去面對了。
白泠再次走到臥室那塊白板的跟前,並在 Road Map 上添加了幾筆。
「招標材料,沒有問題。」她在 To Do List 上打了個勾。
「競爭對手,不存在。」
「周綿綿,進監獄了。」
「一切都很順利。」
床上窩成一團的胖貓正在自顧自舔毛,高高翹著大雞腿一樣的後腳,跟向喵星發射天線似的,一邊舔一邊道:「可是我們還要等十五天誒!」
「王興曾經說過,大多數人以為戰爭是由拼搏組成的,其實不是,戰爭是由等待和煎熬組成的。」白泠放下白板筆,「再說了,閒下來不是正好可以去談戀愛麼?」
「……和誰?」貓貓懵逼。
「還能有誰?」白泠反問。
「你的小嬌花???」
「嗯。準備追求一下。」
「你知道他是誰麼你就……算了。」胖貓小聲嘀咕道。
真是貓貓無語啊。它瞅了眼天花板。
白泠給李隼發去了一條消息。
「明天周六,你有空嗎?我們去爬山?」
她還特意了解過,香港多山,本地人假期喜歡去 hiking,今天回家的路上也旁敲側擊地問過李隼平時在家會不會去爬山,還得到了肯定的回覆。
所以,約他去爬山,應該不會出錯吧?
對方的回覆很快。
然而,卻是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好意思,我周六有事情。」
非常坦然又疏離的拒絕。
白泠坐在床上,定定看了那條回復好幾秒,最終抿了抿唇。
「嗯好。」她回復道。
剛剛還躍躍欲試,這會兒心中就酸澀起來了。
也是,人家跟你也沒那麼熟,你們才剛認識十天。而且從你抓他當你的合伙人起,你們幾乎天天都在一塊兒,上課也是,工作也是,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周末,人家當然不想繼續跟你一起過啊……
越想越覺得合理。
白泠把手機丟到了一邊,往床上一倒,然後旁邊兀自舔毛的胖貓直接薅了過來,一頓亂揉,惹得胖貓唉聲喵喵——
「求求了!要給薅禿了!你下手輕點兒!嗚嗚嗚救命!」
***
周六,病人按時抵達。
陳醫生看了看記錄,這已經是病人的第十三次諮詢了。
病人在他的對面坐下,臉上一如既往沒有太多表情,但是狀況肉眼可見好了很多——那是他周身呈現出來的氣質變化。要知道,病人第一次來諮詢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游離在世界之外似的。
「最近有什麼好的事情發生嗎?」陳醫生問道。
病人沉思了一下,回答道:「你是問我自己身上嗎?沒有變化。」
「那就是那個女孩子發生了什麼好的是事情?」
病人抬眸,似是有些困惑。
「是有。你看出什麼了嗎?」
陳醫生十指交叉,支在下頜下方,道:「她身上應該發生了一些不錯的事情,這影響到了你。你跟她在一起後狀況變好了很多,這兩次諮詢尤為明顯——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還不是。」病人回答道。
說完之後,他又微微愣了一下。
他發現自己其實可以回答「不是」。
但他回答的卻是,「還不是」。
「哦這樣,那你祝你好事將近。」陳醫生已經快速在電腦前記錄下了信息。
「……」
「她對你的病情很有幫助。你現在非常 peace。雖然你之前也很 peace,但那是一潭死水,和現在完全不同……所以,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讓你變化這麼大?」陳醫生推了推眼鏡。
病人沉思了一下。
「她睚眥必報。」病人道。
「……?」陳醫生露出困惑的神情,「這聽上去可不像是一個褒義詞?」
「是褒義。」病人淡淡道,「她是那種很果斷,又很睚眥必報的性格。對於得罪了自己的人,一定會下狠手去對付,而且能屈能伸,能利用的都利用。」
那個女孩子迅速決策了報復周綿綿的方法,然後立即執行。
對她來說,周綿綿被關個五天十天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其留下案底,然後公開道歉。
她甚至對自己直言:「我不想跟周綿綿當校友。我就是想把她逼退學。」
行事非常乾脆利落,亦相當狠辣。
陳醫生問道:「這樣一個人,你不擔心自己被她利用嗎?」
他也知道這樣的問題並不專業,但他跟病人已經很熟悉了,甚至可以開個玩笑說「折完一萬個快遞盒或許你就痊癒了」,而病人也並不介意。
此時此刻,病人只是搖了搖頭。
「她不會的。她本質上是很善良的人。」病人想起了那杯溫熱的蜂蜜水,然後十分肯定地補充道,「她不會主動去傷害誰。」
***
李隼離開心理諮詢室後,照例坐地鐵回去。
手機介面還停留在昨天晚上白泠和他的對話上,而他已經反覆打開了很多遍。
……
「明天周六,你有空嗎?我們去爬山?」
「不好意思,我周六有事情。」
……
以及一條編輯好了,但沒有發出的——
「忙完了。周日呢?」
李隼低頭看著螢幕,手指放在發送的回車鍵上,始終沒能按下去。
就在這時,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何唐給他轉發了一條社交媒體上的梗,視頻的背景是相當華麗的都市夜景,男主角穿著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面容冷峻。
配文相當中二病:「這一次,我要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李隼敲了一段省略號。
何唐:「標題我都幫你想好了!第一章:《回港》!」
William:「……」
何唐:「真的,我覺得你特別適合這個劇本,哈哈哈哈哈哈——」
何唐:「你要知道我們這種古時候的伴讀、伴當、哈哈珠子都是很慘的,跟的主子如果廢了,我們也跟著廢了啊!」
William:「你活在封建社會?」
何唐:「你也知道本港的這些破家族至今都很封建社會。」
William:「你躺著也有幾億家財。」
何唐:「您努力努力有幾百億呢我的哥!為什麼要拱手送給惡毒繼母和她的崽???」
何唐:「還是說你真他媽想入贅到平城去賣骨灰盒啊喂!」
William:「……」
William:「你提醒了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