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陪著你吧?好嗎?」
刺眼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照射進來,我吃力地眯了眯眼睛,看著衛折:「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傻?」
為了不讓我離開這棟公寓。
衛折收走了我的手機,反鎖了我的臥室,只允許我在他眼皮底下生活。
每次他進出公寓,還會在外面加一把鎖。
我看著衛折行動自如的假腿,甚至覺得自己當初為了給他安裝假腿,沒日沒夜設計畫稿掙錢的樣子特別好笑。
「今天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衛折摘了圍裙,一臉期待地從廚房端過來:「番茄牛肉圓子湯,你小時候特別饞這口,快嘗嘗,味道還在嗎?」
我接過勺子,小小抿了一口,然後大口大口就著米飯吃了起來。
他看著我,眼底全是滿足。
吃完我打了個飽飽的嗝兒,摸了摸自己因為吃吃喝喝而鼓起來的小肚子。
「衛折,你打算關我多久?」
這幾天,衛折不斷曲解我對他的感恩,不斷加深他對我的恨意。
我差點就要被他說服了:
「你是說你小時候對我好,全是裝出來的?」
「你輟學後打工供我讀書,是因為你爸因為我媽的死覺得愧疚,才把你趕出來照顧我的?」
「那當初……」我感覺眼前的世界有點恍惚,「當初我被幾個混混侵犯,要不是你為了救我被他們砍傷腿延誤治療……你也不會失去你的腿。這個恩情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就是相信海水倒灌,我都不信你衛折會害我!」
可衛折卻笑得陰森可怕:「混混當然是我叫的!你把我當哥哥的樣子讓我覺得噁心!我就是想知道你被他們欺負後還能不能笑得這麼天真白痴!」
我心裡梗住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
「十五歲你成績那麼好,可你為了養活我去輟學打工,這總不能是假的!」
我就是相信外星人攻打地球!我都不信衛折會害我!
忽然,我想到了什麼。
「你是在和我賭氣對不對?我瞞著你租了這個公寓,你以為我不要你了?你生氣了?那我和你道歉?或者我給你發誓?」
我不知道我在堅持什麼。
只知道如果這個世上連衛折都背叛我的話,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道歉和發誓有用嗎?」
衛折笑得像個邪惡版的多比:「反正你就是死在這個公寓里!也沒人會來找你!」
我驚得瞳孔猛縮,與他對峙:
「你不怕房租到期?房東找上門?!」
「還有我同桌,她一定會來找我!」
24
衛折把嶄新的房本放在我面前。
「你以為就你會畫畫掙錢?」
「我是斷了一條腿,可不代表我是廢物。」
衛折看著我,笑容令我頭皮發麻:
「這套公寓從你租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買下來了。」
「我看著你在房子裡進進出出、買新牙刷,新拖鞋,新毛巾……像只可愛的小囤鼠。我開始期待你和我說,哥哥我們一起搬家吧。可我等啊等,卻等到了你去了別人家裡,等到了你瞞著我攢下越來越多的錢……」
我盯著這個房本,上面赫然寫著這棟公寓的名字。
我感覺我像一個毫無秘密的傻子,被一個心思縝密的怪物放在了解剖台。
他一寸一寸逼近我:
「其實你想離開我可以直說的,我沒有那麼不要臉,那麼賤……」
「怎麼辦?現在我更恨你了呢。」
「夏沐,你要怎麼補償我,嗯?」
他湊過來的壓迫感真的很強,寬闊的肩膀以及每一處肌肉紋理,都讓人驚嘆他的身體實在是太成熟了。
他長得像他美艷的媽媽,卻多了敗類的毀滅感。
他的聲音像地獄勾魂的魅魔,卻帶著香甜的荷爾蒙。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
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隱忍某種無法確認的情愫。
就連看小說都會把衛折代入男主的臉。
這正常嗎?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衛折為了我犧牲了這麼多。
我不躲著他,難道要對他做出欺師滅祖的壞事嗎?
25
還差二十分鐘就是午夜 12 點。
衛折進我房間的時候,我正看著窗外的夜景昏昏欲睡。
他關了燈,在小蛋糕上點了蠟燭。
燭光在我眼前搖曳著,和窗外廣闊的霓虹夜景交相輝映。
他把蛋糕遞過來:「夏沐,十八歲快樂。」
小時候因家庭問題造成了我比同齡人晚了兩歲上學。
算了算日子,今天我的確成年了。
我給了他一個苦瓜臉:
「每年生日你都記得,那你還真的是很恨我了。」
「可怎麼辦呢?這麼重要的成年禮,你都沒有給我準備禮物。」
他左手毫無防備地舉著蛋糕,右手還拿著剛剛點燃的粉色蠟燭。
過分好看的側臉在燭光中越來越誘人。
我的心裡閃過一絲惡魔念頭。
下一秒。
我拽過他的衣領,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衛折很香。
像一顆清冽的薄荷荔枝糖,帶著勾人的味蕾刺激著我,引誘我將他拆骨入腹。
隨著我的動作,他手裡的蠟燭掉進一旁的水杯,這一刻,所有罪惡感隨著這湮滅的燭光,被黑暗吞噬……
饜足後,我鬆開他。
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圓,月光徐徐灑進來,照得他的唇亮晶晶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剛剛哭過。
這一刻,只有月光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可他卻好像被我吸走了魂魄,連身體都像被這個吻凍住了,整個腰肢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過了好半天。
衛折才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了你!別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你別以為……」
我再次賭氣般親了上去。
可這次他卻推開我落荒?ū??而逃。
我在月光下笑得渾身發抖。
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外凶里軟。
我呀,註定是他一輩子的剋星。
26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
我習慣性等著他打開臥室門給我送早飯。
可我發現臥室門是開著的。
我慌了。
我衝出臥室,在一眼就望到頭的公寓里,卻到處都沒有衛折的氣息。
最後。
我精疲力盡地回到餐桌前,看到他滿紙對我的控訴:
【你早就發現我的秘密了?
所以你才故意施捨我一個吻?讓我心軟?讓我放了你?
如你所願,你的目的達到了。
我會放了你,會離你遠遠的,會和你保持安全距離。
你從小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說,我都會想辦法滿足你。
既然你租下這個公寓是想離開我。
那這就是我送你的十八歲禮物。」
三十平的公寓里,我卻像迷了路。
廚房、浴室、臥室,到處都沒有衛折的痕跡。
我真傻,真傻啊。
他不是紙老虎!分明是貓!
一隻不讓摸不讓抱不讓碰,心眼小膽子更小的狸花貓啊!
自己篤定了要逃走的貓,怎麼抓得回來?
我呆坐在公寓的地板上,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頓時心如死灰。
我真傻,真傻啊。
昨晚為什麼不把他綁起來?
27
原來衛折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關我一輩子。
他只是為了給我過十八歲的生日,才謊稱我身體不舒服,給我請了七天假。
如他所願。
如今的我憔悴地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去上學,看起來的確像剛剛大病了一場。
大家誇我帶病上課,誇我意志力驚人。
可只有我知道,我只是沒招兒了。
這些天怎麼都找不到衛折!
這個死瘸子!早知道我趁早把他假肢打斷得了!
好在支撐我的除了衛折,還有夢想。
我想去的夢校是我的第一志願。
我不會妥協,更不會敷衍自己。
所以在高考的倒計時里,我所有的空虛全部用學業填滿。
也許是繁忙的學業讓我暫時忘記了家裡少了一個人。
一學期後。
高考結束。
原以為我早就習慣孤身一人。
可當我站在人流如注的考場門口,看見有人揮手等?ù?待,有人車接車送。
那一刻,原以為早就放下的執念,竟又像洪水猛獸一般席捲了我。
可是消失了的衛折,真的不會回來了。
無法名狀的悲傷就如一張巨大的塑料袋,將我越裹越緊,令我難以呼吸。
我對衛折的感情,早就不是親情或愛情可以簡單形容的。
他是我如爛泥一樣的生命里開出的唯一一朵花。
可偏偏陰寒濕冷的沼澤地,早就把我們變成長滿荊棘的異類。
銳利的尖刺從心臟生長,先刺痛自己,再刺痛對方。
滿身是刺的我會刺痛他。
他落荒而逃也是應該的。
可荊棘花從來不會屈服。
我當然要活得更好,爬到更頂峰的地方。
28
俗話說東邊不亮西邊亮。
感情失利,考場得意。
我竟然!真的收到了來自美院的錄取通知!
那天我欣喜地回家,一開門就發現餐桌上多了一束剪裁好的凌霄花。
凌霄花是夏季最常見的攀緣花。
它會出現在尋常人家的院子牆頭,也會出現在造價高昂的別墅牆上。
以前我和衛折一起散步,他會摘下一朵凌霄花遞給我:
「夏沐,你在我眼裡就和這些凌霄花一樣,只要給你足夠的陽光,你就能爬得又高又遠。所以就算你今天只是蝸居在小小的破房子裡,但總有一天!你會盛開在名校的牆頭!盛開在高大?ū?的別墅院子裡!甚至爬到我高攀不起的地方!」
「到了那天,哥哥就功德圓滿地退出你的人生,好不好?」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開玩笑。
誰知道他竟然早就下定了決心。
我抹掉臉上的淚痕,到處在公寓里尋找衛折。
可惜這個房子太小太小了。
讓人連找到他的希望都失去得特別快。
我重新整理好心情。
誘捕家貓。
是需要耐心和誘餌的。
29
三年後。
我靠著做自媒體一邊掙錢一邊進修美術,事業上也算是小有成就。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逐漸擴大眼界,認識了形形色色的藝術家和富豪。
這期間,寒潮的媽媽找了我無數次。
我以為是寒潮出了什麼事。
原來是寒潮越來越不受她的控制,她想找我幫她管住寒潮。
而我也逐漸知道了有關寒潮的身世。
寒潮媽媽是三線明星,和初戀在一起生下寒潮後,卻因為一部言情劇大火,認識了現在這位金主。
和金主在一起後她就果斷離開了這對父子。
儘管寒潮要一直忍受他爸爸性情大變後的暴戾,但相比這個沒能力的爸爸,他好像更恨當初一走了之,對他不聞不問,但手段了得、成為富豪妻子的媽媽。
不知是不是因為寒潮在國外發了瘋地報復他媽。
導致他媽認為他發瘋的原因是見不到我。
她不止一次和我提條件:「只要你嫁給寒潮,幫我控制他,我就給你在國外辦畫展,我可以讓娛樂圈的富商炒作你的畫,這不比你自己努力來得容易多了?」
她的目光比很多年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精明了。
看到我,就像在估算商品的價值。
「夏沐,你成年後徹底變成大美人了,連五官也很有記憶點,只要你嫁給寒潮,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有信心捧你出圈。」
看著她精明算計的嘴臉,我突然理解了寒潮的報復。
於是我站在了寒潮這邊:
「太可惜了,本來你有機會挽回一個瘋子。」
「但現在,你徹底激怒了他。」
30
五個月後。
我在新聞里看到了寒潮對他媽媽一家的報復。
一開始,他先是扮演了幾年毫無野心的卑微羊羔,任由這些豺狼虎豹壓榨他的心血,吸取他的成果,直到他逐漸取得信任掏空繼父的公司,將這個一直打壓他、看不起他,甚至讓他滾蛋的繼承人弟弟徹底推入懸崖。
逃稅、造假只是他繼父犯過那麼多罪狀的九牛一毛。
最後他繼父死在了攜款潛逃的路上,寒潮趁這個機會低價買走了大部分股份,成為了他繼父公司最大的股東!
這個新聞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當晚,我在回家趕設計稿的路上,遇到了新聞的主人公——寒潮。
和很多年前與他分別的最後一個夜晚一樣。
路燈沿著蜿蜒的小道一盞盞點亮。
他的影子在燈下變得更加高大了,可這次,我卻沒有加快腳步,而是有意等著他追上來一起並肩同行。???
他的聲音變得更穩重了很多。
「夏沐。謝謝你。」
「沒想到,你竟然成了我這次翻盤的關鍵。」
「我該怎麼感謝你?請你吃飯好嗎?」
我轉過身與他對視。
這一眼竟仿佛跨越多年光陰,與當初那個青澀又孤勇的寒潮重新認識。
「就請我吃飯?我可是在你資金鍊斷掉的時候做了你唯一的股東誒,雖然那些錢就是當初你給我的資助金。」
我故意給了他一個貪婪的笑容:「感謝我?那以後你掙的錢,分我一半!」
可能是想起那個細雨濛濛的清晨,他把我堵在路邊,那時的我也說了這樣的話。
他像被回憶擊中,猛地抱住了我:「那我呢?你要不要?」
我渾身一僵,慌忙推開他:「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寒潮卻激動到微微顫抖,他手臂攬過來,我們的影子在路燈下交織。
他單膝跪地:「嫁給我好不好?」
這一刻!
我的背細細密密地起了雞皮疙瘩。
當年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31 尾聲
和寒潮分別後,我照常回家。
這一路的注視感越來越強烈,直到我開門——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突然壓了過來,不是錯覺,是真的有人把我壓在了身下。
他呼吸急促,卻努力遏制著自己下一步的動作,膝蓋不由分說地頂開我的雙腿:「剛才他和你求婚了?你準備嫁給他了?」
我心臟猛地一沉,因為這隻誘捕了多年的貓,終於回來了。
衛折身上很香。
他不抽煙不喝酒,可身上卻總有一股令人上癮的味道。
第一次親他的時候,是薄荷味的荔枝糖。
可這一次,是他主動吻了上來。
我的鼻腔里灌滿了他的氣息,像渴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水。明明我與他氣息交融,可不知為什麼,這次的味道竟然像鹽汽水,越喝越渴……
「衛折。」
我緊緊抓住他的機械假肢,然後用巧勁將它從衛折身上卸掉。
衛折瞬間失去了支撐,整個身體徹底壓在了我身上……
折騰一夜後。
一早我睜開眼,卻下意識感到心慌。
這個畜生該不會吃飽喝足後又跑了吧!
我赤著腳慌慌張張地穿行在房子裡,?ù?卻和沒有穿假肢的衛折撞了個滿懷。
他無奈地靠在門框邊,看著我的目光晦暗莫深:
「我一直以為我是變態才不敢耽誤你。」
「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朝他眨了個天真無邪的眼。
當然啦。
畢竟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註定是我的掌中之物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