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無比欣喜。
從進班的第一天起,我就注視著盛夏的舞姿一點點綻放。
那樣美麗,又令人沉醉。
所以當盛夏甜甜地對我笑:
「你叫林芳知,我叫你知知好不好?之後我們可以一起跳舞啦……」
那一刻,我想的是:
或許站在盛夏旁邊共舞,是上天賜予我的一份禮物。
我絕對不會搞砸它。
可事與願違,我只是站在台上,鎂光燈打下來,我就渾身僵硬。
那過去練過無數次的舞步,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為什麼。
只能不停地哭,拼了命想挪動腳步,卻一個踉蹌。
完蛋,我要搞砸一切了!
越來越多的議論聲和不善的眼神,圍繞過來。
可偏偏盛夏接住了我。
她沒有怪我,只是穩穩地牽住我的手。
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些目光被阻隔開來,她回ṭṻₖ頭對我小聲說:
「沒事的,誰都會有緊張的時候。」
「知知,我在呢,別哭呀。」
最後第一次的公演還是搞砸了。
在盛夏的拚命解釋下,依舊有許多學員對我很不滿。
她們開始給我私下裡使各種絆子。
但夏夏始終站在我這邊。
她會拉著我,直接去找她們算帳。
後來,我被診斷出「舞台恐懼症」。
退出了芭蕾舞班。
但我們依舊是最好的朋友。
有一次冬天,她拉我一起出去看雪。
回家的路上,她在前面蹦蹦跳跳。
突然回頭看我,語氣有些吞吐:
「知知,昨天李老師找我,說巴黎那邊舞團允許讓我去那邊交流一學期,好像還可以帶一個同學一起,你,你要不要再試……」
「我不用了,夏夏。」
我沒有猶豫地打斷她。
只是靜靜地看向她的方向。
路燈下的盛夏,昏黃溫柔的燈光在她背後就像精靈舞動時的翅膀。
一句話已經不自覺脫口而出:
「我有更想做的事了。」
我想讓那樣美好的舞姿,那樣美麗的盛夏綻放在世介面前。
她值得更炫目的舞台。
只是想著。
就連落到臉上的雪花都變熱了。
在那個冬日,我遇到了屬於我的盛夏。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那些男人的白月光。
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她也是我的。
13
再次醒來,是在病房。
開幕雷擊,一睜眼就是程想。
他面色難看,眼底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應該是連夜沒有休息。
見到我醒來,程想顫抖地站了起來,低下頭。
淚水就落到了地上。
他嘴唇翕動,迫不及待地道歉:
「對不起,知知,我不知道你有舞台恐懼症。」
「如果知道你有,我絕對不會這麼乾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程想抬頭,眼裡都是閃動的淚光:
「我是真的喜歡你,知知。」
我皺眉,剛醒來的身體想罵人都沒力氣。
只能撇過頭,淡淡道:
「程想,我跟你在一起有三年了吧。」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三年里,你不會連我有這個病都不知道。」
「畢竟你可是連盛夏最喜歡喝的礦泉水都需要知道的人。」
「所以,可以不要再噁心我了嗎?」
程想拼了命地解釋: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知知。」
「之前是我沒理清自己的心意,但現在我沒有騙你,真的……」
他近乎哀求地垂下眼睫,聲音沙啞:「求你了,再給我次機會……」
「這不重要了。」Ťű̂₈
我冷漠地看向他: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未來也不會見到你。」
「我會和夏夏一起到 E 國去。」
程想張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門口傳來很大的動靜。
一向淑女的盛夏罵罵咧咧衝進來,像老鷹抓小雞里保護小雞一樣,擋在我身前。
「虧你還是程氏的少爺,這麼不要臉啊,趁我去買午飯就來騷擾我家知知。」
「我跟你講,老娘可不是吃素的!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說著,盛夏直接朝門外喊道:
「有沒有人管管啊!這裡有瘋子騷擾病人啊,快來人啊!」
程想被迫離開。
只是臨走前,很深地望了我一眼。
看著男人的背影,盛夏沒忍住回頭又啐了一口:
「真是知țŭ̀₈人知面不知心,人面獸心程咬金啊。」
「看著人模人樣,實則無賴一個,知知,離這種人遠一點,下次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被逗笑得點點頭。
「嗯,我相信你。」
「對了,外面的輿論現在怎麼樣了?」
盛夏哼了一下:
「能有什麼事,放心好了。」
「我跟你說,最近舞團那邊……」
儘管盛夏說得很輕鬆,但我看得出她在刻意轉移話題。
以前外部輿論那些事情都是我負責處理,如今夏夏肯定一時沒辦法很好接手。
我咳嗽了兩聲,對她賣可憐:
「夏夏,我突然好想吃你做的芋泥啵啵仙草燒,你幫我去買好不好?」
她對我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
聽到我的話,就噠噠噠跑回家做準備了。
等她走後,我看向門口。
「你進來吧,班恩。」
14
剛剛班恩就給我發消息,說要來看我。
他小心翼翼地從門後冒出個腦袋。
我有點哭笑不得:
「你怎麼這麼害怕夏夏?」
他走到我床前,像只小狗一樣喪氣地低頭:
「你知道嗎?盛夏小姐現在是可以把你方圓十里的男人都當狗攆的程度了……」
「對了,這個送你。」
這時,我才看到藏在班恩背後的花束。
不是玫瑰花,而是鳶尾花。
我最喜歡的花。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
「班恩,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聽到這話,他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搞得我不像是讓他幫忙,而是給他獎勵。
「說吧,幫十個都行。」
「倒也不用這麼多,其實這件事也關乎到我們之前談的合作。」
「那晚記者太多,外面的輿論是控制不住的,但如果能利用得到,這不正是宣傳的好時機麼……」
說著說著,班恩突然沉默了。
我抬頭,發現他又在愣愣地看我。
突然有點為之後的合作擔憂……
「你在看什麼?」
班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對不起,剛剛看你看入迷了。」
很好,現在不好意思的變成了我。
外國人都這麼直接的嗎?
又跟班恩商量了下後續的計劃。
送走他,我趁盛夏還沒回來,又給幾個男人打去電話。
光靠班恩是沒用的,得藉助更多的力量。
營銷號最會捕風捉影,而那一場表演盛夏做了許多在旁人看來不應該她做的事情。
我不會允許任何污點出現在她身上。
那些男人就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他們都是之前為了討好盛夏而主動接觸我的對象。
有傳媒公司的公子哥,也有有名的藝術評論家……
在我有意維持下,他們大多數都和我保持著不錯的關係。
幫一兩個小忙應該不成問題。
在我眼裡,這些男人根本配不上盛夏的一根手指頭。
但從某種意義上,他們的存在又必不可少。
而我跟盛夏不同,我是隱在幕後最不起眼的人。
他們不關心,也不在意我。
無人知道我的卑鄙,和慾望。
跳舞的盛夏,理應被世界所看見。
至於用什麼手段,我都無所謂……
15
徹底出院後,外面的輿論在有意引導下爆開了新方向。
媒體們將盛夏塑造成芭蕾舞界的獨立大女主。
美麗又堅強,在芭蕾上精益求精。
最後忍受不了公子哥的花心追求,於是在謝幕時勇敢拒絕。
程想的風評自然受到了很大影響。
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反而在跟 E 國劇院主理人的比拼條件上越發誇張。
在公眾看來,這也側面印證了媒體的話。
程想追求盛夏,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所有人都在猜測,盛夏最後會選擇哪一邊。
她的熱度在節節攀升。
直到一個月後,Y 國赫赫有名的班氏集團ṭūₙ正式宣布進軍芭蕾舞界。
並官宣了首席舞者的名字——
來自中國的盛夏。
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經過多次和班恩的協商,班氏明顯用了最大的力度來宣傳這次的合作。
事實證明,當你在本就激烈沸騰的水中投入一枚石子。
炸起的水花將遠超以往。
藝術界的價值,也是如此。
一時間,盛夏成為了全國最知名的芭蕾舞蹈家,身價飆升。
爆火之後,她在 Y 國第一場表演的門票,瞬間售罄,變得一票難求。
在出國的前一天晚上。
盛夏說要帶我好好放鬆。
然後她就把我帶進了酒吧,左右各塞給我一個男模。
在我愣住的瞬間,盛夏已經很熟練地扯住男模的領帶,將水澆到那壯碩的胸膛上。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盛夏這樣的一面。
「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討厭男人?」
盛夏回過頭朝我眨眨眼:
「我是討厭男人,不過我討厭的是那些自以為是,看似討好實則高高在上的嘴臉。」
「像這種不好嗎?」
盛夏用美甲輕輕挑起男人的下巴,像逗弄小狗一樣:
「這種男人長得好看,服務態度又佳,最重要的是全憑我心意,想換就換。」
我在心中默默記下盛夏的喜好,但還是有幾分疑惑。
「那夏夏你帶我來這裡是……」
只見剛剛還很御姐的盛夏,瞬間軟軟地撲到我懷裡。
亮著星星眼看我:
「知知,這樣的生活不好嗎?我們可以一起想玩啥玩啥……」
「這不比那個洋人好麼?」
她指的是班恩?
我有些失笑:
「夏夏,班恩還是你介紹給我的。」
「我不管我不管。」盛夏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是讓他去安慰你,怎麼都沒想到你會陷得那麼深,竟然願意為了他選擇去 Y 國,我都沒這種待遇呢!」
怎麼感覺……盛夏似乎在吃班恩的醋?
其實沒有這個必要。
我笑了下,捧起夏夏的臉:
「這跟班恩沒有關係。」
「選擇 Y 國是因為你能在那邊有著遠超別的地方的發展,起碼你現在是首席領舞了,不是嗎?」
「而且,」我嘆了口氣,認真地說:
「我要去的不是 Y 國,而是 F 國。」
說完這個決定,盛夏果然哭成了個淚人。
她質問我,為什麼不跟她一起?
我說:
「因為我有更想做的事了。」
「夏夏,那邊的教授發了邀請,我想在那裡學習更多的編舞知識和技巧。」
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現在我的編舞水平已經不足以讓盛夏的舞姿綻放更多光芒。
等再次與她相遇。
我的白月光啊白月光。
我將會成為你最忠實的那顆星星。
16
上飛機那天,盛夏又哽咽著抱住我,不撒手。
我催她去值機。
她才戀戀不捨地放開我。
手機傳來鈴聲。
是個陌生號碼。
接起來,是許久未見的程想。
他的聲音帶著醉意的嘶啞:
「林芳知,你壓根不是去 E 國,也不是去 Y 國,對不對?」
「嗯。」
「你一直在騙我,你當時就是故意這麼跟我說的,你他媽玩我……」
說到最後,他的質問里含著委屈的哭腔。
我好心情地笑了:
「怎麼?玩不起嗎?」
「但還是謝謝你,沒你和主理人抬價,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講完,我利落地掛斷,拉黑號碼。
轉頭,沒想到班恩還在。
我疑惑地看他:
「你怎麼不跟夏夏一起去值機?」
他搖搖頭。
「不急,我想先送你登機。」
到了登機口,班恩低頭嘆了口氣:
「我一直以為你會一起到 Y 國的。」
「Y 國的編舞大師也不少,我可以全都找過來……」
我揚起唇角:
「不用了,我不習慣靠別人。」
「不過你幹嘛這麼不開心,只是沒了個贈品而已,重要的是盛夏……」
「不是的!」班恩猛地抬頭,似乎對這句話格外敏感。
「你從來不是贈品。」
「我是真的喜歡……喜歡你,」他頓了下又慎重地加了個詞,「編排的舞蹈。」
那薄荷綠的眼睛裡滿是認真和堅持。
好像我不信,他就不罷休。
我被逗笑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歡我編排的舞蹈了。」
拉過行李箱,我朝登機口走去。
「知知。」
班恩再次叫住我,他問:
「還會再見嗎?」
「或許吧。」
他上前一步彎腰,和初見時一樣的吻落在了我的手背。
「我將信守承諾,盛夏將成為芭蕾界最亮眼的新星,所以我無比希望那時你也能在場。」
我眯起眼睛,裡面藏著得逞的笑意。
「如果信守承諾,那我會的。」
畢竟,終歸有一天。
星星是要回到月亮的身邊。
綠葉也渴望能再次仰望綻放的花朵。
17
班恩第一次看林芳知的舞蹈的時候,還是大學生。
家族自小要求他培養獨立,敏銳的藝術審美。
所以趁假期,他去了趟中國。
聽說那邊有很多獨特又美麗的藝術。
然後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劇院裡。
他真的看到了在此前從未看過的芭蕾舞表演。
擺脫傳統與教條,充斥著生命力的美感。
閉幕時,他不自覺站起來鼓掌。
旁邊的觀眾很自然地用英文跟他攀談。
「你也被這新晉的領舞迷住了?她跳得真是太棒了……」
「不不不。」他連聲大喊,把那名觀眾也嚇了一跳。
領舞是很美。
但更讓他沉醉的是這整支芭蕾。
所有的設計,都讓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那一定是位極優秀又獨特的舞者。
可惜大家都只關注到了那名領舞。
對於編舞知之甚少。
只是聽說,似乎也是個大學生。
後來,只要班恩有空,他就會買張機票去看那個劇院的芭蕾。
每一次,都給他帶來新的驚喜。
沒人知道。
他成了一個不知道名字和性別的編舞家的迷弟。
再到後面,他跟著家族走上ţů⁰了專業的道路。
擁有了更多權力。
也擁有了更多信息。
所以,當得知家族有尋找合作對象的意願時。
班恩毫不猶豫地抓住了機會,最後站在了他朝思暮想的舞者面前。
許多話緊張到無法說出口。
只有砰砰砰的心跳聲在告訴他——
就是她了。
他甘願被她利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