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簡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喜歡我哥。」
「如果不是兩年前他因為和我賭氣和你鬧了一場烏龍,你根本沒機會和他訂婚。」
沈以棠的話如同重錘擊中我的胸口,我腳步踉蹌,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我試圖微笑,可嘴角的弧度依舊勉強。
6.
幾年前,我剛上大學的時候。
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就是沈以棠。
那時候的她明艷張揚,而我自卑內斂。
可就是這樣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也沒有阻礙我們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曾告訴她,我心裡有著一個一直喜歡的人。
那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隔壁鄰居走水失火,火災禍及我家,我被困在衛生間內,命懸一線時。
一個男生突然砸碎我家的門窗,衝進我家,將奄奄一息的我從火場裡抱了出來。
沈以棠當時聽完驚呼不已,「這簡直就像偶像劇里的開場,小簡你可一定要找到這個男生!然後和他在一起!」
我當時害羞地捂住了她的嘴。
悶熱的夏天,當時我們擠在一張一米二寬的床上,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
那時我以為我們會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
直至,那天蔣硯下課來到我們的教室等沈以棠一起回家。
我怔怔地盯著他,只是一眼便認出了他就是當年救我的那個男生。
後來我將這件事告訴沈以棠之後,她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隨後便連拍幾下胸脯。
「小簡你放心吧,近水樓台先得月,有了我這個妹妹,肯定能幫你助力拿下我哥。」
「這輩子我也只認你這個嫂子。」
我當時激動地一把抱住她,感動得說不出話。
在沈以棠一次次的撮合下,我和蔣硯的關係也逐漸地熟絡起來。
後來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呢?
我也說不清了。
只記得不知什麼時候,沈以棠開始排斥我們三人一起放學回家。
後來又她開始當著蔣硯的面說我的壞話。
並且攛掇其他的舍友一起孤立我。
我當時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惹她生了氣,便親口去問她。
直至撞見,她抱著蔣硯哭的淚眼朦朧。
「哥,你不要喜歡別人。」
「你只喜歡我一個好不好?」
當時的蔣硯或許對沈以棠還沒有生出男女之情,他拒絕果斷又冷漠。
「以棠我只把你當妹妹看。」
也就是因為他的那句拒絕,讓我沒有放棄一直追逐他的腳步。
畢業後,他當了飛行員。
為了能離他近一點,我放棄三甲醫院外科醫生的職位,轉去他所在的航空公司當了一名普通航醫。
我以為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對我沒有八分喜歡,也總該有五分的。
可是如今到頭來,卻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無論是大學還是畢業,蔣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7.
想到這裡我心裡彷佛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盯著蔣硯的眼睛,壓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帶著幾分苦澀的開口,「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喜歡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明知故問的問出這個問題。
可我心底就是好不甘。
五年,整整五年,我陪在他的身邊形影不離。
明明他曾也向我表露心意,也會在動情時說要娶我。
他記得我每個月生理期的日子,會給我熱薑湯和紅糖水;知道我吃飯的口味,每次在吃飯前都會挑出我面里不喜歡加的香菜;甚至會在狂風暴雨的天氣,橫跨半個城市前來接我。
我感冒發燒時,是他徹夜不眠地守在我身邊照顧我。
是他一次一次的對我回應,我才會義無反顧地向他一點一點的靠近。
我以為他真的喜歡上了我。
可是如今,遲來的真相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只不過是為了氣沈以棠做戲給別人看的。
這讓我怎麼能接受?
蔣硯的眼尾有些泛紅,他下意識地搖頭,「不是的……」
就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有些沙啞。
「哥,夠了!」
「難道你忘記之前的事了嗎?」
沈以棠的出聲打斷了蔣硯的話,他的神情片刻後恢復了沉靜。
什麼事?
就在我想出聲質問時,眼神忽地被沈以棠挽在蔣硯胳膊上的手吸引。
他們的動作是那麼自然,彷佛這樣親密無間的行為,他們兄妹倆早已習以為常。
我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寒聲道,「蔣硯我們取消婚約吧。」
蔣硯的目光定在我的臉上,黑眸里光點稀疏破碎,「你確定?」
「嗯。」
隨後,他臉上划過一絲慍色,壓著怒火沉聲道,「不可能!」
我深呼一口氣,極力地壓制胸口的怒意,盯著他那雙噴火的眼睛淡聲開口,「離不離也不是你一個人說的算的。」
「你就這麼想和我離婚?」
蔣硯說完,見我神色絲毫沒有波瀾。
他額角鼓起青筋,忍無可忍般沖我桌上的文件大手一揮。
洋洋洒洒的紙片落了一地。
在看到角落處那張孤零零的彩超單時,我原本死水一般的心臟還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強抑住眼底湧上的那股熱意,我冷著聲指向門外,「你們給我滾。」
蔣硯蹙著眉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被沈以棠拽了走。
臨走時,沈以棠看著我憤恨的說了句,「白簡,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再搶走我哥的。」
8.
蔣硯走後,我身體的力氣放佛被瞬間抽干,貼著冰涼的牆壁滑坐在了地上
我無助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再也抑制不住那股錐心的痛意,淚水像扯斷了線的珍珠不間斷地流下。
直至夜幕降臨,我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做了一個最後的決定
「周醫生,幫我預約下流產手術吧。」
人們常說,一個人最孤獨的境界那就是獨自去醫院做手術。
當時躺在手術台上,我眼前閃過的全是這五年我和蔣硯發生的點點滴滴。
恍惚間,我似乎又看見在一片火光之中,年少的蔣硯將無助的我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當時,在逃生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我們被倒塌的橫樑擋住了前方的去路。
我被濃煙嗆得昏昏沉沉。
蔣硯怕我失去意識,一直拉著我說話。
「喂,如果這次我們能活著出去,你可就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我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他將我被煙燻的黑乎乎的臉掰了過來,一本正經的問道,「那你想好怎麼報答我沒?」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
他將我臉上的灰塵一擦,揶揄地笑道,「你這小丫頭還長的挺漂亮,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蔣硯的話出奇的奏效,只是一瞬我便覺得被灰煙堵住的大腦清醒了過來。
後來,我們就真的撐到了消防員解救我們的那一刻。
思緒漸漸地回籠,手術也已經做了完。
我黯然神傷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個不足三個月的孩子終歸和我沒有緣分。
在醫院休息了片刻,我一個人腳步虛浮的走了出去。
許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的原因,沒走幾步我就覺得眼前發黑,身體也開始站不穩。
就在一個踉蹌後,我以為自己會摔倒在地上時。
忽地,一隻有力的手臂從我身後托住了我。
鼻尖在觸碰到一處堅硬的胸膛時,我怔怔地抬起了臉。
一張清風朗月的面龐便躍然眼前,
穿著白衣大褂的男人,嘴角掛著一抹醉人的微笑。
我從他懷裡起身,吃驚道,「薛琛墨?」
他環臂站定在側,面色從容,「好久不見啊,白簡。」
「你怎麼會在這……」
問完半句話後,我的話音戛然而止。
薛琛墨當然會在這了。
當時在醫學院時他就是系裡成績最好的學生,如今出現在滬市最好的三甲醫院裡才應該是理所應當的事。
「聽說你後來去當航醫了?」
「嗯。」
「你可真是暴殄天物,浪費了你這身的才華。」
「想當初你可是我唯一的競爭對手。」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就別抬舉我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拿過手術刀了。」
薛琛墨靠著牆,一副無奈的看著我,伸出兩指戳了戳我的額頭。
「你呀。」
驀地,他沉下聲一本正經道。
「白簡重回手術台吧。」
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拒絕的話。
「不行,我已經很久……」
「你先別著急拒絕我,我現在是主任醫師,手裡有兩個推薦的名額,你考慮一下。」
「我這裡永遠給你留著位置。」
他的目光溫柔似水,眸中流轉著無盡的溫柔直勾勾地凝望著我。
我微微一怔,眸中溢出點點笑意,「我會好好考慮的。」
見我鬆了口,薛琛墨的雙目驟然一深,嘴角噙著的笑意比之前更濃。
「我等你。」
9.
他的話音剛落,就在這時我的手腕被人突然用力地捏住。
一臉怒氣的蔣硯不知何時走到的我身邊,他陰沉的眼神落在我對面的薛琛墨身上,咬牙切齒的開口。
「白簡,這就是你一直想和我退婚的理由?」
蔣硯的手勁兒很大,我疼得蹙起了眉。
一旁的薛琛墨一把攥起他的領口,眸中釋放出某種警告的意味,「鬆手。」
「你弄疼她了!」
蔣硯看著他的眼底帶著明晃晃的輕視和不屑。
「我的未婚妻還輪不著你管。」
「現在不是了。」
蔣硯回過頭不可置信看向我,我用力地從他手裡掙扎開。
「訂婚取消了,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了蔣硯。」
薛琛墨一把將他推開,蔣硯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白簡,有本事……你再說一次。」
我平靜的直視他通紅的眼眶。
「再說一百次我的答案也都是一樣的,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蔣硯翕動嘴皮似是還想說些什麼,直至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哥!」
沈以棠快步走到蔣硯身旁,委屈的嘟囔一句。
「哥你去哪了,我片子都拍好了。」
「醫生說有事嗎?」
「沒事啦,就是普通擦傷,沒有傷到骨頭。」
「哦。」
他們二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就在我想抬腳離開時,沈以棠卻出聲叫住了我。
「小簡,你是不是答應琛墨的追求了?」
「他大學可是一直喜歡你呢。」
我腳步頓住,用力地捏緊拳頭,「沈以棠我們之間的事,你不要把別人扯進來。」
薛琛墨是之前喜歡過,但那都是大學時候的事了。
更何況我那時一心都撲在蔣硯的身上,根本對別人沒有任何心思。
沈以棠如今這番話也不過是為了激化矛盾,拉薛琛墨入局罷了。
誰料就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薛琛墨拖著漫不經心的嗓音開口。
「不僅大學的時候喜歡,現在也是。」
我呼吸一窒,在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眼眸,瞬間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聽到他的回答,沈以棠有些竊喜的拉了拉蔣硯的袖口。
「哥你看見沒,琛墨可是對小簡一往情深呢。」
她話落,蔣硯猛地甩開她的手,抬腳走到我的身邊。
「白簡,今天的事我當沒發生過,你現在跟我走。」
他可以當所有事都沒發生過。
可我不能。
我冷笑一聲,「蔣硯你別裝了,你的好妹妹現在也回來了,你不用再為了引她現身而和我逢場作戲了。」
我說罷,蔣硯像是沒聽到一般,整個人魔怔的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走。
我連著掙扎幾次後,他最後的一絲耐心也蕩然無存。
就在我想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時,蔣硯大手一揮,我因為重力慣性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腹部更有如被重石鑿擊之痛,我臉色一白差點沒喘過氣來。
沈以棠冷笑著盯著我,「白簡什麼時候你也學會玩苦肉計這種戲碼了?」
蔣硯皺下眉,不耐煩的用命令般的口吻沖我說道,「起來,白簡。」
這時,腹部傳來一陣強烈的絞痛,我捂著肚子的手指節都泛了白。
薛琛墨蹲在我的身前,並沒有急著拉我起來,而是關切地問了我一句,「還好嗎?」
我點了點頭,就在薛琛墨伸手想將我抱起時。
忽地突然下體湧上一股熱意,我暗叫一聲不好。
緊接著暗紅的血便順著我的腿流了下來。
蔣硯見狀整個人如雷擊般愣在原地。
薛琛墨焦急的聲音傳來,「小簡別怕,我去叫醫生。」
10.
「做完流產手術後,子宮內會有創面,會導致下體出血的情況,一定要多加註意。」
蔣硯魂不守舍的聽著醫生的吩咐。
走出醫院後,他紅著眼睛,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沖我開口,「你把我們的孩子打掉了?」
我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嗯。」
蔣硯的聲音陡然拔高音量,「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被他這麼一吼,我壓抑已久的情緒也全面崩盤,因為憤怒我的胸腔不住地起伏著。
「商量!?還有商量的必要嗎?」
「你和你妹在我們訂婚宴上激吻的時候你和我商量嗎?」
這時外面已然下起淅淅瀝瀝的雨,我和蔣硯在外面僵持著。
入秋後的雨夾雜著幾分寒涼。
他一腳用力踹在車門上,忍無可忍的說道,「白簡這事你他媽就過不去了是吧?」
我所靠近的車門傳來砰地一聲巨響,有處部分已經嚴重變了形。
我忍不住地想,如若這一腳踹的是我身上,那該有多痛啊……
望著蔣硯眸底浮出的怒氣,我突然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也不想和他在爭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