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被拐。
被認回府後,什麼都和嫡姐搶。
得知裴甚原是同我定親的未婚夫。
我就追了裴甚兩年。
他意外落水後,我想也不想跟著跳了下去。
裴甚卻像被嚇到。
「還好游的快,真怕被賴上只能娶她。」
後來我體力不支險些溺亡時意外覺醒。
原來我是團寵嫡姐的對照組,搶的越歡,越什麼都得不到。
被清貴狀元郎救起後,我決定躺平。
抓著他的袖子不放:「我清白沒了,你必須娶我。」
1
我被謝珩抱上岸的事,短短几日傳遍盛京。
所有人都說我高攀侯府世子不成,就開始算計風頭正盛的狀元郎。
本就聲名狼藉的名聲更加岌岌可危。
幾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裴甚請來宮中御醫。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你且安心養病,不必理會京中謠言。」
「如果不是為了我……」
他頓了頓。
風吹動月白色衣袍,往上是他蹙緊的眉。
「總之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垂下眼眸。
嗓音乾澀嘶啞:「不是為了你。」
那日落水後我看清了很多事。
我是嫡姐沈霜月的對照組。
幼年被拐後,我娘的表嫂以不想讓表妹過於傷心為理由,把自己的女兒送了過來。
從此沈霜月成了名正言順的相府嫡女。
為了不動搖她的地位,也為了保全相府顏面,我只能以遠方表妹的身份自居。
我不甘心。
回來後什麼都和她搶。
搶來搶去,姨娘送我撐場面的玉鐲碎成兩段。
沈母抱著沈霜月任由下人把我推倒在地。
「我可憐的月兒做錯了什麼要被人這麼磋磨。」
沈父看著滿地狼藉,怒不可遏:「成何體統。」
隨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到底是姨娘養出來的庶女,半點規矩沒有,上不得台面。」
我心裡又氣又急。
明明是沈霜月故意弄壞我的手鐲。
張嘴想為自己辯解。
兄長沈星臨立刻打斷。
他眼底帶著毫不遮掩的厭惡。
「這個月第幾次了,你就這麼容不下霜月嗎?你這種惡毒的人不配當我妹妹。」
一家四口齊齊整整。
我被趕到偏院。
2
風一吹,半扇門掉落在地。
空中揚起的灰塵直把人嗆成大花臉。
我茫然無措攥著剛薅下來的雜草愣在原地。
裴甚從院門口經過,噗嗤笑出聲。
「你這沈家表妹著實有趣,認我做哥哥,我幫你打掃如何?」
我眨了眨眼。
不用幹活。
還有這好事?
雙眼一亮,討好地笑彎了眼睛。
「哥哥。」
姨娘說我脾氣又臭又倔,也就一張賣乖討喜的臉示弱時能讓人心裡軟和下來。
可裴甚好像不吃這套。
輕佻肆意的笑隨著我聲音落下凝固在唇邊。
他定定看著我的臉。
手指摩挲著翠綠的扳指,神色莫名。
「你倒是能屈能伸。」
我疑惑歪了歪頭,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裴甚屈指在我頭上彈了一下,眼底氤氳出一抹淺笑。
「跟上。」
他率先走向那片草地。
短短半日,院中雜草一掃而空。
我吃著福生為自家主子買的糕點,忍不住感慨。
裴甚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小侯爺。
讀過很多書。
辦的事也讓人心裡歡喜。
後來得知裴甚原是同我定親的未婚夫。
我把那看作唯一的出路。
只要他肯娶我,一切都能重回正軌。
沈霜月仍舊是高高在Ŧü⁽上的相府嫡女,我也能名正言順把遠在江南的姨娘接過來。
可我忘了。
裴甚或許是不願的。
3
在水中浮沉之際,我看到裴甚早已上岸。
他被眾人簇擁在中心,臉上滿是後怕。
「還好游得快,真怕被賴上只能娶她。」
沈霜月睨了他一眼,聲音帶著淡淡的嗔怪。
「都說了,她小門小戶里出來難免缺愛,稍微對她好點就會被纏上,偏你不信,如果今日被得逞,我看你怎麼辦?」
她嬌俏地扭過頭。
頭上金簪迎著日光一轉,灼灼然刺得我眼睛生疼。
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們看不得她受委屈。
跟著附和。
「不過是無聊時拿來消遣的跳樑小丑罷了。」
「裴兄這樣的天之驕子也只有霜月你這種大家閨秀來配,侯府夫人的位子,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惦記的。」
「你那表妹的如意算盤怕是落空咯。」
冰涼刺骨的湖水混著鬨笑聲盡數灌入身體。
掙扎中對上裴甚愕然慌張的臉。
我感覺心臟刺得有些疼。
後來,是先一步趕來的謝珩把我從水裡撈出。
他褪下自己的衣衫遞給我。
「表小姐,冒犯了。」
謝珩主動背過身。
清瘦挺拔的身姿依稀可見後來權臣的風采。
炎炎夏日,我臉色比紙還白。
滿腦子都是好想躺平的念頭在叫囂。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抓著他的袖子不放。
「我清白沒了,你必須娶我。」
謝珩轉過身。
濕透的鴉青色髮絲緊緊貼在飽滿的額角,襯得那張臉更加清俊。
他垂下頭。
平靜無波瀾的瞳孔中映照出我慌亂的臉。
我被嚴肅冷硬的氣場駭退了一步。
想收回剛說的話。
謝珩卻施施然移開視線。
「好。」
低低的回應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我頭暈眼花。
4
我心裡盤算著要回江南成親。
裴甚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在賭氣。
他難得好脾氣地哄了哄。
「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才會跳下水。」
「這次是我不對。」
「總之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說得認真。
我看向他的目光同樣堅定。
「我是意外落水,你不必把這件事放到心上。」
我是真心覺得此事不怨裴甚。
往日是我看不清名門望族之間的利益關係。
差點死過一回才明白。
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哪怕表面如何好相處,骨子裡的矜驕與傲骨都不可能讓他娶一位身份有污的夫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關係撇清。
裴甚手上動作收攏,眉眼壓低渾然天成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語氣低沉嚴肅:「你認真的?」
我緩緩點頭。
想了想又補充道:
「先前是我一廂情願麻煩了你。」
「你放心,以後都不會了。」
這下裴甚臉色完全陰沉下來。
嘴角繃成僵硬的直線,隨即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隨便你。」
他走得氣勢洶洶。
御醫一直垂著的頭也跟著抬起:「小姐身體並無大礙,只需驅除體內風寒即可。」
他把寫好的藥方交給春杏。
剛踏出房門,春杏忍不住埋怨道。
「表小姐明明是為了裴世子才跳下水,為甚說那絕情的話。」
「當初大小姐意外摔倒,臉上險些留疤,都沒能說動裴世子去請御醫。」
「裴世子此番做法明顯是對您上了心,只要肯說幾句軟和話,不愁去府里當個貴妾,真不明白表小姐非要同大小姐攀扯什麼。」
所有人都在提醒我不應該和沈霜月爭。
我聽得心裡煩。
索性轉身蒙頭呼呼大睡。
春杏狠狠跺了跺腳,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她氣鼓鼓盯著我油鹽不進的背影好一會,轉身去煎藥了。
5
御醫不愧是御醫。
幾碗湯藥下肚,病痛好了大半。
我開始收拾行李。
來時幾件衣裳包著碎掉的手鐲,一個包袱足以。
推開偏院的門。
園中我親手種植的草藥因為沈霜月嫌棄味道難聞被沈星臨銷毀乾淨。
只餘一盆鳶尾在盆中開得鮮活。
我仔細瞧了瞧。
這花開得正艷,留在這裡實在可惜。
索性抱著花盆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馬車慢悠悠停在門口。
看到沈父和沈星臨後我愣了一瞬。
沈父盯著我身後的包袱板下臉:「你又鬧什麼么蛾子?」
「家裡的顏面都讓你丟盡了,你還想去哪?」
我抱著花盆的手緊了緊,低聲回他。
「回江南,有些想姨娘了,回去看看。」
見我不像往日一樣與他嗆聲,沈父臉上鬆動了些許。
「也好,去躲躲風頭,免得再生事端。」
他盯著我低眉順眼的姿態搖搖頭,袖子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星臨並沒跟著離開。
他幾次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這麼容不下霜月,倘若你像今日一樣收斂些,哪會平白多出這些事端。」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瓷白的包子臉。
一改往日針鋒相對、分毫不讓的姿態。
僅著一襲樸素的單衣,風一吹仿佛就會消失不見。
似乎比沈霜月還要小上幾個月。
沈星臨眼底終究閃過不忍。
「你放心,總歸是沈家的女兒,斷不會讓你絞了頭髮去做姑子。」
「等你從江南回來,我和爹娘會ŧŭₑ好好幫你物色個上進的青年。」
我抬起頭。
迎著他軟下來的目光揚起淡淡淺笑。
「謝沈公子關心,我不需要。」
沈星臨臉色倏然冷下來,鋒利的眉心下壓,語氣帶著迫人的氣勢。
「你叫我什麼?」
沈星臨曾說過不許我叫他兄長。
尤其在外人面前,他的妹妹只有沈霜月一人。
曾經每次他替沈霜月出頭,我都會叫他兄長。
說不清是心底最後一絲期待,期待那獨一份的寵愛能分我一絲。
還是看不得他厭惡的表情,故意噁心他。
總之各種他不喜歡的事,我沒少做。
做來做去終究是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
只余我一人始終困在求不得、放不下的兩難境地。
如今我終於放下。
面對沈星臨,心中再無半點波瀾。
我笑得疏離:「沈公子不許我亂叫人,怕沈霜月傷心,你放心,以後我都不會亂叫了。」
……
一路坐船直下江南。
腦子裡滿是沈星臨咬牙切齒的威脅。
「好好好,有本事你永遠別認我這個兄長,也別指望沈家給你撐腰。」
我垂下眼眸,摸了摸盆里的花。
早就不期待了。
6
江南的景色一如往常。
絲絲細雨落下,是我熟悉的煙雨天。
姨娘躺在床上不願意看我。
「為什麼回來,不是要你當我死了嗎?」
早在我回沈府的時候,姨娘害怕拖累我曾自縊過。
是我求著她,威脅她,再有一次,後腳我就跟她一起抹脖子。
其實姨娘並不是尋死覓活之人。
身為官家女,因為父親犯了事流落到青樓成為風塵女子。
是杜平把她救了出去。
杜平愛她,卻也傷她最深。
他能為姨娘一擲千金,把姨娘帶出吃人的銷金窟。
卻在被往日和姨娘定親的大理寺少卿威脅時,選擇把姨娘推出去。
姨娘誓死不從。
後來為了養活從人販子手中救下的我,她同意了。
最自我厭棄的時候姨娘抱著我哭:「錯的不是我,是他們。」
「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會有希望。」
「歲禾,永遠要堅強地活著。」
我聽姨娘的話,活得很堅強。
杜府丫鬟嚼姨娘的舌根,我就打到她們不敢吭聲。
杜平要把我送人做妾,我險些自毀容顏。
沈家也不待見我,我就去爭去搶。
從始至終我所求不過是帶姨娘走出小小的杜府,有一片容身之地。
如今,終於要實現了。
我從背後抱住姨娘,輕拍她的背。
「姨娘,我要嫁人了,是狀元呢。」
聽到婚事,姨娘終於肯抬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