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生資助名額被頂替後,我在學校賣包子湊生活費:「五塊錢一籠手工包子!嘎嘎鮮亮!」
我再次遭到班長的白眼:
「夏沐同學!你有做包子的功夫怎麼不把心思放在成績上?」
「人窮不能見識短,就算包子賣一百塊一個,比得上學習有出息嗎?」
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義正詞嚴:
「誰買包子就是害她!」
「不能讓夏沐同學誤入歧途!」
我分包子的手突然硬了。
笑容刺眼得像要殺了他:
「來來來!今天所有的包子由班長買單!」
「班長請這邊掃碼,我寬宏大量,不會怨你讓我誤入歧途的!」
01
寒潮的瞳孔猛地一縮,手心裡抓著我剛從保溫箱裡拿出來的滾燙包子,一動不動。
很多同學一直看不慣他迂腐的做派,故意幫我說話:
「哇~班長家裡超有錢的,請我們吃幾個包子算什麼呢!」
寒潮的脊背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
我迅速掏出付款碼:「今天賣了 20 籠,一共 100 塊。謝謝班長~」
一百塊對於我來說是一星期的生活和學習用品耗材費。
可從他以前的談話里,可能只是一天的零花錢而已。
「學校不讓帶手機。」
寒潮耳根子紅透了,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五毛、一塊,還有幾張團成團的五塊紙幣:「今天先,先給你這些,其他的明天我帶來!」
???我捧著他硬塞給我的零錢,一時不知該不該拿。
同桌眼疾手快地幫我收好錢:「感謝好心班長買我們家沐沐十個包子,這邊給您打包~還剩下最後兩個誰要?」
「我要!」
「我也要!」
我偷偷看了一眼寒潮,此刻的他無奈地翻了翻褲兜,脆弱得像一塊馬上就要化掉的冰塊。忽然,他抬頭撞進了我的視線。
一瞬間,他恢復了正常。
他揚起鼻樑,高高地注視過來:「夏沐,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在班級里賣包子。不然被校長看到,我們班又要扣集體分了!」
說完。
他像個怨鬼,埋頭開始刷題。
可仔細一看,他額頭上全是汗,連筆帽都忘了擰開。
02
老師在講台上解析文言文。
我的目光隨著老師的身影認真移動,可心裡卻對著寒潮給我的零錢陷入沉思。
我挑起其中一張五元紙幣,把皺皺巴巴的紋路鋪平時,一股厚重的機油味兒撲面而來。
這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
小時候跟著哥哥在工廠里生活,他腦子靈光,是整個廠子裡機器修得最快最好的。
每次他下班,我就會吃著他省下來的帶著機油味的麵包,坐在他滿是機油味的自行車后座,就連風吹過我們,也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機油味。
可是現在,這個機油味竟出現在寒潮的身上。
這種感覺很奇特。
就像偷偷抿了一口富人的高級飲料,味道卻和童年時喝過的橘子汽水一樣。
也許是我的目光偏了太久。
語文老師用手指敲了敲我的桌面:
「夏沐,你注意聽講!」
「別把心思放在男同學身上!」
全班同學齊刷刷轉過來,又齊刷刷看向寒潮。
寒潮碰上我的視線,又成了一塊脆弱得像會化掉的冰塊,猛地縮了回去。
03
凌晨三點十五分。
我冒著微微細雨拚命蹬自行車趕批發市場的早高峰。
三圈游泳肚的肉店老闆在燈光下割豬肉。
我靈活地擠進人群買了五斤豬肉、五斤小龍蝦,老闆人好,還多送了我一斤白菜和大蔥。
最後我把大蔥捆上自行車后座時,突然看見了人潮里像難產擠出來似的——寒潮。
嘈雜的人聲蓋住了他和商戶討價還價的細節。
可還是被我聽見了他爸甩他的一巴掌:「你把老子的錢給哪個小賤人了!」
巴掌甩飛了他鼻樑上的眼鏡。
也甩得他轉過腦袋,朝我傾斜了半個身子。
苦澀、屈辱,以及與我對視後,眼底如臨終般的絕望。
一絲驚愕在我心????底炸開。
難道我的貧困生不是被頂替了。
而是有人比我更貧困?更有資格被資助?
04
我假裝揉了揉眼睛,視線失焦的樣子:「哎?我的錢包呢?」然後低下頭一頓亂找,心虛地推著自行車落荒而逃。
騎著騎著,臉上的雨點大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逃?
我為什麼要給他臉?
明明是他拿走了本該屬於我的資助啊!他還不讓我在班上賣包子!
擋我財路!我還照顧他尊嚴!
我好他壞!
騎著騎著,身後有人喊我名字。
我回頭,正是黑著臉追我而來的寒潮。
四點二十分。
天際剛剛翻出魚肚白,他的身影刺破了晝夜交替的冷光,一臉陰鬱地望著我:「夏沐,幫我保密,什麼條件都行。」
05
我靠邊停下。
再一次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生。
寒潮,我們學校遠香近臭的傳奇人物,年年年級第一的學霸,家世好,長相優越。
追他的女生一大堆,但仔細了解他之後,又會被他身上某種扭曲的特質所嚇跑。
「行不行?」
他指節泛白,渾身顫抖,在微微細雨的陰雲下瞳孔像吃人的惡鬼:「就和你看見的一樣,我並不是什麼養尊處優的有錢人,我只有在學校里才能忘掉他們,才能成為那個最接近理想中的自己。」
他和以往克己復禮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我只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像是知道了某個怪物的秘密而將性命不保。
我咽了咽唾沫:
「那你以後不要阻止我賣包子。」
他收回了壓迫在我身上的惡鬼氣場,緩鬆一口氣:「行。」
接著我攤開手指,一節一節數了起來:
「周末你要幫我做包子。
免費幫我輔導功課,讓我考進前十名。
資助人給你的生活費你要分我一半。」
……
我一口氣說了五分鐘,等我再抬頭時……
他的瞳孔猛地縮成一個小點,像要吃了我的惡鬼。
06
但窮鬼是不怕惡鬼的。
我一口氣把所有能想到的要求都提了個遍,氣得寒潮推著自行車掉頭就走。
仿佛我才是惡鬼。
算了。
我不和他計較。
天氣微涼,小雨收汁,我踏著自行車滿載而歸。
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趕早自習賣包子了。
我火速沖回家,我哥已經把昨晚發酵好的老面擀成圓劑子,他左腿的褲管空蕩蕩的,我把路邊撿的一根極品 Y 形樹棍遞給他:「哥!看我撿了什麼好東西!」
我哥暗灰色的眸子總算有了些光彩:「不錯啊這個!我試試!」
枝丫的空隙嚴絲合縫地架住了他的斷腿,我笑得眼眶發澀:「哥,我將來畢業了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給哥買世界上最好的腿!」
回憶閃過最疼痛的部分,我別過頭,擦掉了眼淚。
我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他用沾滿麵粉的手輕撫我的腦袋,安慰我:
「路上隨便撿的樹枝都能做拐棍,知道我們家沐沐志向遠大,所以就派了個好心人來資助沐沐,老天爺一定是喜歡我們的!」
「等資助人的生活費到了,沐沐就不用賣包子,可以安心學習了。」
我哥還不知道我被頂替了貧困生名額這件事。
我佯裝無事發生:「我們班同學都愛吃你的包子,你可別不做了啊,他們吃不到會傷心的!」
我哥笑得越發苦澀了。
可我就是希望他能知道。
就算他斷了一條腿,也依然是被需要的。
07
課間休息的時候,同桌突然偷偷摸摸地湊過來:
「天塌了!我看見資助人來學校了!可你知道她是和誰一起出來的嗎!」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
今早我在批發攤里看見了寒潮。
他爸還因為他丟了零錢而打他。
但我還是再一次保護了寒潮的秘密:「是嗎?是誰啊?好難猜啊。」
同桌左顧右盼,神神秘秘地抬高了音調:「資助人居然是和班長寒潮一起出來的!」
她眼裡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卻冷不丁打了個哆嗦:「我居然撞見資助人摸了寒潮的腦袋,倆人分別的時候還互相擁抱了!」
假裝吃驚這下變成真吃驚了。
同桌繼續嘰里咕嚕地說了半天,可我半句都沒聽進去,只覺得雞皮疙瘩密密麻麻掉了一地,再抬頭時卻看見了突然出現的寒潮。
他冷不丁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雞皮疙瘩從地上又爬回了我的脖子,連耳根子都開始發燙。
我用力捅了捅同桌的胳膊,讓她不要說了。
同桌卻以為我讓她講得再激情一點:
「嘖嘖嘖!寒潮是誰啊!那可是禁慾系天菜!可他居然順從了!他甚至還和漂亮的女資助人抱在一起!簡直就是斯文敗類禽獸不如!你也真是倒霉,被這種人搶了貧困生資助名額!」
背後一涼。
寒潮像幽靈似的開口道:「斯文敗類?禽獸不如?」
他的視線像火燒過的烙鐵,叫我的臉更辣了。
同桌瞬間噤聲音,「肚子疼,溜了溜了。」
我也想撅屁股跟著為什麼她溜。
寒潮的聲音卻像鍾馗一樣,死死勾住了我心裡的小鬼:
「你不是說讓我給你補習嗎?」
「放學後不許走,等我。」
08
我站在富麗堂皇的玄關處,腦子有些宕機。
我想過寒潮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正人君子。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為了和我裝富,私底下騙了一套這麼大這麼豪華的別墅?!
「你又在想什麼?」
寒潮懶洋洋地從鞋櫃里掏出一雙標著香奈兒的拖鞋遞給我——
「進來啊,不是說要跟我混嗎?」
我猶猶豫豫地換上名牌拖鞋,躡手躡腳地跟著他登堂入室,心裡卻害怕有人報警告我們私闖豪宅!
如果寒潮家境如此富有。
那他為什麼要頂替我的資助名額!
又為什麼在鬧哄哄的批發集市裡被他爸打?
難道他有個孿生兄弟?
一個活在光明中為人稱讚?另一個卻在黑暗裡殺人放火?
目的是為了聯合起來侵占富人的資產?
此時。
昂貴的水晶吊燈灑下耀眼的頂光,打在寒潮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膚上,就像一隻準備飽餐一頓的吸血鬼。
我嚇得倉皇逃走:「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了哈。」
可玄關外卻突然咔噠一聲,智能鎖傳來開鎖的提示音。
倏地一下失重感襲來,我被寒潮拉入最左側的書房。
書房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試探聲:「寒潮?是你嗎?」
09
隨著門外女人腳步聲的接近,他咔噠一聲迅速反鎖了書房,然後扼住我的手腕,將我牢牢困在他的手臂下。
寒潮的身世太奇怪了。
我怎麼能因為他長得一副落難帥哥的樣子而小看了他。
又怎麼能因為貪圖他年級第一的成績,妄想可以獲得他穩坐第一的秘籍!
我的心臟像被大手抓著似的泛起一陣麻痹。
我冷靜地看著他:
「你家比傳聞中的還要有錢,為什麼菜市場丟了零錢還會被你爸打?」
「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吧。」
他滾了滾喉結,眸光暗了下去:
「夏沐,你知道你現在很危險嗎?」
10
高大如樹的寒潮,如藤蔓般勾住了我。
我心跳越來越激烈,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寒潮!你再故意捉弄我,我明天就去學校造你的謠!」
我再次威脅他:「我可是什麼謠都會造的啊!」
寒潮扯了扯嘴角,總算露出一個不算友善的微笑:「那你造吧,就說我喜歡你,好不好?」
像一桶冰水從天而降,凍住了我的理智和心跳。
等我反應過來他在惡作劇時,他果然一臉壞笑:「這麼震驚?沒有被人告白過?下次還敢不敢威脅我了?」
原來是報復我早上看見他被打的事。
我臉上的氣血恢復了流動,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就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差點嚇死我了!」
「這就嚇著了?」
寒潮逼近我。
「明明是你先惹我的。」
「我有那麼可怕嗎?」
書房裡的氣壓驟然變低。
他抓著我的手腕,賭氣般拉著我衝出書房。
頭頂的水晶燈太過耀眼,令我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剛才書房的昏暗。
幾秒鐘後,我被別墅的女主人抓個正著。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被寒潮拉住的手腕上,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你——是誰?」
11
我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阿、阿姨!我是路過來收班費的!你別誤會!我和寒潮在學校里根本不熟!」
面容姣好的貴婦向前一步打量我。
我被她看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啊~」貴婦人笑得眉眼彎彎:「你肯定就是夏沐吧?多虧你我兒子才願意回家!你就是我的小貴人呀!」
我愣住了。
這麼年輕的美人!居然是他媽媽?!
我差點就誤會他了……
「阿姨,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寒潮:「您肯定是誤會了,我和寒潮在學校一學期說話都不超過十句,更何況我都沒見過您,怎麼會是您的貴人啊!」
「來來來,讓我看看你。」
她像擺弄一個手辦似的細細品鑑起來:「大眼睛眨巴眨巴像小鹿似的,笑起來甜不甜奶不奶的,怎麼可以犯規到連皺眉頭都這麼可愛呀~」
「哎。怪不得我兒子為了你連骨氣都丟了。」
「以前啊,他和我賭氣,寧可心疼那個酒鬼廢物老爹,天天過挨打撿廢品的日子,就是死也不願意拿我半毛錢。」
「但自從他認識你以後,居然願意為了你,跑來求我,甚至在公開場合都不介意和我抱抱了。」
「阿姨一定要把你哄好了!快,你看看阿姨的櫥櫃里什麼包看上的,阿姨都送你。」
一整牆隱藏式的展櫃緩緩打開。
大大小小的奢侈品包包就如異世界的珍饈般閃閃發光。
我後退幾步:
「謝謝阿姨的好意!但我只是個學生而已,不需要您的包包。還有您肯定是誤會了,我和寒潮,真的不熟。」
我用目光求助起了寒潮。
寒潮臭著臉。
但沒有反駁。
這下我更想逃離這個詭異的地方了!
我匆匆忙忙跑到玄關處換鞋子。
身後傳來寒潮的聲音:
「夏沐。」
「我送送你。」
12
太陽漸漸沉落湖底,路燈順著蜿蜒的小徑一盞盞亮起。
寒潮狹長的身影跟在我身後。
好半天,他才徐徐開口:
「我本來想一輩子不和你說這些的。」
「但是,下星期我就要出國了。」
「如果我不這麼做,不聽她的,她就要撤銷對你的資助,我知道你哥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表情,這才委婉道:「難不成你指望你哥給你做成千上萬的包子供你上完大學?」
我眼角一酸,頓時止住了腳步,語氣已經壓不住心底的怒意了:「你憑什麼管我?我和你熟嗎?我需要你來可憐我?」
他任由我將怒氣發泄完。
卻又像小刀一般,一點一點割開我心底的秘密。
「夏沐,你在我面前沒有秘密。」
「我知道你父母雙亡,只有一個殘疾的哥哥。」
「你的夢想是畫畫。你的夢校是藝術美院。」
「可你的天賦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錢才能被世人皆知。」
「我無所謂你怎麼看我,哪怕我這輩子都需要在國外成為我媽和我弟的工具,那我也心甘情願做你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