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冷清秋完整後續

2025-09-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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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的百科上顯示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的名字都是霍鴻 X。

但是其中沒有霍鴻禎。

即便如此,我也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富有的家族就是他的出身。

百科上有名有姓的三個子女都在弘業集團任職,霍鴻禎卻晝夜顛倒地泡在麗海俱樂部。

「我沒有未來,也沒有規劃。」

這是分開那天他對我說的話。

我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內情。

但就算有,也和我沒關係。

我不會因此心疼他,心疼這個隨手一撒就是成千上萬的有錢人。

他不可憐,但他那紙醉金迷的麗海俱樂部里卻有太多的可憐人。只能跪著伺候富婆的男人,袒胸露乳擠奶的女人,摔下鋼管的舞者,連件衣服都不能穿。

還有消失的優優。

他們才可憐。

霍鴻禎不值得可憐。

公開信息是有限的,查無可查,我最終回了向日葵福利院。

我問蘇老師:「老師,你還記得優優嗎?」

「記得呀!你小時候和優優最好了。你怎麼突然想起問她了?」

「老師,我能不能去看看她當初的收養資料?我想找她。」

我沒有說出真相。

那對她來說太殘酷了。

「收養資料應該都在收養辦公室,我看看……這會兒張主任應該在,你直接去就好了。」

這些資料本來是不應該讓外人隨便翻閱的,可我不是外人,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老師們都認識我。

因為日期記得清楚,所以查起來沒有難度。

我從屬於優優的文件袋裡抽出領養人資料那兩頁紙。

上面是韓哥的照片,但姓名寫的是趙強。

這場領養從一開始就有問題。

我把每一頁資料都拍下來,回去和蘇老師告別。

已經是午飯時間,她正在招呼孩子們吃飯,人聚得很齊。

我大略看了看,有兩三個相熟的小女孩不在。

「老師,佳佳和小微去哪了?好像一直沒看見。」

她一邊擺放碗筷一邊應聲:「你有一陣子沒回來了所以不知道,佳佳和小微被領養了,就是今年的事。」

我哦了一聲:「是好事,還有機會過普通的家庭生活,希望領養家庭不錯。她們今年應該……有十歲了吧?」

「是啊,十歲。一般都喜歡領養年紀小不記事的,喜歡要男孩,喜歡要健康的。她們倆能被領走,真不容易。這兩年送出去好多孩子,也不知道都過得怎麼樣……」

我應著聲,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跑出門直奔收養辦公室。

這兩年里,我畢了業,忙著工作,回來得少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好像少了很多女孩子。

就像蘇老師說的一樣,大多數人都想要健康的、年幼的、男孩。

但這些被領走的女孩不見得多健康,佳佳是智力殘疾,小微眼睛看不見。

不排除有些領養家庭非常有愛心,就是想給殘缺的孩子一個家,但大多數時候,在院裡還有這麼多健康孩子的情況下,其實輪不到她們。

說來可能太殘酷,但這就是福利院的現實情況。

正因如此,她們被領養成功顯得很反常。

我總是想起優優,控制不住地往最壞處想。

張主任看見我回來,有點意外。

「怎麼了?」

我想了想:「我想再看看優優的記錄,我發現剛剛拍領養人地址那張有點模糊,看不清,我想重新拍一張。老師,午飯時間了,你是不是要去吃飯了?」

他把鑰匙遞給我:「正要走呢。你自己看吧,走的時候鎖一下門,鑰匙給我放在門框上就行。」

他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了資料。

最近兩年時間裡,女孩被領養的比例顯著提升,幾乎每個月都有女孩被領養,其中年紀最小的六歲,年紀最大的十二歲,沒有身高超過一米五的。這些孩子並不是個個都健康,這麼多身體有問題的孩子被領養實在是太反常了。

領養人信息各不相同,但是有韓哥的前車之鑑,誰知道這些當中有沒有假資料?

我全部拍了下來,鎖上門,放好鑰匙,離開了福利院。

15.

優優的領養資料就是個擺設,全是假的,根本找不到人。

這兩年里被領養走的女孩一共二十九個,我只能尋訪到其中三個,其他二十六個全部下落不明。

我又另外尋訪了一些領養時間更久遠的家庭,大多都還是能聯繫到的。也就是說,領養程序出問題,基本就是這兩年的事。

她們去哪了?

被拐賣了?還是被什麼人摘走了器官?還在人世嗎?

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我了解領養程序,領養首先就需要社工對申請人家庭實地走訪,評估撫養環境。

收養辦公室的張主任是收養程序的直接把關人,肯定脫不了關係。

而這背後有沒有更多人參與?有沒有更多福利院存在問題?

我控制不住越想越深,越想越覺得背脊生寒。

我腦中瞬間浮現出很多老師的面孔。他們有的已經退休了,有的還在福利院工作。在我的前半生里,他們都曾給過我關心和愛護。我只要一想到他們中可能有人參與其中,背地裡還有另一幅臉孔,就忍不住心顫。

最終,我回了福利院應聘。

我本來有工作,確診乳腺癌之後辭掉了,空窗期以此過渡,很合理。

老師們大多都認識我,面試的時候問無可問,對於我願意回來也很高興,加上我大學四年一直回來做義工,對工作內容再熟悉不過,足以勝任這份工作。

我成為了向日葵福利院的合同制保育員。

確定入職後,我購置了義乳,並在醫生指導下學會了如何佩戴,左胸的皮膚逐漸不那麼敏感,漸漸習慣了義乳的重量。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是不想嚇到小孩子。

在這裡工作一個月後,福利院來了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曉月。

她的父母死於車禍,因為沒有其他親屬,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雖然她年齡有點大,但她非常健康。而且她雙親都是有據可查的普通人,證明她的基因沒問題,這樣的孩子比被遺棄的孩子搶手很多。

我知道她很快就會被排出去,但沒想到僅僅三天,她就匹配到了領養家庭。

時間卡得太巧,我懷疑這中間有暗箱操作。

我真希望我只是多疑,領養過程中我比誰都緊張。

曉月不願意被領養,嚇得一直哭。

我極力勸那對夫婦:「是這樣的,曉月剛來才幾天,不久之前她還有愛她的父母和優渥的生活,而且她年齡大記事了,對新家庭的接受度非常低。我們院裡有很多年紀更小的孩子,兩三歲不記事……」

那對夫婦理都不理,一直哄著曉月說好話,把各式裙子零食不斷往她手裡塞。

「曉月,你跟叔叔阿姨走吧,叔叔阿姨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會對你好的,我們保證你會過上公主一樣的生活。

「這裡是孤兒院,這不是好地方,別的孩子會欺負你,老師會打你,你吃不到好吃的,也不能去遊樂園,也不能上大學。但是叔叔阿姨什麼都有,什麼都能給你。」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張主任就在旁邊聽著,但卻什麼都沒說。

我忍不住反駁:「首先,我們是福利院,不是孤兒院,不要使用這種稱呼。其次,你說的那些是世俗對福利院的刻板印象,我就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這裡的氛圍沒有外界傳聞那麼差。」

女人回頭看了看我,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我們也是太著急了,我們喜歡這個孩子,想讓她跟我們走。」

張主任把我拉出去:「清秋,注意態度。有時候領養家庭就是方法不對而已,領養出去一個孩子咱們院裡能少很多壓力,沒什麼不好的,你就當沒聽見,別拆台。」

我轉而從程序上找問題,但是每個問題都能被林主任堵回來。

「不是需要實地探訪領養人的家庭環境嗎?還沒去吧?」

「打過視頻電話確認,你放心吧,環境很好。」

「我看領養資料里沒有體檢單和工資證明。」

「這個可以之後再補,有時候過了這個時候,人家可能就不想領養了。」

「那還有三十天試養呢?」

「你看他們那麼喜歡曉月,不是什麼壞人,試養只會拉長程序時間,萬一曉月在試養過程里暴露出什麼缺點被退貨,那最終還是害了孩子。」

最後,張主任拍了拍我的肩:「好了清秋,別想太多了。領養能成功的話,對領養家庭,對曉月,對咱們院裡都是好事啊。我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就較真,也注意注意場合吧。」

說不通,只能來硬的。

胡攪蠻纏也好,撒潑打滾也好,把他們打一頓也好,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阻止他們帶走曉月!

我正要回去,院長從遠處走過來,朝我招手:「清秋,你跟我來一下。」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誰在這時候出來攔我,誰就是他們的同夥。

整個福利院,都爛了。

16.

勢單力孤,我沒能攔住他們帶走曉月。

目送他們出了門上了車,院長和張主任大概是以為塵埃落定,轉身回去了。

趁著這個機會,我趕緊衝出門,他們沒走遠,還能看見車尾燈。我攔了輛計程車,一路跟上去。

常規來說,完成領養程序之後,養父母都會拿著相關文書去為孩子遷移戶口,但是他們卻沒有開往戶籍科。

我們越來越接近一個熟悉的目的地。

他們的車停在了麗海俱樂部後門。

我不能靠得太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曉月帶了進去。

麗海俱樂部,那是什麼地方啊。

我上次看見的只是冰山一角,我沒看到的呢?

曉月會在裡面遭遇什麼?當年的優優身上又發生過什麼?

我不敢想,也不忍想,心悸顫抖,不知不覺間,雙手汗濕冰涼。

我怕被發現,更怕功虧一簣。

優優也好,曉月也好,我也好,沒人能為我們伸冤。

到了這時候,我反而很奇異地冷靜了下來,危在旦夕刻不容緩,生死關頭情緒無用。

後門關死了,我從前門踏進俱樂部。

還沒到晚上,稍顯冷清,沒有人群遮擋視線,但是那對夫婦和曉月的身影完全消失了,無處可覓。

我隨手抓住一個服務生:「剛才兩個人帶著一個小女孩進來了,他們去哪了?你看見了嗎?」

服務生看了看我,似乎在確認我的身份:「舒小姐?是老闆讓您來的嗎?」

我哽了一下。

看來舒望月這段時間經常跟著霍鴻禎泡在俱樂部里,現在我倒成她的替身了。

真是倒反天罡。

但是無所謂,只要能把人救出來,隨便把我認成誰都行。

「對,你們老闆讓我來的,看見那個小女孩了嗎?」

「不好意思舒小姐。」對方搖搖頭,「我沒看見什么小女孩。」

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麗海俱樂部里亂竄,恨不能把每一層都地毯式搜索翻個遍。

但是麗海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沒有電梯卡,我到不了樓上,就算能上樓,大多數包房我也進不去。

我把一樓找了個遍,確認沒有曉月的身影,進了電梯。

連電梯員也把我認成了舒望月,連聲喊我舒小姐,問我要去哪一層,沒有卡也能送我走。

「二樓。」

「2」的按鈕亮起,電梯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一隻女人的手伸了進來。

門開了。

舒望月站在門外。

她整個的改頭換面了,穿灰藍色絲綢襯衫和深灰色西裝褲,頭髮剪成及肩中發,從無劉海變成齊劉海,和我一模一樣。

我愛這麼穿,而且我現在就在這麼穿,頭髮長度也和她相差無幾。

如果不仔細盯著我們的臉找不同,乍一看幾乎沒什麼區別。

她甚至在左臉上畫了顆痣,位置和我一模一樣。

怪不得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錯認了我。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曾經看過的小說劇情。

女主角遠走,回來時發現男主角找了個替身,大為感動,覺得男主角情深意重,對她一往情深。

而現在直面此情此景,我只覺得噁心。

非常噁心。

就像在照一面畸形的鏡子,從裡面看見了一個畸形的我。

霍鴻禎這樣做是愛我嗎?我是什麼呢?只要把我的輪廓複製下來套在另一個軀體上就行了嗎?

我的獨特性就這麼被消解了,被替代得是如此輕而易舉。

荒謬,太荒謬了。

她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個遍,最後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好像她才是正品,而我是一個劣質的假貨。

「紀小姐,好久不見。」

17.

舒望月連拉帶拽地把我扔進了霍鴻禎的辦公室。

她看起來瘦,但力氣出奇的大,我一點兒都反抗不了。

霍鴻禎的辦公室比我整間出租屋都大,裝修漂亮,應有盡有,洋溢著我熟悉的柚子皮氣味。

氣味是非常勾人回憶的東西,人聞到熟悉的氣味,就會想起熟悉的場景。

我也不例外。

說是辦公室,其實更像單人公寓,我在這裡看見了很多眼熟的東西。

晚上頭碰頭躺在一起在黑暗中幻想的夢。

「以後我想要一個滿牆的書櫃,我喜歡胡桃木的顏色,希望木製家具都是胡桃木色。」

分享過去的商品連結。

「這個綠色玻璃落地燈太好看了,我先收藏了,以後要買,就放在沙發旁邊。」

逛商場時看見的心儀商品。

「琺琅鍋是不是很適合燉東西?啊,可惜現在的出租屋沒有廚房。這個南瓜色的鍋好看!」

……

這些東西沒有如我所願成為我們家庭的一部分,卻都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里。

這裡連灶都沒有,卻在辦公桌上擺了一個南瓜色琺琅鍋,真的很奇怪。

霍鴻禎躺在沙發上睡著,聽見動靜睜開眼,目光在我和舒望月身上來回流連。

她把我往前一推。

「她冒名頂替我混進來,好像在找人。」

義乳不太舒服,我動手調整了一下位置。

假胸就是這點不好,終究比不了真的。

我決定再賭一把他的感情未泯,賭一把他的惻隱之心。

「有人從向日葵福利院領養了一個九歲女孩,我親眼看著他們把人帶進來,讓我把她帶回去,可以嗎?」

霍鴻禎緩緩坐起來,盯著我。

突然間,他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沉默地聽著,始終都看著我。

片刻,他一句「知道了」掛斷了電話。

「清秋。」

我沒應聲。

「你好像不聽勸告。」

也許我賭錯了,在利益與風險面前,我什麼都不是。

果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全身而退。

他就那麼盯了我許久,最終又躺回去,閉上眼睛。

「帶她走,把她扔出去,交代下去,不要再放她進來。」

我猶自掙扎:「把那個女孩交給我,求你了霍鴻禎,別作孽,她才九歲!」

「滾!」

我們認識到現在,他第一次對我說出這個字。

舒望月捂著我的嘴把我拖了出去。

離開辦公室很遠她才放開我,我想沖回去,被她拽住,她力氣真的很大,輕輕一甩就把我按在了牆上。

「那天晚上見到你,放著潑天的富貴不要非要鬧事,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聰明人。

「本來還想見識見識你是個什麼人物,試探試探霍鴻禎現在對你是什麼態度。看你還是那麼蠢,我就放心了。

「我還真怕你們重歸於好,沒我的位置呢。

「話又說回來,你胸都沒了,沒有男人會喜歡一個殘缺的女人。不然也不會有我了。」

她眯起狹長的眼打量我,似笑非笑。

看著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做出這副表情,感覺還真是奇怪。

「……你喜歡霍鴻禎哪一點?」

她好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怎麼問出這個問題的?有錢有勢,又年輕,這還不夠嗎?」

「他給你多少錢,讓你心甘情願地變成另一個人?」

她挑了挑單邊眉毛:「很多錢,讓我變成誰都可以。」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拇指摸到她臉上那顆痣,用力撫過,痣沒有掉。

她拍掉我的手。

「紋的,不是畫的,擦不掉。反正霍鴻禎給我錢,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

「只要我想,應該還能跟他重歸於好。」

她收了笑,變得警覺。

「他辦公室里的所有陳設,都是我以前提過的。他會找你待在他身邊,我想多少他還是對我舊情難忘……」

「你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讓我知難而退,給你讓位置?」

我搖搖頭。

現在我能求助的人只剩她了。我相信她對麗海多少有些了解。

至少,比我了解。

「你告訴我小女孩進來之後會被帶去哪,這裡會對她做什麼,只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我不會再出現在霍鴻禎面前。」

她冷笑:「口說無憑,我憑什麼信你啊?」

說著,她戳了戳我的肩膀。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為什麼這麼危險你還要找?你真是傻子嗎?」

「求求你,告訴我。那個女孩兒才九歲。像我們這樣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也沒人給我們伸冤……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看著我,像在看傻子,嘲諷,又憐憫,欲言又止。

良久,或許終究還是憐憫占了上風,她放低聲音。

「霍鴻禎只是讓我陪他喝酒睡覺,又不是雇我來工作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是……」

她停頓了兩秒:「麗海有地下。獨立電梯,那電梯沒人帶的話很難找,這樓的地形很複雜的……」

「那部電梯在哪?」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被扔出麗海,而且再也進不去了,安保看見我就攔。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被帶進了未知的沼澤,可能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而我什麼也做不了。

繞著麗海轉了好幾圈,無計可施,最終我只能徒然回到福利院。

蘇老師看見我,語氣為難:「清秋……」

「怎麼了?」

「院長剛才說,不繼續用你了,該給的賠償都會給,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就不用來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

「好。」

她欲言又止,糾結片刻,拍拍我的背:「清秋,你得罪了人,有時候,太追根究底也不是好事……」

我心念一動。

「老師,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早該想到的。

福利院就這麼大,這麼多女孩的領養程序都有問題,其他老師怎麼會沒有察覺呢?

可是一直沒人捅出這件事。

是麗海的勢力太強大,他們被迫緘默,還是所有人都同流合污?

蘇老師擺擺手:「我老了,腦子也有點糊塗,什麼都不知道,就等著退休了。」

欲蓋彌彰。

但我沒有再追問。

我暫時還能仗著霍鴻禎的一絲惻隱查下去,可蘇老師沒有倚仗。

她還有兩年就可以退休了,我不想害她。

收拾好東西,她送我走出大門。

在我上車前一刻,她握住我的手:

「清秋,活著最重要,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我們這種人管不起的。無論如何,老師只希望你好好的。」

18.

福利院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我被辭退僅僅兩天後,就接到了其他老師的電話。

蘇老師死了。

在家使用電蒸鍋的時候,因為操作不當觸電而死,定性為意外。

我知道她的死沒有那麼簡單。但我想不通。

我沒有讓她幫我,我也沒有問她多餘的話,她沒有說出任何內情,為什麼她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靈堂上,她在遺照上笑得溫柔,我看著看著,就落下淚來。

有人走進來,朝著蘇老師的遺像棺槨拜三拜,放上一朵小白花,然後走過來坐在了我旁邊。

是霍鴻禎。

他還敢來。

我壓低聲音:「這裡不歡迎你。」

他望著遺像:「蘇老師善良勤懇,是好老師,我來悼念她。」

我拳頭攥得死緊,指甲嵌進手心。很疼,但只有疼痛能讓我保持理智。

如果不是顧忌著這是靈堂,我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霍鴻禎,我真的很好奇,你們害死別人的時候,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嗎?」

「錯了。」他轉而看我,「是你害死她的。」

「……什麼?」

「她跟你說了不該說的,讓你發現端倪追到了麗海,才死的。」

「不可能!她明明什麼都沒……」

我遲疑了。

不,蘇老師確實和我說過一些話。她提起佳佳和小微被領養的事,多說了兩句,我意識到不對勁,才開始追查。

她本來不用專門提這麼一句的。

她快退休了,不想惹事,但仍有良知,只能隱晦地暗示我,期望我能聽懂。

我真的聽懂了,但後果卻是她慘死家中。

「我說過了,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全身而退的,你是沒什麼,但平白連累了一個無辜的好人,後悔嗎?」

怎麼會是我連累的呢?

蘇老師已經那么小心了,明明再過兩年她就可以退休了。

都是他們的錯!

我再也無法壓抑情緒,揪著霍鴻禎的領子把他拽起來,一路往靈堂外拖:「你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蘇老師不想見你!滾!」

風水輪流轉,輪到了我讓他滾。

我卻寧願我沒有這個機會。

許多雙眼睛朝我們看過來。這裡沒人認識霍鴻禎,沒人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更沒人知道他的營生是什麼勾當,最多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向左右打聽打聽——他和蘇老師是什麼關係?打聽不出來也就作罷了。

他沒反抗,任由我拖著。不然以我的力氣和他的身量,我斷然不可能這麼順利地把他拖走。

我一路把他拖到門外,他領子被我扯歪了,衣服上遍布褶皺。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這是我第二次打他。

他的臉被我打得偏到一邊,緩緩轉回來,盯著我。

我無法再控制憤怒。

他在福利院做了三年義工啊,他認識蘇老師的。

和他確定關係之後,我還特意帶他回去見過蘇老師,就像尋常人見家長一樣。

他還在蘇老師面前拉著我的手,許諾一定會對我好。

他知道蘇老師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他明明都知道!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蘇老師死了,我再也沒有歸處。

「你們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害死好人踐踏人命,你會遭報應的!」

他垂著眼瞼,淡淡開口。

「清秋,可能對你來說很顛覆,但是你遲早要明白,其實這世界上的人,根本就不分什麼好壞。」

他抬起眼。

「只分窮富。

「沒有好人和壞人。

「只有窮人和富人,貪錢的人和貪色的人,夠膽的人和不夠膽的人。

「所以不要覺得我是壞人。」

我盯著他的眼睛:「那麼你的生意,就是把窮人賣給富人,把貪錢的人賣給貪色的人。人成了明碼標價的商品,你當中間商,是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

「窮人就活該成為別人的玩物嗎?」

「沒辦法。」他嘆息了一聲,但這嘆息里沒有包含任何惋惜、無奈之類的情緒,就只是一層包裝紙。

「要怪就怪他們太窮了,沒錢就只能被踐踏。」

「那我呢?」我呼吸紊亂,「我也是個窮人啊,也活該被踐踏嗎?」

「你是我在規則之外特殊的恩賜。」

「規則是誰定的?」

「更有權有勢的一小部分人制定的。所以,不要再挑戰規則了,清秋。」

「狗屁規則!」

我轉身就走。

他在我身後開口:「我今天來還有件事要跟你說,電話打不通,只能親自來找你了。」

「什麼都別跟我說,我沒興趣。」

「記得定期複查。」他聲音大了一點,自顧自說下去,「抗癌是終生的,手術不能一勞永逸。你是在首醫做的手術,我建議你繼續去那複查。那一百萬還在,隨便用,也算我在這段感情里,多少為你做了點事。」

我真的很討厭他。

別總是在我恨他的時候流露出一點好來,讓我不能恨得徹底,徒然地在愛與恨中兩難。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最終,我回了頭。

他還在看著我。

我望著他的眼睛:「別對我這麼好。」

「會怎麼樣?」

「會讓我很想回到過去。」

他朝我伸出手。

「我們可以回到過去。」

「即使我剛剛打了你一巴掌?」

「即使你做了任何事。」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

最終,伸手,搭上了他的手。

19.

我和霍鴻禎復合了。

他有時候要在麗海盯一夜,第二天要補覺,就不來了。我們能見面的時間其實不多。

偶爾我會試探地問他:「我不可以去俱樂部看你嗎?之前舒望月都會去,我是正牌女友,不能去嗎?反正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你又不用像以前一樣瞞著我。」

他往往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別來。」

我盡力掩住語氣中的失望:「可是這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精力充沛的你?你的時間都留在晚上了……留給我的實在是太少了。」

他要麼不回答,要麼轉移話題,總之絕對不許我去。

我開始無理取鬧沒事找事。

「是不是……舒望月還在俱樂部?」

電話那頭,霍鴻禎淺淺嘆息一聲:「她早就不在麗海了,這輩子都不會出現了,你就把她忘了吧。」

他絕不鬆口,我也不能太不依不饒。

那樣目的性也太明顯了,霍鴻禎又不是傻子。

只好作罷。

其他途徑得到的線索總會斷掉,還會連累無辜的人,思來想去,竟然只剩霍鴻禎這一個切入點。

從他入手,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一條路。

勢單力孤時不能大張旗鼓,韜光養晦以待來日,一舉斃命。

可惜我明白得有些晚了。

他總在我最恨他時流露出一點好來。

這點兒好根本就消弭不了恨。

我們中間隔著優優,隔著蘇老師,隔著消失的曉月,隔著一個拙劣模仿著我的舒望月,隔著他面對我平坦胸脯時的眼光,隔著他三年來的瞞騙。

忽視不了,越不過去。

難道能把這些全部拋諸腦後,躺在他用人命堆起來的財寶堆上,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嗎?

我做不到。

他對我也很好。

一百萬的診費,首醫的手術,以及最重要的,此前在我每一次追查麗海俱樂部的時候,在暗處悄無聲息地救下我的性命。

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糾葛愛恨不是做生意。如果能量化,你來我往,一件是愛一件是恨,錢貨兩訖兩相抵了,也就扯平了。

但可惜,不是這樣的。

愛是愛,恨是恨,怎麼也摻和不到一起。然而恨往往比愛更長久,更灼人心。

他應當付出代價。

他必須付出代價。

20.

我還是進不去麗海俱樂部,但是在外面觀察還是可以的。

我連蹲了一周,也沒有看見舒望月進出,她應該是真的不在了。

我問霍鴻禎:「你給了舒望月多少錢,才讓她消失得這麼徹底?」

我努力地把語氣放得像不經意的閒聊,以免他察覺其中的窺探意味。

他的答案只有一句:「你不用關心這些。」

我們分手到復合這段時間中發生了太多事,他還在防備著我。

我不再過問麗海的任何事,大部分時間待在家裡,按時去複查,毫無顧忌地花他預存的診費,吃很貴的自費藥。

每次這樣做都讓我極其不舒服。

我不知道這一百萬背後有多少骯髒血污,花這筆錢讓我感覺我也成了既得利益者。

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會生理性嘔出來。

我去那家私廚小館報他的名字吃飯,學著他的樣子吃什麼空運的加拿大象拔蚌,但我對吃真的太不講究了,吃不出好吃在哪裡。

我換了個有廚房的房子,讓他把那口南瓜色琺琅鍋搬過來,在他偶有空閒來看我時用這口鍋給他做菜,跟著菜譜笨拙地做巴斯克燉雞,盯著他吃下第一口,期待地問他好不好吃。

我的手藝很一般,他對吃又很挑剔,但還是一口一口吃光,告訴我很好吃。

我指著這口鍋告訴他:「你知道嗎,其實那天在你的辦公室看見它的時候,我就心軟了。」

我做這些只是想讓他知道,過去發生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現在的我可以坦然地接受他的全部。

明明他才是過錯方,但卻是由我來修補碎掉的信任。

可我必須這麼做。我一定要打消他對我的懷疑。

日子就這麼過了半年,我們終於又發生了親密行為。

他依然介意我平坦的胸部。在脫掉我的襯衫之後,他的手習慣性往我背後的內衣扣子上摸,卻又遲疑,收回,轉而撫上我腰間。

義乳裝在內衣里,只要不脫掉內衣,乍一看過去,我就還是個正常的女人。

和上一次不一樣。我不再傷心於他的介懷,也不再沉溺於他的溫存。他伏身在上起起伏伏,我卻越發清醒抽離。

結束之後,我窩在他懷裡,迷迷糊糊地問:「我想你的時候,可以去俱樂部里找你嗎?」

可能是親密關係真的消解了我們之間的一部分芥蒂,他這次竟然沒有直接拒絕。

「也許以後可以,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聽話。」

我沒再多說,往他懷裡擠了擠。

他的呼吸很快均勻起來。

長久維持側身姿勢,左臂壓麻了,腿被他壓著,僵硬難熬。但我還是耐心地等著,一動也不敢動。

黑暗中時間的流逝變得極其不明顯,我覺得好像過了兩小時,又覺得好像只過了五分鐘,生怕我動一動他立刻就會醒,硬生生睜著眼睛熬著,熬到窗外出現了一點暗藍天光,應該約莫是凌晨三點鐘了。

我從他的懷抱里抽離,悄悄地拿走他的手機。

他沒有啟用指紋解鎖和面容解鎖。

難道提防的就是這一刻嗎?

我對著六位數密碼冥思苦想。

他的生日,身份證後六位,不對。

我又頗為自戀地試了我們的戀愛紀念日,分手日期,我的生日。全都不是。

至於常規的 123456 之類,更加不對。

我把手機放回原位,在不間斷的猜測中慢慢睡去了。

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很多夢。

面前一會兒是優優,哭著說一定會回來看我的,讓我不要再被欺負了;一會兒是曉月被帶進麗海的後門就此消失;一會兒是蘇老師嘆著氣說,她還有兩年就退休了。

這些人都離我好遠,我在夢裡跑啊跑,可怎樣都碰不到。

跑著跑著,周圍的場景就變成了麗海,我摔進舞池,很多人圍著我指指點點,我卻只覺得胸部摔得好痛好痛。

我低下頭,想看看胸部是不是摔傷了,卻看見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嚇得大叫。

我大叫著醒來了。

我知道霍鴻禎不想看見我平坦的左胸,所以睡覺也沒有脫掉內衣,胸部勒得生疼。

怪不得夢裡那麼疼。

霍鴻禎正坐在沙發上看平板。見我醒來,他放下平板走過來,坐在床邊:「夢見什麼了?」

「忘了,醒了就想不起來了。」

他沒有追問。

我趁著晨起洗漱的時候,悄悄脫掉內衣,一個人在洗手間裡待了十來分鐘。

勒痕漸漸平復,但左胸還是痛的。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手術疤痕從起初的鮮嫩淡紅逐漸變成淡褐。我撫摸上去,猙獰的突出疤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硬,按下去時手感不像皮膚,像一個不規則的硬塊。

手機響了,我接起,是我的主治醫生。

「紀小姐,您的複查結果出來了。」

我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以往每次複查,我在手機上看報告就可以了,醫院不會給我打電話。

「你的血象不太樂觀。白細胞異常偏低,貧血持續加重。結合影像檢查,考慮到您之前的病史,我們懷疑胸壁局部有復發的跡象,需要立刻安排進一步的穿刺活檢確認,請您有時間的時候儘快過來。」

我想過我可能撐不到五年觀察期,但也沒想到還不到一年就復發了。

我默默穿好內衣,打開門。

霍鴻禎抬首看過來:「你在裡面待了好久。我訂了早餐,正好剛到,快來。」

我倚在門框上,失去了一切力氣,維持不了表情管理,木著臉看著他。

「霍鴻禎。」

「嗯?怎麼了?」

「我可能,復發了。」

21.

霍鴻禎陪著我去醫院做了穿刺。

托他的福,原本五到七天才能出來的結果加急到兩天。

確認胸壁復發。

殘留的癌細胞沿著手術切口瘢痕生長,我摸到的硬塊就是徵兆。

雖然還有很多事沒做,但眼下保命最重要,我也暫時沒有餘裕想別的了。

醫生為我制定的治療方案是放療結合手術。

腫瘤炎症的存在干擾了紅細胞生成,導致我貧血。

開始放療之後,骨髓造血功能被抑制,貧血症狀迅速加劇。

住院僅僅五天後,我的血紅蛋白和血小板就降到了指標以下。

因為指標太低,所以暫時不能吃靶向藥,不能放化療,也不能動手術,治療手段全部停止。

連大夫也奇怪,明明切除還不到一年,為什麼惡化得這麼快。

只有我自己知道。

自從做完手術,我沒有一天是心情舒暢的。壞事一樁接一樁往我頭上砸,我每天都心氣鬱結,從來沒高興過。

這種情況下,復發也很正常吧。

霍鴻禎坐在床邊給我剝橘子,橘皮的香氣混合著他身上的柚子皮香氣。

還是很好聞,但不再令我貪戀。

「真不想死啊……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死嗎?」

「為什麼?」

「因為你。」

我們對望著。

他細心去掉白色橘絡,把乾乾淨淨的橘瓣遞到我嘴邊。

「清秋,能治好的。」

我順從地張開嘴吃下橘子。

我還沒有找到優優,還沒有找到曉月,沒有找到那些消失的女孩,沒有看到麗海的地下是怎樣的景象,沒有給蘇老師報仇。

所以,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我還不能死,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我和大夫溝通過了,用促紅針和補鐵劑,配合緊急輸血,先把指標升回來。但是,我的血型不太常規的。」

「嗯?」

「AB 型 Rh 陰性。」

我的血型特殊了點兒,但是此前從來沒生過大病,我從來沒覺得這是問題。

「上次手術的時候,大夫就說過,我這個血型就算是首醫血庫也告急,一旦術中失血幾乎沒辦法……上次講手術須知的時候你不在啊。」

霍鴻禎突然放下橘子,站起身,在病房裡來來回回地踱步。

幾個來回之後,他往外走。

「清秋,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很快就回來。我會先請個護工照顧你,有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22.

三天後,我成功輸上了血,據說是有志願者捐獻。

哪裡是什麼志願者捐獻,我看是霍鴻禎動用鈔能力了。

不管怎麼說,輸上了血,打了幾天促紅針,我的指標逐漸正常,終於可以逐步恢復常規治療。

我的精神逐漸變好,不治療的時候就在醫院裡隨便走走。

有一間單人病房,門上亮窗被油漆糊死了,上著鎖。

起初我不在意,直到有一天,我聽見裡面傳出砸東西的聲音,伴隨著一個女人大吼大叫的聲音,像野獸。

很耳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我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這聲音像誰。

我輕輕拍了拍門。

門裡安靜了,緊接著,沙啞的聲音就緊貼著門板響起。

「有人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求求你了!」

我試探著詢問:「舒望月?是你嗎?」

門裡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了更大的吼叫聲。

「紀清秋!是你!所有你該受的罪我都替你受了,憑什麼!憑什麼你命這麼好!」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死死盯著那扇被遮擋起來的亮窗。

「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們既然分手了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你把我逼死了!你一條生路都不給我!」

她精神狀態不太好,伴隨著發泄性的大吼,越說越語無倫次,後面的話我漸漸有些聽不懂。

我打不開門鎖,但玻璃上的油漆是刷在外側的。

我回病房找了一把水果刀,跑回來刮油漆。

油漆一點一點地斑駁掉落,露出裡面的景象。

舒望月穿著病號服,站在門口,隔著那扇玻璃死死盯著我,如同鬼魅。

她形容枯槁,瘦得脫了相,整個人蒼白虛弱,像一個骨頭架子在病號服下晃蕩。

而她的左胸,現在和我一樣平坦。

看見我的目光,她整個撲到玻璃上,臉緊緊貼在上面,口鼻呼出的熱氣在玻璃上留下白色的霧氣。

「我切了左乳房,我現在和你一樣殘破了!不完整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必須和你一樣!他媽的!他媽的!霍鴻禎把我當你的替身,不僅讓我替你陪著他,還讓我替你去死!

「你到處闖禍,有人要處置你,霍鴻禎就把我交出去!把我的乳房切了,說我是紀清秋!!說我是你!!」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左臉頰那顆痣上。

怪不得那顆痣是紋上去的,而不是畫上去的。

和我相似的臉,相似的著裝,相似的髮型,一顆怎麼也擦不掉的痣,常伴霍鴻禎左右,足以以假亂真。

怪不得他不讓我去麗海。

原來紀清秋本該是個死人。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咬牙切齒,用盡全身力氣,好像要從玻璃中擠出來一樣。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你冷靜一點!」我敲了一下玻璃,「好好告訴我,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都發生了什麼,也許我能救你出來。」

「我他媽被送到地下工廠當土地!都是拜你所賜!」

詞彙陌生,我懵了一下:「……什麼意思?」

她重重錘著玻璃,一下又一下。

「你裝什麼天真啊!霍家還做代孕你不知道嗎!我被送去做孕母!為什麼被處置被糟蹋的人不是你啊紀清秋!你和霍鴻禎一樣,也是一開始就算好的是不是!算好了要讓我當你的替罪羊!我以前還把你當個蠢貨,我真他媽看走眼了紀清秋!你們把我害成這樣你們不得好死!」

我想起霍鴻禎說過的話。

「她早就不在麗海了,這輩子都不會出現了。」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真的會在地下工廠待到死。

可她現在不僅被放出來了,還住進了首醫的單人病房。這肯定不是霍鴻禎大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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