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完整後續

2025-11-1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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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守寡後,我主動替夫君下聘,娶她進侯府。

霍平遠喜歡長姐,盡人皆知。

當初娶我,不過因著她已婚,而我與她有幾分像。

人人贊我體面大度,不愧禮佛之人。

可我從來不是良善之人。

我生性涼薄,手段狠辣,心中縱有千萬種陰詭算計,面上仍能笑如春風。

我禮佛,是求佛祖把仇人送到身邊來,好讓我親手摺磨摧殘。

如今,我如願了。

1

接到姐夫死訊那天,霍平遠在書房坐了一整天,滴水未進。

他在後悔。

若再多等兩年,他就能把長姐娶回來,讓長姐做他的正妻,做這平陽侯府的當家主母,成為二品誥命夫人。

這一切,是他想給長姐的。

他愛她如命,但彼時他是家中管家遺孤,少年窮苦,總想有了功績前程抹去自卑後,給愛人最好的。

於是他參軍出征,九死一生,用軍功換了侯爵。

可回京後,長姐已經嫁作他人婦。

他等了四年,陛下賜婚的旨意一道道地下,他一次次地抗旨不從。

最終自覺等待無望,下聘娶了我。

侍郎府庶女江知雨。

因著是眾多姐妹中,最像長姐的人,而接了這破天的富貴,八抬大轎風光地抬進平陽侯府,成了當家主母。

無公婆,無妾室,我是京中貴婦們人人羨慕的對象。

只是如今,我該歸還這原本不屬於我的一切了。

2

我提著食盒推開了書房的門。

「侯爺,喝些熱粥暖胃。」我熬了霍平遠最喜歡的紅棗牛乳小米粥。

霍平遠早年在軍營常常顧不得吃飯,累壞了胃,太醫說喝粥最能養胃。

起初他還嫌過於甜香:「姑娘們喜歡喝這粥,我一個糙漢如何喝?」

但後來漸漸習慣了。

公務繁忙時,深夜或天明,我總會將熱粥送去。

我們之間話不多,他給我體面的身份,我為他操持好內宅,維繫好人情關係。

我們互惠互利,相敬如賓。

不過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兩年相處下來,他已經離不開我了。

他的生活習慣是我不露聲色培養出來的。

比如此時,他心中煩悶,卻依舊慣性打開了食盒,並且記得我的叮囑,小口喝著粥。

我拿出封紅的信箋給他,上面列著聘禮。

「我知道,侯爺心中惦記長姐,只是如今她剛剛喪夫新寡,還不是時候。好在長姐四年無所出,沒有牽掛,等七七過了,我會讓父親接長姐回府,了斷與婆家的關係。

「屆時,侯爺再去下聘,風光迎娶,水到渠成。」

霍平遠拿著信箋的手微微顫抖,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只是,對不住你。」

我笑得體貼:「我本是庶女,托長姐的福才得以進侯府,這是我從前不敢想的。這主母的位子本就是我幫長姐暫且保管的,如今歸還於她,我心甘情願。」

霍平遠眼裡閃過一抹震驚:「我沒想讓你讓位……」

我打斷了他的話:「長姐心性高,屈居我之下,她定然不肯。

「侯爺若怕旁人非議,那委屈長姐做平妻,但關起門來長姐掌家。」

霍平遠沒再反駁。

他同意了。

只是他看起來比方才更加沉悶,視線對上我時總是不自覺地迴避。

「早些睡吧,明日還要去弔唁呢。」

我離開了書房,心情舒暢。

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準備把主母的位置讓出去。

嫡妻降妾,有違禮法,霍平遠他不敢。

但我還是要故意說,如此才能顯得我善解人意。

他會更加有愧於我。

這份愧疚,往後能幫我大忙。

3

江明月被人攙扶著迎接賓客。

此刻未施粉黛的她雙眼紅腫,一身素衣更顯纖弱,盈盈一拜恍若無骨,我見猶憐。

霍平遠眼裡滿是愛意。

江明月還禮時,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

江明月聲音輕柔卻勾人心魄:「多謝侯爺。」

她抽回手,玉蔥似的手指划過霍平遠的掌心,而後抬眸雙眼含情:「到底是妹妹有好福氣,不像我。」

聞言,霍平遠眼裡的心疼快要溢出,他微喘著氣平復情緒。

我看著兩人身後的棺材,心裡笑出了聲。

頭七還沒過呢。

我不由得開始可憐我這位姐夫。

當年也是京城裡的風騷人物,玉樹臨風,才氣縱橫,父親位高權重,家世顯赫,京中想嫁給他的女子無數。

江明月便是其中之一。

與旁人比起,她才疏學淺,刁蠻任性。

但她容顏傾城。

同時她捨得拋棄其他姑娘死守的貞操。

無媒苟合,借孕逼婚。

婚後她過得並不好。

一個婚前便能讓正經人家的姑娘有孕的男人,能好到哪兒去呢。

婚後江明月就小產沒了孩子,傷了身子。

江明月天天和小妾外室打擂台時,霍平遠回來了。

他們在江家見過一面,但一切已成定局,無法改變。

江明月夫家獲罪那年,她求到了霍平遠跟前,霍平遠救了他們夫妻二人,江明月提出以身謝恩,被他拒絕了。

他說,君子不奪人所愛。

也是那一年,他下聘求娶我,把曾經想給長姐的一切,給了我這個和她最像的妹妹。

如今,姐夫死了,他終於不用再被道德束縛。

於是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江明月:「如今你夫家已無族人,待七七過後,岳丈會接你回江家。

「知雨她,為你備好了一切。」

4

江明月又成了江家女,和往常一樣不可一世,蠻橫任性。

她看過我的聘禮單子後蠻不情願:「怎得比你當初少這麼多?」

我笑道:「侯爺和妹妹有心要給長姐最好的,怎奈禮法制度難越,長姐雖為平妻,但我到底是嫡妻,不能越過我去。

「再者說,這些都是給旁人看的。等姐姐進了府,有著侯爺的寵愛,妹妹還得指望姐姐呢。」

江明月撇著嘴沒再說話。

除了霍平遠的愛意,她再無靠背。

但這愛意,也無法抵抗禮法,否則會惹得言官彈劾。

江明月不情不願地從偏門被抬進了王府。

婚宴我親自操持,辦得盛大體面,無人不贊我一句賢惠得體。

當晚,霍平遠和江明月洞房花燭。

而我賢良淑德的名聲,也在京中傳開。

大家都贊我不愧禮佛之人,賢良大度,能主動成全夫君和二嫁女的長姐。

陛下早知霍平遠心思,如今不傷大雅,便只能隨他去了。

私下裡還贊了我一句:「頗有主母風範。」

因著陛下這讚揚以及京中貴婦們的稱讚,霍平遠並未如當初所說,將掌家權交給江明月。

在我主動提起後,他擺擺手:「莫要再提。

「滿京城人人贊你,我若讓明月管家,豈不是惹人猜忌以為你犯了錯。且你本就是嫡妻,管家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沒有讓步偏妻的道理。

「明月這兩年也操勞許多心力交瘁,就讓她好好養著。

「能與我日日相見,她已是十分滿足。」

霍平遠說這話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江明月這張嘴長得好,以前能哄得了男人,現在依舊能。

她在霍平遠跟前,永遠像受了驚的小兔。

霍平遠只要歇在我房裡,她就會夢魘發瘋,哭喊著:「不要讓我一個人。」

霍平遠心疼她,讓我多諒解。

我依舊體貼:「畢竟經過那一番變故,說到底也是多年夫妻,姐姐心郁難解情有可原,侯爺是該多陪陪。」

霍平遠的臉瞬間陰沉。

我將一碗梅花湯餅呈在霍平遠跟前:「侯爺這些日子陪著長姐夜夜難眠,吃些清香可口的,養養精神。

「長姐夢魘說到底是心結,侯爺可要好好陪著。

「明日我也會上山拜佛,為長姐求經書。」

霍平遠吃完了梅花湯餅,卻坐著不動。

我再三催促,他才沉著臉去找了江明月。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男人,會有占有欲的男人。

若說江明月與旁人同衾共枕六年他毫不在意,定是假的。

他害怕,害怕如今江明月人在他這裡,心裡卻想著亡人。

這份猜忌,會成為瓦解他對江明月愛意的開端。

5

陽光明媚時,我去了青山寺拜佛。

佛像慈悲,俯視著我。

我抬頭望著佛像,並不掩藏內心的喜悅和計謀。

「今日還願,謝佛祖成全,將殺母兇手送到我身旁。

「往後,我就不來了。」

我日日禮佛,從未出嫁時便如此。

但我不信佛。

我每日看著佛像,都在等他回答我那個問題:

「若佛能聽到,若拜佛有用,為何我那虔心向佛的阿娘會死得那樣慘烈?

「佛祖,為何不救她?

「為何佛祖你讓善人慘死,卻讓兇手依舊逍遙自在,享盡榮華?」

我如此望著佛像,望了許多年。

終於等到了今日。

「佛祖,這不是我拜奉你而得到的。

「而是,你欠我的。」

我不是來還願的,我是來和佛祖兩清的。

我不信佛,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無人幫扶,無神明庇佑,唯有一腔恨意,讓我在六年前布下了這盤棋。

這盤將我和往日高高在上、肆意欺辱我的嫡女地位互換的棋。

6

回府時已是深夜,霍平遠還在書房。

我沒再像往常一樣帶著宵夜去陪他。

但我知道,他今夜心裡會想著我。

果然,一早霍平遠就來找我了:「昨晚沒有你做的小點心,一夜睡夢裡都想著。」

我笑道:「想著昨晚有長姐陪侯爺,不想擾了侯爺興致。」

霍平遠臉色微變,岔開了話題:「昨日一切可還順利?」

我呈上佛經:「聽說佛前磕頭九百九十九,便能心想事成。

「我為侯爺和長姐求了願,願長姐早日有孕,為我們侯府生下嫡長子。

「今日在佛前,我向佛祖懺悔,不該有非分之想,侯爺和長姐待我那樣好,我占著主母位置還不知足,竟還想……

「等長姐生了孩子,我願剃髮為尼。我此生無所求,只求侯爺能得償所願。」

我眼中帶淚,言語懇切。

霍平遠這才注意到我額前微微泛紅。

嘆了口氣:「你若這樣說,便是怪我當日娶了你,借你想她。」

我沒接話,沒有否認。

我以退為進,就是要告訴他,我可以退讓,但不是因為我大度,而是因為我心中有你。

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只要你高興便好。

他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於是語氣變得更加柔和:「若說這兩年我對你沒有一絲心動……」

我忙抬指,輕點他的唇:「侯爺不必說,我都懂。

「侯爺心善,可憐我這庶女,但人貴有自知之明,對侯爺有念想是我的錯,侯爺不必寬慰我而傷了長姐的心。」

我一如既往地體貼。

但眼裡硬忍下去的淚,到底沒有藏好,還是被霍平遠看到了。

這一晚,他留下陪著我。

我苦口婆心勸說無效,只得伺候他睡下。

但心中到底不安穩。

他握著我的手,讓我安心睡。

門外江明月的丫鬟請他過去的聲音越大,他握著我的手越緊。

不過短短半個月,他居然已經對江明月有了些許厭煩。

果然,男人嘛,誰不喜歡溫柔體貼,受盡委屈卻不言說的小白花呢。

何況這小白花,還小心翼翼地喜歡著自己。

保護欲和愧疚的加成,讓霍平遠開始格外重視我。

此前定好我獨自去國公府赴宴,臨行前他卻跟著我上了馬車:「別家夫人都有夫君陪著,我不去只會讓旁人以為我偏幫她而忽略了你。」

霍平遠牽著我的手下了馬車,一口一個「我家夫人」,無論我做什麼他都在一旁笑著看。

於是還未等宴席結束,家裡的江明月已經接到了消息。

當然,消息是我讓人放出去的。

她開始慌了。

她唯一的依仗,便是霍平遠的寵愛。

她不敢失去一分一毫。

於是等我們回府時,她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果然病了。

7

郎中說江明月急火攻心又逢早秋天涼,這才病了。

霍平遠守在她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江明月病中說著胡話:「侯爺不要我了嗎?

「我又要孤身一人了嗎?」

她滿臉憔悴,說胡話時帶著哭腔,霍平遠聽著幾乎落下淚來。

他在責怪自己。

因為親近我,而讓江明月有了失落感。

我跪在地上,淚眼矇矓地請罪:「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纏著侯爺陪我,長姐也不會為此失意導致生病。」

霍平遠有些閃躲。

是他主動跟著去的。

我接著說:「長姐初來乍到,縱然有我這個妹妹在,但我整日忙著府中事務疏於陪伴,長姐唯一的惦念便是侯爺了。她已經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她太害怕了,才會如此在意侯爺。

「我都懂,但仍為了一己私慾,纏著侯爺,是我不該。

「我會好好照顧長姐,等長姐病癒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哭得情真意切。

霍平遠對江明月的注意力一半便分到了我身上。

他嘆了口氣扶我起來,再沒說話。

於是我低眉順眼地整日伺候在江明月床前。

每每霍平遠來時,我都會避開,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如此,江明月病了七日,我沒日沒夜地伺候了七日,也七日沒見到霍平遠。

江明月病癒那天,霍平遠十分高興,命小丫鬟們去請我。

我自然也高興,一路疾走,卻在進門時暈倒了。

郎中說我多日未眠,勞心費神,須得靜養。

我躺在病床上,滿臉愧色:「是我不中用。」

霍平遠七日沒見我,沒想到再見面時我竟瘦了許多,眼底烏青嘴唇乾裂。

我頭一次看到因為我,他眼裡有了幾分心疼。

這兩年,他雖說心裡沒把我當妻子相待,但也將我養得很好,吃穿用度皆是上等。我被他養得珠圓玉潤、白裡透紅,每每回娘家戴的都是整副新頭面,穿的都是浣花錦,是姐妹中最奪目的那位。

但是被他那樣嬌養的人,如今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種反差,讓霍平遠惱火。

他心中清楚,江明月的病一半是在撒嬌,第三日她就大好了。

我每日伺候著,她很受用。

這讓她想起來昔日在江家時,她隨意呵斥我的優越感。

加之霍平遠對她明顯的偏愛,於是她自然以為可以凌駕於我之上,心安理得地被我伺候著。

甚至變本加厲。

不過七日,我已經累得脫了相。

霍平遠為我蓋好被子:「你好好休養,什麼都別想。」

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只是府中事務無人操心,長姐又剛剛病癒,我實在不忍心勞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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