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月沒到半分鐘就被人撈上岸。
江盛抱著人上了救護車。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聽到那道壓著火氣的冷音:
「看著她,別讓她起來,別淹死就成。」
腦袋好像又疼了。
疼得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10
醒來時,鼻尖充斥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是大通鋪。
隔音很差。
「真可憐,前後腳因為落水同時被送來,一個高級 VIP 病房,一個連單間都沒有,也沒人來看她。」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位聽說是因為母親收養別人就想拉著別人去死,你說她現在是不是活該。」
「那很活該了。」
護士的交談漸漸遠去。
我吸了吸鼻涕。
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色發獃。
電視上播放著江氏太子爺三天後訂婚的消息。
沒一會兒,我突然起身拔掉針頭。
「小姑娘,液還沒輸完……」
隔壁床的小老太看著女生乾脆利落的動作有些揪心。
她只是老了,不是聾了。
也聽到了外邊的議論。
她一個外人聽著都難受,更何況一個小姑娘。
我擦掉不停往下掉的眼淚,揚起一抹笑:
「不輸了奶奶。」
「祝奶奶身體康健。」
打車回別墅淺淺收拾了證件就攔了一輛滴滴。
「師傅,去機場。」
辦理值機,過安檢,候機,登機。
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那刻,這些天緊繃的精神終於得到緩和。
從此山高水遠。
江盛,這輩子,我們不要再見。
明明該高興。
該笑了。
我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痛哭出聲。
「小姐……小姐……」
空姐過來提醒,我以為打擾到其他人了。
趕忙道歉: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有點沒忍住。」
「我的意思是,如果女士你不介意,可以到我們休息室內坐一下。」
空姐的聲音溫溫柔柔,手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
鄰座適時遞上紙巾:
「沒事,沒啥過不去的坎。」
「哭出來就好了。」
11
醫院這邊,虞婉忽然感覺心口空落落的。
一股不安沒有源頭。
病床上的趙念月大度道:
「伯母,您去看看姐姐吧。」
虞婉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想去了:
「她做錯了事,就應該吃點教訓。」
「你啊,就是以前的環境太淳樸才讓你這麼善良,以後留點心眼,豪門向來勾心鬥角。」
趙念月感動得眼淚汪汪:
「伯母……」
「好好休息,明天就是你和阿盛的訂婚宴了,不用想太多。」
虞婉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
早年嫁了一個性子溫潤的丈夫,女兒又聽話。
她不知道。
窮山惡水更容易出刁民。
為了生計往往要付出很多東西。
心態也比很多人要成熟。
她想,她這個女兒從小就不缺……
為什麼要去跟?
禮儀老師白教了。
這次,必須要晾她幾天。
還治不了她了。
12
在確認趙念月沒事後,江盛一個人去了醫院的天台。
他垂眸點了根煙。
靜靜看著明滅的星星點點。
心裡鬱結著氣,散不出去。
又覺得空落落的,似乎右手手腕處應該有東西的。
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麼。
在看到虞晚星和趙念月一起掉下湖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救的竟然是虞晚星。
這不合理。
他愛的人明明是趙念月不是麼。
可他為什麼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明天他和念月就要訂婚了。
江盛想了想。
終於找到滿意的答案。
對,念月海邊長大的,一定會游泳。
而他不知道虞晚星會不會。
虞晚星出事又得耽誤他和念月的訂婚行程。
「對,一定是這樣。」
轉身下樓時,耳畔響起飛機劃破天際的轟鳴。
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鬼使神差的,他站到了虞晚星所住的病房前。
「先生,請問您找誰?」
江盛不知道想說什麼。
或許他只是來看看她有沒有死。
他不蠢,這些天也能從李媽和其他傭人口中得知虞晚星和自己的關係並不簡單。
不是她口中的鄰家姐姐。
他摩挲著指尖,突然看到最裡面的床鋪空空蕩蕩。
他蹙眉:
「3 號床的病人去哪了?」
「哦,您是說虞小姐是嗎?她今早就出院了。」
「出院?」
「對,看著很急,應該是有急事。」
江盛更煩了。
她能有什麼事。
這些天她都是圍著自己轉的。
「阿盛,怎麼了?」
趙念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來了。
江盛努力將腦海里那道緊緊纏繞著自己的身影揮開。
轉身溫和地詢問趙念月:
「怎麼不多休息一會?」
「我緊張嘛,想到明天就要訂婚了,我怕出差錯。」
「沒事,有我呢。」
他將趙念月抱進懷裡。
走了也好。
他還擔心她會破壞明天的訂婚呢。
他心底嗤笑。
就算她再怎麼喜歡自己,推人下水這事也敢做。
自食惡果罷了。
13
他強迫不再去想虞晚星。
訂婚前一晚,江盛沒有睡著。
他心裡好像漲著一股氣,散不開。
很躁。
洗完澡後,趙念月悄悄爬上少年的床。
「阿盛,我想將自己交給你。」
趙念月有點急了。
心裡暗罵虞晚星是不是故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消失的。
是不是又要搶走眾人的注意力。
可江盛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幫她把衣服穿好。
「念月,這些事等我們結婚後再做。」
江盛看起來什麼事都會依著她。
但她心裡葉門清。
只要江盛不願意,她強迫不了。
回到房間後,她氣得將桌面一掃而空。
14
江氏太子爺的訂婚宴上,很多知名媒體慕名而來。
派頭很大。
四處都是媒體機位。
台下有人議論:
「小姑娘命真好,一救就救到了港圈太子爺。」
「可不是嘛,命這種東西還真不是……虞家之前那個大小姐前二十年人生順風順水,大家都以為訂婚的是她了。」」
眾人議論紛紛。
話語隨著江風送進江盛耳中。
這些天他腦子越來越亂。
夢中,他甚至看到,他和虞晚星結了婚。
太不正常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媒體突然沒拿穩手中設備。
碰倒了一桌香檳塔。
江盛將趙念月護在身下。
少年後腦被狠狠砸了下
濃稠黏膩的血慢慢流下來。
現場一片混亂。
尖叫連連。
「江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助理和傭人嚇得立刻上前給他擦拭。
他腦海中一時間混進很多很多事。
大部分是關於虞晚星的。
密密麻麻。
「虞晚星,你搬來我就不會讓你走了」
「虞晚星,一輩子陪著我,不用走好不好。」
「阿盛,紅繩你要是弄丟了,我就再也不原諒你啦!」
他突然想起。
虞晚星是怕水的。
他記得很清楚,十六歲那年去海邊旅遊,他故意潛在水底想嚇虞晚星。
虞晚星真的以為江盛溺水了。
急忙去拉。
沒想到差點把自己搭了進去。
最後還是小江盛去找人才將人救回來的。
後來更是不敢靠近海邊半步。
他頭疼得厲害。
「念月,那天,是虞晚星推你下去的嗎?」
「阿盛,我,我……」
看到女生臉色驟然變得煞白,他明白了。
卻沒有在此刻質問她。
而是輕聲道:
「沒事,你還是救了我,這點是不變的。」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娶她。
可趙念月臉色更差了,沒有聽到這承諾的驚喜。
難道這些天江盛沒有愛上自己嗎?
難道只是因為自己救了他嗎?
她掐緊掌心,深呼口氣。
趙念月,冷靜。
於是,她仰頭道:
「嗯,江盛,我們先訂婚。」
這種場面說實話有點詭異。
人頂著一額頭的血,未婚妻陷害自己的青梅,也要繼續完成訂婚儀式。
但沒人敢質疑這位爺。
大屏上,開始播放他們這些時日的甜蜜相處。
直到,大屏的畫面突然切成江盛出車禍那天。
視頻中,女生一點點將昏迷的人拖到安全地帶。
又簡單幫忙處理了一下傷口。
「沒想到愛情的緣分來得這麼巧。」
「這緣分簡直上天註定。」
眾人在下面起鬨。
「誒,這個身影怎麼這麼像虞氏之前那個千金?」
有人看出些不對了。
視頻里的女生背影很瘦,身材也高挑。
和台上的趙念月可不太像。
台下觀眾席衝出一個人高喊:
「江少,你還不知道吧,救你命的,根本就不是她,是那位虞小姐。」
16
可趙念月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這是她上輩子的噩夢來源一一前夫周思凱。
趙念月突然想到。
她能重生,周思凱為什麼不能。
他也許早就知道了。
只是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毀了自己!
沒錯。
周思凱在知道趙念月要和江家太子爺訂婚時就趕了過來。
上輩子他用這個視頻威脅趙念月嫁給他。
可婚後,她開始各種作妖,出軌。
把他媽氣死了。
所以這輩子重來一世,他不可能讓趙念月好過!
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
救江盛的都是虞晚星。
趙念月覺醒重生那天,虞晚星已經將人救了。
又和上輩子一樣,虞晚星回去找人。
然後她就將人拖走,藏起來。
讓虞晚星足足找了近一個月。
也是這一個月,她成功讓江盛愛上了她。
而現在,謊言的泡泡被戳破。
趙念月尖叫一聲:
「閉嘴!給我閉嘴!」
可被江盛抬手攔住了。
緊接著,就聽到少年沒什麼情緒地問她。
「不是你救的我?」
趙念月想走。
可跑到哪裡呢?
上輩子和江盛訂婚的是虞晚星。
也就沒有這一出。
江盛也被瞞了一輩子。
她磕磕絆絆地解釋:
「阿盛,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反問:
「那是有意的?」
趙念月搖著頭不斷後退,卻被自己選的厚禮服絆倒在地。
「算了,把我那條紅繩還給我吧。」
那條紅繩她早燒了。
她支支吾吾,而少年眉眼間的郁色更加濃重。
下一刻,江盛掐住她的脖頸。
好好一場訂婚宴變化
其他人見狀不好立刻上前勸:
「江少,冷靜!冷靜!殺人犯法!」
少年充耳不聞。
「如果虞小姐回來了,也不希望看到您這個樣子的!」
這話似乎觸發到了關鍵詞。
江盛終於鬆了手。
眾人在台下交頭接耳。
「我去,這個女生看著挺老實的,怎麼凈干這麼髒事,冒領了人家的功勞,現在還陷害人家。」
「詭秘,訂婚現場換成一鍋粥了,你要來喝嗎?」
此時,海面上緩緩升起一輪巨大的明月。
是江盛定製的。
隨著炸開的煙花。
鑽石鑲嵌的告白話也在此刻變得諷刺至極。
「江盛!你不能走!」
趙念月扯住少年往外走的褲腳。
江盛冷冷吐出:
「滾開。」
17
江盛不知道要去哪。
走著走著就回到了別墅。
虞晚星的房間空空蕩蕩。
一絲一毫的生活痕跡都沒有。
他皺眉:
「李媽!虞晚星的東西去哪了?」
「少爺,您不是說讓人把虞小姐的東西搬走嗎?」
江盛眨眨眼,顯然也想起了。
是他讓人把東西搬走的。
那時候的他是那樣的迫不及待,虞晚星就那樣看著。
甚至說,丟了。
所以現在,一絲一毫的東西都沒有留下。
原來她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離開。
他心臟那塊漲得很難受。
躺在虞晚星曾躺過的地方。
貪戀地想汲取虞晚星最後的氣息。
他和晚星因為什麼吵架來著?
他想起來了。
是因為他想早點安定下來。
畢業那天就訂婚。
可虞晚星覺得太早。
意見不一致,就吵了起來。
車撞上前面的樹幹。
他順著懸崖滾下去。
「王媽,晚星怎麼還沒回來!」
這邊,虞婉也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別墅里,虞晚星的洗漱用品還在。
可人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一開始,她只以為虞晚星只是鬧小孩子脾氣。
卻在垃圾桶發現了被揉成一團的腦癌確診書。
和她爸一樣。
罕見的一種腦癌。
那幾天,她還打了她。
說不要她了。
虞婉想到這,心就痛得不能呼吸。
18
所有人都說江氏太子爺瘋了。
他找遍了全港城,又查了虞晚星坐的航班。
沒有任何消息。
虞晚星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還有人猜測。
虞晚星說不定已經死了。
江盛手下看到手裡的調查到的報告都互相推脫。
不敢彙報。
在主位上的人壓迫性極強目光的掃視下,一個倒霉蛋被推了出來:
「江……江總,我們查到,虞小姐得了一種十分罕見的腦癌。」
江盛好像不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了。
「罕見,所以呢?」
人就沒了啊。
手下不敢再說了。
生怕再惹到這位瘋子。
江盛明顯已經瘋得有些病態了。
趙念月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且這種病症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成功存活的機率。
眾人都斷定虞晚星大機率不在了。
就連虞婉也是這麼想的。
為虞晚星舉辦葬禮的那天。
江盛跑到墓園掀了棺材板,惹得虞婉破口大罵:
「誰告訴你她死了?」
「你配做她的母親嗎?」
「姓江的,那你有什麼資格來參加她的葬禮?」
「如果不是你,我女兒會傷心一個人離開嗎?她會什麼都不和我說嗎!」
「醫生都說她凶多吉少了!」
墓園裡鬧得太難看,以至於後來虞家和江家後來再也沒有合作往來。
也沒人敢在這位爺面前提。
只安慰說不定虞晚星恰好遇到一個神醫。
恰好研究出治療方案。
但眾人都覺得,不太可能了。
19
到 M 國的第一晚就下起了大雪。
落地窗外白雪皚皚,覆蓋著雪松。
我在凌伯別墅休養身體。
偶爾聽說江盛不知道發什麼瘋。
還要告人家醫院,說什麼沒有告知病患家屬病人情況。
後面又聽說他報復趙念月的那些事。
凌伯的女兒拍拍胸脯慶幸:
「幸好姐姐你走了。」
「留在那個瘋子身邊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折磨呢。」
我看著窗外的雪景喟嘆。
是啊,離開了那些糟心事,心情都變好了。
只是有點擔心一周後的手術。
我大學學的就是醫學專業。
知道任何手術都有一定副作用和後遺症。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即使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也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而且,我這個病,至今沒有成功案例。
上手術台前,我突然有些害怕了。
抓緊凌伯的袖子:
「伯父,如果,如果我沒死的話,以後,我就跟著你生活好不好?」
國內那段日子,凌明志也有所耳聞。
那些人對她都不好。
既然這樣,乾脆就讓她和過去徹底分開。
「好,凌伯答應你,手術成功後,伯父帶你去改名。」
「叫凌欣。」
「欣欣向榮的欣。」
凌心怕得要哭了:
「晚星姐……你還欠我一頓飯呢……」
「好!」
我和凌心拉勾勾。
20
江盛將沒日沒夜地泡在酒吧里。
似乎只要喝醉了,就想不起她了。
心臟那塊就沒那麼痛了。
一年。
兩年。
三年過去了。
江盛從沒放棄過尋找虞晚星。
只要有她的一點消息都不會放過。
天南地北。
這些年,江母不是沒考慮過給他找女人。
完全沒用。
江盛發起病來是真的不可控。
差點還掐死一個和虞晚星七分像的女生。
嚇得人連滾帶爬走了,再也不敢過來。
21
再後來,他聽好友說,國外一所藤校出了一位風光無限的醫學天才。
跟著導師從事腦科研究。
是國人。
最近剛做出成績,回國參加學術講座。
聽說家裡也有點小錢。
這樣一個高知的白富美,所有人都想一睹風采。
「江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爸拿了兩張票,非要我去看。」
「你跟我一起去看,求你了江哥。」
江盛被吵得心裡煩躁。
便跟著一道去了。
「江哥,快看,美女學霸!」
「大家好,我叫凌欣,來自……」
前面的講座很無聊。
無非就是一些科研成果。
他又不關心這些。
一落座他就闔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開始掌聲雷動。
他不耐煩地睜眼。
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就在台上笑臉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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