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轉校生周綿綿出現開始,白泠的世界就變得一團糟。
那個時候她還是平城一中的天之驕子,開學典禮上發言的好學生。
後來發言人被換成了周綿綿,因為她「進步最大」,是值得學習的典範。
而自己,則被同學們打上為人刻薄,和欺負轉校生的標籤。
其實白泠並不在意那次演講,畢竟她也不缺這一回兩回。
就在那個周末,她和青梅竹馬程衡約好去看電影。
四部曲的收官之作,第一部上映在他們小學,而之後的每一部,都是他們一起去看。
彼時正是冬日,白泠在電影院門前等了許久。
雪花簌簌地飄落,空氣中皆是呼出的白色霧氣,甚至手腳都有些僵冷。
電影已然開場,約好的少年人卻遲遲沒有來。
電話終於打通的那一刻,程衡卻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啊,我給忙忘了……我今天有事,你自己看電影好嗎?」
不偏不倚,電話那頭還傳來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
「阿衡,誰的電話呀?」
是周綿綿的聲音。溫和的,軟綿綿的,和她的名字一樣。
這兩個人明明才認識幾個月,卻好像比白泠和程衡認識了十七年還要親密。
直到很後來,白泠才從別人那兒得知,那一天,程衡在陪她做平城科技大學的自主招生面試輔導。
全部,用的都是自己辛苦準備的資料。
程衡明明知道,平城科大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明明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明明知道,她和周綿綿相看兩相厭。
但程衡還是放了她的鴿子,把她所有的準備事無巨細地全部賣給了周綿綿。
半年後,白泠和周綿綿同時入讀平城科大。
她最喜歡的學校,成為了她最討厭的學校。
大學的那幾年,白泠不再掩飾對周綿綿的厭惡。
然而,命運似乎從不站在她這一邊。
家裡公司的最大客戶突然間被人搶了,生意一落千丈。
父母欠下了大筆債務,催債的電話無孔不入,甚至打給了她的老師和同學。
「原來白泠家裡是做殯葬生意的,真是晦氣。」
「她平時那副高貴冷艷的樣子做給誰啊,還不是欠網貸?」
「好煩,好噁心,她能不能不要來上課了?」
……
失眠。焦慮。呼吸困難。天旋地轉。
軀體化症狀已然非常明顯。
最後是醫生的話。
「建議病人先休學。」
休學申請遞交上去的那一天,白泠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境里,她是一個旁觀者。
她青梅竹馬的程衡對周綿綿說:「白泠啊?她家做白事生意的,和全省的殯儀館簽了十年的合約,不過好像快到期了。這個事情畢竟有人忌諱,除了我們這種一起長大的,都沒人知道。」
然後畫面一轉,一間巨大的 CEO 辦公室內,助理正在和沙發上西裝革履的青年男人說話。
男人道:「讓他們去參加殯儀館供應商的招標,無論什麼條件,儘管答應,務必拿下合同。」
助理沒忍住問:「聞總,您怎麼突然對殯葬業感興趣啊?還收購這種名不見經傳的殯葬公司……」
「我說為了哄人開心,你信嗎?」男人勾了勾唇角。
畫面再一轉。
穿著職業套裝的周綿綿,走進了「聞遠科技」的大樓,脖子上戴著一塊藍色的工牌,上面印著「實習生」的字樣。
下一秒,她被人拽到了角落裡。
「聞總!」周綿綿用她那特有的、軟綿綿的聲音小聲驚呼,「會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麼樣?這裡我說了算。」
而後,男人遞給她一份合同。
正是從白泠家搶走的政府採購合約,她家裡最大的營收來源。
最後的畫面里,出現了一個姿態雍容的女人,三十幾歲的年紀,手上提著墨綠色鱷魚皮的愛馬仕 Kelly。
她正坐在一輛賓利的後排,打著電話。
「等白家發現這批貨因為質量問題而滯銷、導致付不起貨款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份合同沒有他們毀約的餘地。」
「因為——」女人的嗓音拖得很長,「這是一份偽裝成採購單的貸款合同。所有資金,銀行都已經先行墊付了。」
最終,是破產,休學,以及無孔不入的催債電話。
……
…………
白泠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所有的記憶都串聯在了一起,仿佛瞬間傾注進她的腦海里。
窗外尚是一片黑暗。她摸索著找到了枕邊的手機,打開一看,凌晨三點半。
然而,螢幕上顯示的日期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202X 年 10 月 6 日。
白泠猛然間清醒過來。
因為此時,距離那份導致她家資金鍊斷鏈的合同,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她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呼吸間甚至有些微的缺氧,記憶翻湧著呼嘯而至,連同夢境中那些面孔一起,像走馬燈那樣輪轉。
是錯覺嗎?
——不,不可能錯覺得如此真實。
而這個夢境甚至幫她補完了她所不知道的那一環。
原來,所有的這一切,破產,追債,被羞辱,休學……全都和周綿綿脫離不了關係。
寂靜漆黑的夜裡,白泠只能聽見自己難以平復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白泠才恍然間發現,她已經兀自靜坐了兩個小時了。
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螢幕上方彈出班級群的通知。
白泠點了進去。
顧子銘:「明天商業史課小組作業彙報順序已定,詳見表格。」
白泠的眸光暗了暗。
今天,正是顧子銘找她麻煩的這一天。
顧子銘這人,科大校草,專業第一。
經常有女生頂著黑眼圈早起,因為清晨六點有很高機率能在學校操場撞見他晨跑。就是這麼自律一個人,性格、學識、家境都沒得挑,但不知道為什麼眼光不好,偏偏喜歡周綿綿。
白泠清楚地記得,就在今天的商業史課上,他替周綿綿出頭,白泠和他當眾爭執了起來,結局卻是所有人都站在顧子銘和周綿綿的那一邊,給她扣上了一頂「惡毒」的帽子。
很難說,她在科大呆不下去的轉折點,是不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天徹底亮了。
白泠拿上商業史的專業書,步行前往教學樓。
她不習慣寢室生活,一入學就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公寓。
剛推開階梯教室的門,白泠就注意到了一同坐在第一排的顧子銘和周綿綿,而顧子銘也抬頭望向了她。
兩人四目相對,白泠率先移開了目光,兀自走到後排坐下。
果不其然,和曾經發生的那一幕一樣,顧子銘跟了上來,走到了她的旁邊,用中指的指節敲了敲桌面。
「白泠同學,我們出去聊一聊?」
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上一回,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她冷冷看著顧子銘,說:「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聊?」
然後顧子銘不屑地笑了笑,道:「那我就當眾問了。白泠,你是不是應該給周綿綿道個歉?」
緊跟著,全系學生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
回憶至此,白泠抬眸,微微一笑:「好啊。你找我有事?」
顧子銘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他印象中的白泠,和周綿綿描述得別無二致——獨來獨往,高貴冷艷,仗著家裡條件不錯,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怎麼看,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溫和地跟你好好說話。
特別是在你擺明了來者不善的時候。
兩人走到教室外的角落裡,顧子銘道:「我就直接說了。你和綿綿高中是一個班的,高三的時候,你藏了她自主招生的 EMS 通知文件,導致她差一點兒就錯過了我們學校的自招複試,對吧?她說最後沒有釀成嚴重後果,她也通過自招了,讓我不要計較。可我還是覺得,我該替她計較。白泠,你應該給她一個正式的道歉。」
顧子銘的這番話,比之前要客氣一些。
上一次,大約是白泠看上去太囂張了,顧子銘直接當著全班的面質問了出來,還問她為何那麼惡毒。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
沒有人信白泠的解釋。
而這一次,白泠定了定神,道:「不是我做的。」
「什麼?」
「她是不是跟你說,我和她高中住在一個宿舍,那份自主招生的文件寄到了宿舍,被我扔了?後來保潔阿姨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還給了她。」白泠淡淡道,「但是那個周末我根本不在學校,而是回家住了,我給她看過回家的車票。」
「……」顧子銘一愣。
「我們高中的時候關係不太好,她推斷是我做的也很正常。但你想想,如果別人做了後,想栽贓給我,是不是也很容易呢?」
這正是白泠不願意住宿舍的原因。
被人誣陷帶來的心理陰影太大了。而這個心理陰影持續到了大學,她被千夫所指,到後來乾脆懶得解釋,卻被進一步解讀成傲慢與囂張,欺負周綿綿還死不悔改。
再後來,她家裡破產,她被迫退掉了校外的房子,搬回了宿舍。
她的床位已經被不熟悉的室友們堆滿了東西。
室友們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很不情願地收拾,還彼此小聲嘀咕道:「趕緊收啊,不然自己的東西被人丟垃圾桶了都不知道。」
……
白泠不想再回憶。
然後,她轉身回了教室,留下了還在微微走神的顧子銘。
至少這一次,她忍住了脾氣,不會再有自己的負面謠言傳得人盡皆知。
白泠回過頭想,自己的生命中,好像自從出現了周綿綿這個人,就一直在下頭、下頭以及下頭。
周綿綿每個階段都能遇到一個新的男人,義無反顧地幫助她。
高中的時候,這個人白泠的青梅竹馬,程衡。
大學的頭兩年,這個人是科大校草,顧子銘。
後來,這個人又變成了聞遠科技的 CEO,聞睿。
曾經白泠並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家做了十年的生意,本該安安穩穩續約,卻突然之間被半路冒出來的競爭對手給搶了。
直到今天的那個夢境,她才終於明白了背後之人。
真可笑,原來只是聞睿在哄周綿綿開心。
她不認識那位入選「福布斯三十歲以下精英」的聞總,對顧子銘也不感興趣。
傷她最深的還是程衡。
一出生就認識的人,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什麼意思,可偏偏,到最後,他輕而易舉就出賣了你。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他不僅把你準備了不知道多久的自招材料偷給了周綿綿,放了你的鴿子去陪周綿綿做模擬面試;還在最後把你家裡的情況一股腦兒倒給了她,最終促成了你家裡的破產。
腦海里是刺目的走馬燈。
很小很小的時候,程衡幫你打跑了把你堵在了巷子裡問你要錢的小混混,還對你說不要怕,小爺保護你。
後來過去了很多年,他只會把另一個從未參與他們過往的人,護在自己的身後,喊著「白泠你他媽不要欺負她!」。
程衡啊程衡,你就是這麼保護我的。
白泠呵了一聲,似乎在笑,卻覺得眼眶有些酸。
白泠坐在階梯教室後排,把手機調至靜音,然後打開相機,對準坐在前排的顧子銘和周綿綿。
放大,再放大。
等到兩人對視的瞬間,她飛速按下了快門。
照片里的顧周二人相視一望,看上去眼神都在拉絲。
白泠「嘖」了一聲,預備把照片發到程衡的微信上。
正要按下回車鍵的瞬間,手機上突然彈出了一條簡訊。
「不要激怒程衡!你們現在還維持著脆弱的平衡,你這樣做只會把他推得更遠!」
白泠直接愣住了。
第二條簡訊接踵而至。
「加個微信?我是來幫你的。」
微信上,新增一個好友申請。
ID 名為:破產倒計時 30 天。
看到名字的瞬間,白泠已經想罵人了。
白泠點擊通過後,立刻問道:「你是誰?」
破產倒計時 30 天:「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天不僅給了你一個重來的機會,還給了你一個幫手。這個幫手就是我。」
破產倒計時 30 天:「你竹馬那個人,除了有錢和護短以外一無是處,還認死理,你跟他說周綿綿是個綠茶婊,他只會覺得你故意針對他心中的小白花。」
衝擊來得太大太突然,白泠的腦子一片空白。
可是這人真沒說錯,程衡的確是這個樣子。
破產倒計時 30 天:「但就因為他蠢,總是三言兩語就被周綿綿哄好,還被周綿綿套了話,你家才會破產。這一次,只要你穩住了他,後面的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
看見這段文字,白泠的理智在一瞬間回來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秘人,每一句話都在提醒她:你之前經歷的那一切都是真的,你在床上枯坐兩小時到天明不是在犯傻,距離那份讓你家破產的合同出現真的只剩下三十天了,而你擁有了最後關頭重來一次的命運。
白泠握緊了手機。
「你還知道些什麼?」她問道。
「就在今天晚上,程衡會把你家的生意情況告訴周綿綿。」
白泠重新點開了和程衡的聊天介面。
這一次卻是問道:「晚上我的生日會,你還來嗎?」
「你這是什麼問題?當然來啊。」回復她的是理所當然的語調。
過了今晚十二點,就是她的二十一歲生日。一起長大的朋友們晚上陪她跨越零點慶生,程衡自然得來。
上一次,他確實來了。
但周綿綿一通電話,他又走了。
白泠緩慢地打字回覆:「做了個夢。夢到你為別人放了我鴿子。」
程衡:「怎麼會?想哪兒去了。」
曾經白泠坐在心理諮詢室里,痛苦地向心理醫生做著自我剖析,回顧那些令她心中絞痛的過往。
直到她生日的那一天,她都還以為,程衡是向著自己的。
殊不知周綿綿早就扳下了列車的扳道岔,程衡心裡的列車呼嘯著朝另一個未知的方向駛去,再也不回頭。
***
晚上生日會的地點定在了 Space Club。
Space Club 是平城的頂級酒吧,坐落在江邊最繁華的區域,多是富家子弟和社會名流出沒。入口處是兩扇銅質大門,仿古的設計,門口接待台邊站著穿著燕尾服的年輕男性,光是看服務生的顏值就知道消費不菲。
地方是程衡選的。白泠其實不喜歡這兒,但是程衡常來。
今晚與其說是白泠的生日,還不如說是當著大家的面,把一些從未捅破的事情確認下來。
在一起長大的朋友面前給她慶生,陪她跨夜。
明天受邀到她家裡來,和爸媽一起吃飯。
以及長輩們之間早就私下商定好的,明年大學畢業,順勢訂婚。
程衡心裡很清楚,今天晚上有多重要。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幾乎不找他的周綿綿,今晚主動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以至於他總是忍不住打開手機。
「喂喂,要點蠟燭啦,別看手機啦程少爺!」有發小把頭湊了過去,「你在和誰聊天呢?綿綿……這人是誰?」
白泠驀然間抬頭,越過剛剛擺出來的三層蛋糕,和程衡對視。
程衡在一瞬間有些慌亂,道:「同學。問我點事兒。」
白泠偏過了視線。
那一瞬間,程衡覺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白泠和周綿綿關係一直不好。
按照以前,白泠肯定會不著痕跡地嘲諷兩句。
但她今天卻什麼都沒說。
朋友們一起把蠟燭一根根點上。
最頂層那一支蠟燭,做成了愛心的形狀。
周圍人揶揄道:「這根得你倆一起點啊。」
程衡笑笑,從沙發上起身,握住了白泠的手。
就在這一刻,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衡看了一眼來電。是一個沒有存進號碼簿的未知號碼。
但他只是看到了那串數字,就知道對面是誰。
程衡不動聲色地放開了白泠的手:「出去接個電話,你們先唱生日歌。」
「這樣不好吧?」旁邊的人道,「白泠等著呢。」
「哪個不長眼的 11:58 給你打電話啊?」
「馬上回。」程衡拿著手機,準備走出包廂。
下一秒,被白泠喊住。
「就在這兒接吧。」
程衡望向白泠,在遲疑之下,按下了接聽鍵。
然後接連「嗯」了好幾聲。
接著,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你現在在哪兒?……好。……我知道了。」
包廂內過於安靜了,其他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以至於程衡手機那頭的聲音順著揚聲器漏了出來,離得近的人都能聽見。
對面的女孩子說自己低血糖,手腳發軟,一直在冒冷汗。
「抱歉,我現在得離開一趟。」掛斷電話後,程衡撈起了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我朋友生病了,好像很嚴重,我得去看看情況。」
白泠拽住了他的手腕。
「還有一分鐘 0 點。陪我唱首生日歌再走吧?」
程衡皺眉:「我怕來不及,萬一……」
「萬一周綿綿低血糖暈過去?」白泠靜靜看著他。
上一次,她是怎麼說來著?
她說周綿綿平時從來就沒有低血糖的毛病。她們住過一個宿舍,從未見過她低血糖,更別提難受得要暈過去。
她說周綿綿的三個室友是死的麼?就算室友不在,隔壁寢室的人都死了麼?還是說,你不去找她,她就不知道去找顧子銘?顧子銘離得更近吧?
最後可能是顧子銘三個字激怒了程衡,也可能是這三個字一下子引爆了程衡的危機感,總之他丟下一句「你擁有的已經很多了,能不能不要再嫉妒她」,然後拂袖而去。
這一次,白泠明知道自己不能再搞砸。
這場生日聚會開始前,她就叮囑自己,不要和程衡吵架,讓他安安穩穩陪自己過完這個生日,不要讓他今晚去見周綿綿。
程衡吃軟不吃硬,不要跟他來硬的。
「別擔心,我現在給同學打電話,讓她們去周綿綿寢室看看。」白泠握住了他的手,「你早就答應陪我過生日的,明天你還得上我家吃飯呢。」
「如果她們沒車去醫院呢?」程衡反問,「這個點不好打車。」
「……」
她換了一種和過去完全相反的方式,可是程衡依舊錶現得很焦急。
原來示弱也沒用,因為示弱的人不是周綿綿。
白泠突然覺得很疲憊。
她放開了手,似乎完全沒了力氣。
「那你走吧。」
留不住的,這個人。
她已經看明白了。
自己看似擁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但實際上,上了戲台的人,一個個的,該是什麼樣子,就已經是什麼樣子了。
「她最近在打聽我們家裡的事情,可能是想更了解你一些?我也不知道。」白泠淡淡道,「但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的事。如果她問起,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
這番話說得略微有些莫名。
但程衡大約是真的著急,也沒往深了想,點頭說了聲好,隨後便離開了。
他總是這樣,隨心所欲又肆無忌憚。
0 點的指針早已悄然滑過。
四下無聲。
周圍都是一起長大的髮小,突然遇到這種場景,甚至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白泠道:「好晚了,咱們散了吧,本來也就打算玩到零點的。今天謝謝大家。」
有人低聲罵了一句:「艹,程衡在搞什麼啊?你們這婚還訂嗎?」
白泠淡淡地笑了一下。
「當然是不訂了啊。」
***
白泠婉拒了發小們提出的送她回家。
結帳時,她額外要了一瓶洋酒,提著去了江邊。
長三角的初秋,白天的氣溫還很高,因為午後下了一場暴雨的緣故,江邊吹來習習的涼風,將白日的燥熱通通都抹平了。
白泠的黑色長髮被夜風撩起,她倚靠在圍欄上,面對著無邊的夜色,一隻手提著酒瓶,另一隻手百無聊賴地刷著新聞。
本地熱搜是颱風「菠蘿包」降臨,視頻里科普了香港天文台「據理力爭」給颱風命名為「菠蘿包」的始末……
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微信上是和那個神秘人的對話。
破產倒計時 30 天:「你就這麼放他走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