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韶華完整後續

2025-09-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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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妃走遠,他突然湊近我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別留情面。」

康王妃拍拍手:「諸位,今日詩會以秋思為題,限一炷香時間,最佳者可得南海明珠一串。」

侍女們分發紙筆,貴女們紛紛尋位置坐下。

我正欲隨蕭衍入座,林月柔卻突然上前:「沈姐姐。」

她聲音甜美,眼中卻閃著冷光:「聽聞姐姐才學過人,不如與我們同場競技?」

我早料到她會發難,不慌不忙地回道:「林小姐盛情,雲舒卻之不恭。」

周景上前一步,眉頭緊皺:「月柔!」

「雲舒...沈小姐是客人,你...」

林月柔嬌聲道:「景哥哥別擔心。」

「沈姐姐既然能得靖王爺青睞,必是才貌雙全,難道還怕我們這些小女子不成?」

蕭衍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輕輕按住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既然要比,不如玩些新鮮的。」

我指尖輕撫案上青瓷盞:「聽聞康王府新得了西域千色染,能在素絹上染出百種漸變色。」

「不如我們各取一段白絹,半炷香內作畫題詩,詩畫需得意境相合。」

林月柔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這詩畫合璧的比試最難作假,全憑真才實學。

康王妃拊掌笑道:「妙極!來人,備絹帛顏料。」

19

侍從抬來兩張梨花木案,各鋪三尺見方的雪浪箋。

我瞥見林月柔偷偷拽周景的袖子,卻被蕭衍一個側身隔開:「既是比試,閒雜人等不得插手。」

香柱點燃的剎那,林月柔的畫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我則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左側繪懸崖孤松,松枝遒勁如鐵。右側描雪嶺寒梅,梅蕊含霜帶露。中間留白處墨色漸淡,化作雲海滔滔。

最後一筆收鋒時,香才燃去三分之一。

「沈小姐畫完了?」康王妃驚訝道。

我頷首,提筆在留白處題詩。

【松魄梅魂各不同,孤崖雪嶺兩崢嶸。非是丹青偏愛此,人間難得是清風。】

筆鋒收盡時,滿座鴉雀無聲。

蕭衍眼中星火驟亮,而周景手中的酒盞噹啷落地。

林月柔臉色慘白,突然將畫筆一摔:「這算什麼?粗陋墨戲也配稱畫?」

一直沉默的老康王突然開口:「林小姐慎言。」

「沈小姐這手乃北宋范寬真傳,沒十年功底使不出來。」

他指向畫中孤松:「松魄剛勁,對應孤崖二字,梅魂清傲,暗合雪嶺之姿。最後一句,既是贊松梅氣節,又自抒胸臆。」

滿座譁然中,林月柔的畫卷被侍從展開。

只見一團雜亂無章的潑彩,旁邊歪歪扭扭題著:「花紅柳綠春光好」。

我緩步上前,用銀簪挑起那團污漬:「我倒覺得林小姐的畫頗有幾分張旭狂草的神韻。」

指尖輕點那行歪斜的題詩:「尤其是這個柳字。」

蕭衍冷聲補刀:「少了一撇。」

「正如林小姐為人,缺些體統。」

鬨笑聲中,林月柔突然撲向我的畫案:「定是有人暗中幫你!」

她的指甲划過絹面,卻在觸及前被周景一把拽住:「夠了!」

他眼中滿是血絲:「你當我不知道?上次賞荷會那首詩,是你花了二十兩銀子找落魄舉人買的!」」

林月柔渾身發抖:「景哥哥你竟然...啊!」

她突然捂住心口倒下:「我...我喘不過氣...」

蕭衍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這是御醫院特製的清心丹,專治急火攻心。」

他拔開塞子遞到林月柔鼻下:「林小姐若真不適,不妨聞一聞?」

林月柔像被烙鐵燙到般彈開,哪還有半點病態。

蕭衍冷笑:「裝暈扮憐博取同情,這是青樓女子慣用的把戲。」

滿座貴女頓時竊竊私語。

周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失望。

康王妃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

「我看沈小姐的詩意境更高一籌,這顆南海明珠當之無愧。」

蕭衍接過明珠,親手為我戴上。

他靠得極近,呼吸拂過我耳畔:「做得好。」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心頭一暖。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伴侶就該如此,彼此欣賞,相互成就。

詩會結束後,蕭衍邀我去康王府花園散步。

秋日的園子別有一番景致,楓葉如火,菊香撲鼻。

「今日之事,你怎麼看?」他突然問道。

我摘下一片楓葉,放在手心:「林月柔有意讓我出醜,可惜棋差一著。」

「不過她今日的舉動有些反常,似乎太過急切了。」

蕭衍讚許地點頭:「不錯,據我所知,北疆使團離京前,曾有人秘密會見林家父女。」

我心頭一跳:「王爺是覺得林月柔背後可能另有主使。」

他聲音低沉:「近來朝中有人頻繁接觸邊關將領,意圖不明,你與周景退婚,林月柔本已得償所願,為何還要處處針對你?」

我沉思片刻:「除非,我礙了別人的事。」

蕭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欣賞:「雲舒,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敏銳。」

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沒有敬稱,自然得仿佛已經叫了千百遍。

我心頭微顫,卻莫名喜歡這種親昵。

分別時,他突然說道:「明日我來接你去王府,有些事,想與你詳談。」

20

回府的馬車上,我反覆琢磨蕭衍的話。

如果林月柔背後真有勢力,那針對我的恐怕不只是男女私怨那麼簡單。

想到父親曾被計劃外放嶺南,我越發覺得此事蹊蹺。

剛踏入沈府大門,翠竹就慌慌張張地跑來:「小姐,周世子在後院等您,醉得不輕,護衛攔都攔不住!」

我心頭一凜,快步走向後院。

果然,周景衣衫不整地坐在石凳上,腳邊倒著幾個空酒壺,一見我就踉蹌著站起來。

他雙眼通紅,聲音嘶啞:「雲舒...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靖王?」

「周世子請自重。」

我後退一步,冷聲道:「你我早已恩斷義絕。」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

「我知道錯了,雲舒...上次是我不對,月柔她...她一直在騙我!騙我做傷害你的事,那不是我本意,我只是...看月柔可憐...」

我用力掙脫他的手:「現在說這些有何意義?」

他激動地喊道:「有意義!」

「我愛的始終是你!那些書信,那些禮物,我都留著...雲舒,給我一次機會...」

看著他的模樣,我不禁有些煩躁:「周景。」

我直呼其名,聲音冰冷:「當你當眾指責我推林月柔下水時,當你對我弟弟見死不救時,當你一次次選擇相信她而非我時,我們的緣分就已盡了。」

他如遭雷擊,呆立原地。

我繼續道:「如今我即將成為靖王妃,請你尊重這個事實,也尊重你自己。」

他突然暴起,竟要強行抱我:「我不信!」

「你心裡還有我,對不對?我們十年的感情...」

「放開她!」

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

蕭衍不知何時已站在院門口,面色陰沉如墨。

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周景扯開,失去支撐的周景狠狠摔在地上。

「靖王。」周景癱坐在地,酒似乎醒了大半。

蕭衍將我護在身後,聲音冷得駭人:「周世子擅闖官邸,騷擾本王的未婚妻,該當何罪?」

周景面如死灰,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來人!」

蕭衍一聲令下,幾名侍衛立刻現身:「送周世子回府,順便告訴寧安侯,若再有下次,別怪本王不講情面!」

侍衛架起周景往外拖,他掙扎著回頭看我,眼中滿是悔恨與不甘。

我別過臉,不再看他。

蕭衍轉身,輕輕握住我的肩膀:「沒事了,我本想來告訴你明日之事,幸好我來了。」

「多謝王爺及時相救。」我勉強一笑,卻發現自己真的在發抖。

他嘆了口氣,將我輕輕擁入懷中:「別怕,有我在。」

這個擁抱溫暖而克制,不帶絲毫輕佻。

我靠在他胸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莫名安心。

鬆開我時,他低聲道:「明日我來接你,有些朝堂之事,想聽聽你的見解。」

我驚訝地抬頭:「朝堂之事?我一個閨閣女子豈能談論。」

他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沈雲舒,我要娶的不僅是一個王妃,更是一位能與我並肩而立的伴侶,你的才智不該埋沒在後宅。」

月光下,他的眼神如此真摯,讓我心頭一熱。

曾幾何時,周景只希望我做他乖巧順從的妻子。

而眼前這個男人,卻鼓勵我施展才華,與他共同面對風雨。

「好。」我鄭重點頭。

送走蕭衍後,我獨自在院中站了很久。

夜風微涼,卻吹不散心頭的暖意。

抬頭望去,滿天星斗閃爍,仿佛在見證我人生的轉折。

從被退婚的棄婦到靖王未婚妻,從唯唯諾諾的閨秀到敢於直言的女子,這短短數月,我仿佛脫胎換骨。

而這一切,都始於最初的決定。

21

靖王府的書房內,蕭衍將一份加急軍報遞到我手中。

燭光下,他眉宇緊鎖,眼中閃爍著我不曾見過的銳利鋒芒。

我快速瀏覽軍報,心頭一緊:「北疆叛亂?這麼突然?」

蕭衍指向地圖上幾處標記:「早有預兆。」

「近月來邊境屢遭騷擾,如今叛軍已攻陷兩座邊城,皇上命我即刻率軍出征。」

「什麼時候出發?」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發顫。

他抬眼看我,目光柔和了些:「三日後,婚期恐怕要推遲了。」

我搖搖頭:「國事為重。」

手指卻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窗外秋雨淅瀝,打在窗欞上,如泣如訴。

蕭衍起身走到我身旁,輕輕握住我的手:「我不在時,你萬事小心,林月柔背後恐有北疆勢力,她不會善罷甘休。」

他的手心溫暖乾燥,讓我想起獵場月下那個承諾。

如今誓言猶在耳畔,他卻要奔赴沙場。

我強作鎮定:「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他凝視我片刻,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給你的。」

錦囊中是一枚小巧的金印,上面刻著靖王妃三個字。

「王府內務皆憑此印處置,若有急事,可找長史趙嚴,他是我心腹。」

我鄭重接過,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這是我親手縫製的,裡面裝著護身符和藥材。」

猶豫片刻,我又補充道:「聽說...能擋箭避刀。」

他低笑一聲,卻珍而重之地將香囊貼在胸前:「有王妃這份心意,刀山火海我也敢闖。」

「別胡說。」我急忙制止,卻被他拉入懷中。

這個擁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緊密。

我貼在他胸前,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聞著他身上的獨特氣息,想要將這個感覺牢牢記住。

「等我回來。」他在我耳邊低語,呼吸灼熱。

雨聲漸大,掩蓋了我輕微的哽咽。

三日後,京城西門,秋風蕭瑟,旌旗獵獵。

皇上親自為出征將士送行,我作為靖王未婚妻,站在命婦隊列最前端。

蕭衍一身戎裝,玄甲映著冷光,俊朗如天神下凡。

當他單膝跪地接過皇上賜的酒時,全場肅然。

禮節結束後,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頷首,強忍淚水,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能否再見。

大軍開拔,馬蹄聲如雷,漸漸遠去。

直到最後一面旌旗消失在塵土中,我才允許眼淚落下。

回府的馬車上,翠竹憂心忡忡:「小姐,王爺這一走,那些小人怕是要作亂了。」

我擦乾眼淚,挺直腰背:「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忠勇伯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果然,蕭衍離京不過十日,流言便如野草般瘋長。

有人說看到我與周景私下相會,有人說靖王出征前就已後悔訂婚,更有甚者,說我用妖術迷惑了王爺。

翠竹氣得直跺腳:「簡直荒謬!」

「明明是周世子硬闖咱們府上,怎麼倒成了小姐的不是?」

我搖搖頭,繼續臨帖練字:「清者自清。」

嘴上這麼說,我心裡卻明白這些謠言背後必有推手。

22

果然,很快收到密報,林月柔近日頻繁出入各家貴府,每每不經意提及我與周景的舊情。

又過了幾日,一個更令人意外的消息傳來府上。

周景病倒了,據說是高燒不退,藥石罔效。

「小姐,周府派人來,說周世子昏迷中一直喚您的名字,想請您去看看。」翠竹不情不願地通報。

我放下筆,沉思片刻:「備轎。」

翠竹瞪大眼睛:「小姐!您真要去?現在謠言已經夠多了。」

我站起身:「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

「一則,周景與我畢竟十年情誼,看他一場也是應當。二則,我要當面對他說清楚,斷了那些謠言根源。」

周府比記憶中冷清許多,門房見是我,又驚又喜,連忙引我入內。

穿過熟悉的迴廊,來到周景的院子,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周景的貼身小廝福安紅著眼眶迎上來:「雲舒小姐!您可算來了,少爺他...」

我抬手制止:「先帶我去看看。」

周景的臥房門窗緊閉,瀰漫著濃重的藥味。

他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嘴唇乾裂,確實病得不輕。

聽到動靜,他艱難地睜開眼,看清是我後,眼中驟然亮起光彩。

「雲舒...」他聲音嘶啞,掙扎著要起身。

我示意他躺好,在床邊椅子上坐下:「聽說你病了。」

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雲舒,我錯了,我全都知道了,月柔她...」

我輕輕抽回手:「周景,我今日來,一是看你病情,二是想當面告訴你,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與靖王情投意合,不日將完婚,請你放下吧。」

他如遭雷擊,眼中光彩迅速黯淡:「不,還是因為月柔嗎?月柔是有些問題可是這不能影響我們整整十年的感情...雲舒,我只是把她當作妹妹...」

看著他試圖辯解的模樣,我不禁嘆了口氣,他也知道林月柔有問題,可他還是選擇維護。

我平靜道:「我知道林月柔是什麼人。」

「但即使沒有她,我們也走不到最後,你需要的是一位依附你、順從你的妻子,而我不是。」

我頓了頓:「我想做我自己。」

他怔怔地看著我,眼中的熱度漸漸冷卻:「是靖王讓你變成這樣的嗎?」

我搖搖頭:「不,是我自己決定要改變的,蕭衍只是欣賞真實的我。」

提到蕭衍的名字,我嘴角不自覺上揚。

周景看在眼裡,痛苦地閉上眼:「我明白了,雲舒,你心裡已經沒有我了。」

我起身告辭:「好好養病,願你早日覓得良配。」

走出房門,我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擔。

正要離開,假山後突然閃出一個人影,是林月柔。

她雙眼通紅,臉上淚痕未乾,顯然偷聽了我們的談話。

她咬牙切齒:「沈雲舒,你已得到靖王,為何還要來招惹景哥哥?」

我冷冷地看著她:「林月柔,別再演戲了,你的計劃失敗了。」

她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你以為贏了?等著瞧吧,靖王他...」

林月柔突然住口,像是意識到說漏了嘴。

我心頭一凜:「靖王怎樣?」

她迅速換上假笑:「沒什麼,只是戰場上刀劍無眼。」

「啊!誰在那!」她突然驚叫一聲,指著我的身後。

我本能地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

再轉身時,林月柔已經跑遠了。

23

回府後,我立即召來蕭衍留下的暗衛,命他們查探邊境軍情,特別是靖王安危。

五日後,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

靖王率軍追擊叛軍時遭遇埋伏,身中毒箭,傷勢嚴重!

翠竹慌慌張張衝進書房:「小姐!王爺他傷得不輕,聽說箭上淬了毒,軍醫都束手無策。」

我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猛地站起身:「備馬,我要去邊境。」

翠竹驚呼:「小姐!那太危險了!再說,未婚女子獨自遠行,傳出去如何是好。」

我迅速收拾行裝:「管不了那麼多了。」

「蕭衍性命攸關,我豈能坐視不理?」

父親得知我的決定,竟未阻攔,反而派了府中精銳護衛隨行。

「帶上為父的令牌,沿途驛站會提供方便,你外祖父留下的醫書和解毒方子也帶上,或許用得上。」

我感激地接過:「父親...」

他拍拍我的肩,眼中滿是驕傲:「去吧,我沈家的女兒,不是那等只會哭哭啼啼的弱質女流。」

母親則紅著眼眶塞給我一個護身符:「一定要平安回來。」

臨行前夜,我翻出外祖父留下的醫書,仔細研讀解毒之法。

外祖父曾是御醫,留下不少珍貴藥方。

我連夜配了幾副解毒散,小心包好。

黎明時分,我帶領一隊輕騎悄然離開沈府,向西北疾馳。

我一身男裝,策馬揚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蕭衍一定要等我。

行至城郊,忽見一隊人馬攔在路中。

為首的竟是林月柔的父親林大人!

林大人皮笑肉不笑地問:「沈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啊?一個閨閣女子獨自遠行,不太妥當吧?」

我握緊韁繩,心知不妙。

林大人是兵部侍郎,若他存心阻攔,恐怕無法前往。

就在這時,另一隊人馬從側翼殺出,為首的赫然是靖王府長史趙嚴。

「林大人好興致,一大早來郊外踏青?」

趙嚴拱手一禮,語氣卻冷硬如鐵:「奉王爺之命,護送王妃前往邊境,林大人可有異議?」

林大人臉色變了變,最終勉強笑道:「豈敢豈敢,只是擔心沈小姐安危罷了,既然有趙長史護送,下官就放心了。」

兩隊人馬對峙片刻,林大人終於悻悻退開。

我們趁機策馬而過,很快將林家隊伍甩在身後。

我鬆了口氣:「多謝趙長史及時相救,只是王爺怎會提前安排?」

趙嚴神秘一笑:「王爺料定他一旦離京,必有人對您不利,臨行前特意囑咐屬下暗中保護,今早聽聞您出城,屬下立刻帶人趕來。」

我心頭一暖,蕭衍身在戰場,卻仍不忘為我籌謀。

這樣的男人,值得我冒險奔赴千里。

回頭望去,京城已隱沒在晨霧中。

前方路途遙遠,危機四伏,但想到蕭衍可能正命懸一線,我便無所畏懼。

24

邊境大營的燈火在寒風中搖曳,我裹緊斗篷,跟著引路士兵穿過重重營帳,濃重的血腥味和呻吟聲不斷鑽入鼻腔和耳膜。

「王妃,就是這裡。」士兵掀開一座大帳的帘子。

帳內昏暗潮濕,唯一的光源是角落裡一盞油燈。

蕭衍躺在簡易床榻上,面色灰白,嘴唇泛紫,胸口的繃帶滲著黑血。

一位年邁的軍醫正在為他施針,額頭上布滿汗珠。

「王爺中的是北疆特有的狼毒,老朽只能暫時壓制。」軍醫看到我,連忙行禮。

我顧不上客套,直接上前為蕭衍診脈。

他的手腕滾燙,脈搏微弱紊亂,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

我從行囊中取出配好的解毒散:「準備熱水,乾淨布巾,另外把這藥大火煎成濃汁。」

軍醫接過藥包聞了聞,眼睛一亮:「這是七葉一枝花?老朽只在醫書上見過記載!」

「快去。」我無暇解釋,開始檢查蕭衍的傷口。

箭傷在左胸靠近肩膀處,周圍皮膚已經發黑,毒素顯然已侵入血脈。

我取出銀針,按照外祖父醫書上的方法,開始為他放血排毒。

「雲...舒...」蕭衍突然睜開眼,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我強忍淚水,手上動作不停:「別說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艱難地抬起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卻在半途無力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整整三天三夜,我不眠不休地守在蕭衍榻前,換藥施針,喂水喂藥。

期間他的高燒反覆,有兩次甚至停止了呼吸,全靠我不懈搶救才轉危為安。

到第四天黎明,他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脈搏也趨於平穩。

「王妃妙手回春,老朽佩服!」軍醫為蕭衍把脈後,激動得鬍子直顫。

我長舒一口氣,這才感到渾身像散了架般疼痛。

正要起身,一陣眩暈襲來,險些栽倒。

一旁軍醫連忙扶住我,「王妃!您三天沒合眼了,再不休息,王爺好了您卻要倒下了!」

我勉強點點頭,撐著身子來到旁邊的矮榻上休息。

剛合上眼,就沉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陣嘈雜聲驚醒。

睜眼一看,蕭衍已經坐起身,正與幾位將領低聲交談。

雖然臉色仍顯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往日的銳利。

我顧不上禮節,直接衝到他榻前:「王爺!您怎麼能起身?傷口會裂開的!」

將領們識趣地退下。

蕭衍握住我的手,眼中滿是溫柔:「多虧你及時趕到,否則我這條命恐怕撿不回來了。」

我急忙制止,喉頭髮緊:「別胡說,你答應過要平安回來的。」

他輕輕將我拉入懷中,在我耳邊低語:「有你在,我怎麼捨得死?」

這個擁抱溫暖而有力,我能感受到他逐漸恢復的生機。

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連日來的恐懼和疲憊終於化作淚水奔涌而出。

他輕撫我的後背:「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抬起頭,正對上他含笑的眸子,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

蕭衍休息期間,我並未閒著。

邊境戰事頻繁,傷兵營人滿為患,條件極其惡劣。

我利用外祖父的醫書和自己所學,開始整頓傷兵營。

我指著剛畫好的營區圖對軍醫解釋:「這些傷兵按傷勢輕重分區安置,重傷者靠近醫帳,輕傷者在外圍,另設分離區,防止疫病傳播。」

軍醫們起初對我這個閨閣女子的指手畫腳不以為然,但當我親自為傷兵清洗包紮,稍有成效後,他們漸漸改變了態度。

「王妃的法子真靈!」

一位年輕軍醫興奮地報告:「按您說的用沸水煮過的布條包紮,傷口化膿的少了一半!」

25

蕭衍傷愈後,第一時間來傷兵營視察。

看到整潔有序的營區,分類清晰的藥材,以及傷兵們明顯好轉的氣色,他眼中滿是驚訝和驕傲。

他當著眾將士的面鄭重說道:「沈雲舒,你救了不止我一條命。」

那一刻,所有傷兵和醫者齊刷刷向我行禮,眼中滿是敬意。

我胸口發熱,突然明白蕭衍為何總說「大周需要更多像你這樣的人才。」

被需要的感覺,真好。

然而,戰事並未結束。

北疆叛軍雖暫時退卻,但邊境仍不安寧。

更令人擔憂的是,軍中似乎有姦細。

一天夜裡,蕭衍在帳中對我坦言:「伏擊我的那支箭,是從我軍陣營射出的。」

「而且箭上的毒,是北疆王室秘制,外人極難獲得。」

我心頭一凜,想起林月柔那日的詭異言行:「林家確實很反常。」

他點點頭:「但我們需要證據。」

於是,我們設下一計。

蕭衍假裝傷勢惡化,命在旦夕。

我則整日在軍營以淚洗面,做足戲碼。

果然,三日後,探子來報,抓到一個試圖往蕭衍藥中下毒的士兵。

那士兵受審時崩潰大喊:「是林大人指使的!他說事成後保我全家富貴!」

更驚人的是,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張地圖,上面詳細記錄了邊境駐軍的布防情況。蕭衍冷笑:「果然如此,林氏父女通敵賣國,意圖不軌。」

我恍然大悟:「那日林大人在城郊攔截我,恐怕也是怕我識破他們的陰謀。」

有了確鑿證據,蕭衍立即派人秘密回京,將林氏父女一網打盡。

與此同時,我們利用繳獲的密信設下反間計,誘使北疆叛軍進入埋伏圈,大獲全勝。

蕭衍率軍擊退北疆叛軍後,在敵營繳獲一封密信,上面赫然蓋著北疆王室的狼頭印。

信中提到幾人密謀。

「林氏女傳遞的邊關布防圖已收到,三日後按計劃進攻。若成功,北疆將助林家重返故土,恢復爵位。」

蕭衍眼神驟冷,立即命人徹查。

當晚,暗衛來報:「王爺,查清了!林月柔的母親是北疆沒落貴族的女兒,二十年前因家族叛亂逃至中原,嫁給了林大人。這些年,林家一直暗中為北疆傳遞軍情!」

我在傷兵營整理藥材時,發現幾名重傷士兵中的毒極為罕見,翻閱外祖父的醫書,確認這是北疆王室專用的雪狼毒。

「這毒我在林月柔送周景的香囊里聞到過!」我猛然想起,當初林月柔送過周景一個香囊,說是安神香料,實則暗藏劇毒。

我立刻帶人搜查林府,果然在林月柔閨房的暗格里,找到了未用完的毒粉、與北疆聯絡的密函,以及沈家軍曾經的布防圖!

皇上震怒,下旨公開審訊林家父女。

公堂之上,林月柔仍不死心,淚眼婆娑地看向周景。

「景哥哥,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沈雲舒陷害我!」

周景臉色鐵青,尚未開口,蕭衍已冷笑抬手:「帶人證。」

林月柔的貼身婢女被押上來,顫抖著招供。

「小姐...小姐每月的十五都會去城南破廟,見一個北疆商人,奴婢親眼見過她遞軍報!」

更致命的是,蕭衍的暗衛押上來一個北疆俘虜,那人一見林月柔就大喊:「公主!您答應過會救我的!」

全場譁然!

原來,林月柔的母親是北疆王族旁支,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並一直暗中為北疆賣命!

周景如遭雷擊,猛地衝上前,一把掐住林月柔的脖子。

「你利用我?!你讓我誤會雲舒,害我失去她,就為了給你的北疆主子鋪路?!」

林月柔見事情敗露,終於撕下偽裝,瘋狂大笑:「是又如何?你蠢,沈雲舒更蠢!我略施小計,你們就自相殘殺!可惜沒能讓靖王死在那支毒箭下!」

皇上當即下旨。

林父通敵叛國,斬立決!

林月柔流放北疆苦寒之地,永世為奴!

林月柔戴著鐐銬被押出京城時,曾經巴結她的貴女們紛紛趕來,將當初她送的珠寶首飾砸在她臉上。

「賤人!差點害我們也被當成叛賊!」

更諷刺的是,押送她的官兵,正是當初被她害過的邊境士兵。

他們故意讓她徒步穿越雪山,最終,她凍僵在冰天雪地里,死前還死死攥著那枚周景曾送她的玉佩,可那玉佩的另一半,早被周景親手摔碎了。

26

凱旋之日,京城萬人空巷。

我穿著王妃正裝,與蕭衍並肩騎馬入城,接受百姓歡呼。

人群中,我意外看到了周景。

他站在角落,面容憔悴,但眼神已不再渾濁。

當我們目光相遇時,他遠遠地向我行了一禮,眼中滿是複雜的歉意和祝福。

回京後不久,周景託人送來一封信,坦言自己識人不清,險些釀成大錯。

信中,他決定離開京城,遊歷四方,去看看天下。

「要見他一面嗎?」蕭衍問我。

我搖搖頭:「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祝他一路順風。」

蕭衍將我擁入懷中,不再多言。

一個月後,靖王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我們的婚禮比原定推遲了三個月,卻比計劃中更加盛大。

皇上親自做主婚人,太后賜下鳳冠霞帔,滿朝文武齊來道賀。

婚禮上,蕭衍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震驚的事,他當眾將靖王府的印信交到我手中。

「從今日起,靖王府內外事務,由王妃全權負責。」

他聲音洪亮,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沈雲舒的才智膽識,勝過無數鬚眉,得妻如此,是蕭衍之幸,亦是靖王府之福。」

滿堂賓客譁然。

我接過印信,手微微發抖。

這不僅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尊重與認可。

洞房花燭夜,蕭衍為我取下沉重的鳳冠,手指輕撫過我額上的壓痕。

「疼嗎?」他低聲問。

我搖搖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值得。」

他輕笑一聲,將我擁入懷中:「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是在三年前的城隍廟會。」

他的指尖描摹我眉骨,仿佛在還原記憶里的畫面。

「那時我微服查案,看見個戴帷帽的小姑娘,當街攔住人牙子的馬車。」

「你掏出全部首飾贖下那個小丫頭,還厲聲說:忠勇伯府的人,眼裡容不得這等齷齪。」

記憶如潮水湧來。

那日我瞞著父母偷跑出府,恰見人牙子欺辱幼女。

情急之下,我把身上的首飾都遞了出去。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那時你就...」

「就記住了你。」他坦然承認。

「後來得知你退婚,我便決定接近你。送嶺南地理志,邀請賞花,都是我的算計。」他頓了頓:「唯一沒算計到的,是後來真的愛上了你。」

我心頭一熱,主動吻上他的唇:「這個算計,我很喜歡。」

婚後,我們並未如尋常王府那般閉門享樂。

在蕭衍的支持下,我創辦了京城第一家由女子主持的醫館,專門收治貧苦百姓。

後來又開設學堂,教授女子醫術和文理。

蕭衍則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在朝中推動改革軍醫制度,將我整理的醫護方法推廣至各軍。

我們夫唱婦隨,配合默契,成為京城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一年後的春日,我站在靖王府的花園裡,看著滿園盛放的桃花,恍如隔世。

那個為周景一句話就患得患失的沈雲舒,如今已是獨當一面的靖王妃。

那個被困在閨閣中的少女,如今正用自己的才學造福百姓。

「想什麼呢?」蕭衍從身後環住我的腰,下巴輕擱在我肩上。

我靠在他懷裡:「想我們第一次見面,若不是林月柔設計陷害,若不是周景當眾指責我,若不是我毅然退婚...」

「沒有那麼多若不是。」

他轉過我的身子,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是金子總會發光,是明珠終不會蒙塵。沈雲舒,你本就該如此閃耀。」

桃花紛飛中,他低頭吻住我。

春風拂過,帶走了最後一絲過往的陰霾,只留下滿園芬芳,和屬於我們的錦繡年華。

周景番外

1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在那個賞花宴上,沒有相信她。

我本該相信她的。

我本該知道, 沈雲舒那樣驕傲的人,絕不會去推林月柔下水。

我本該記得,她七歲時就能為了一隻受傷的麻雀, 在雨里站半個時辰,直到給它包紮好。

她怎麼會去害人?

可我信了林月柔的眼淚。

我信了那些嬌滴滴的啜泣,信了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 信了她說的「沈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我甚至...當眾指責雲舒。

我看著她站在那兒,脊背挺得筆直, 眼裡像是淬了冰,一字一句地說:「周景,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

我以為她在賭氣。

我以為她總會原諒我的。

2

我聽說她去了北疆, 為了救蕭衍。

我站在城牆上, 看著她的馬車消失在風雪裡,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曾這樣義無反顧地為我擋過箭。

那時候,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笑著說:「沒事, 不疼。」

可現在,她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3

林月柔被流放的那天, 我去看了。

她戴著沉重的枷鎖, 頭髮散亂,再也沒了往日嬌柔的模樣。

她看見我, 瘋了一樣撲過來,哭著喊:「景哥哥!救我!」

我站著沒動。

她終於撕下了偽裝, 猙獰地咒罵:「周景!你以為沈雲舒還會要你嗎?!你也是個蠢貨...」

我沒讓她說完。

我轉身走了。

4

後來, 我偷偷去過沈府。

我想看看她小時候住過的院子,想看看那棵我們曾經一起爬過的桃樹。

可我看到的, 只有一地灰燼。

她的侍女說, 她燒掉了所有和我有關的東西。

「小姐說, 留著噁心。」

我站在那兒,忽然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

再後來, 我去了邊關。

我想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偏偏,我總能聽到她的消息。

「靖王妃醫術高明, 救了不少將士!」

「王爺和王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聽說王妃有喜了, 皇上親自賜名...」

每聽一次,就像有人在我心上捅一刀。

5

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京城的燈會上。

她穿著絳紅色的斗篷, 挽著蕭衍的手臂,笑得眉眼彎彎。

我躲在人群里,像個見不得光的影子。

她沒看見我。

也好。

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再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6

我老了。

邊關的風沙磨糙了我的皮膚, 也磨平了我的悔恨。

偶爾,我會夢見年少時的她, 站在桃花樹下, 沖我笑。

夢醒時,我總會倒一杯酒, 敬給遠方。

然後,把另一杯灑在地上。

敬我這一生,最愚蠢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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