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算命,網友連線視頻,說自己被困在了古墓里。
所有人都問我該怎麼辦。
我說:「整十車水泥,往墓里灌它個三天三夜,再用壓路機壓平,可保平安。」
全網罵我冷血。
他們不知道,那墓里埋著比僵王還可怕的東西。
而視頻對面,甚至都不是活人。
1
我叫李相柳,是茅山當代傳人,也是一名直播網紅。
平日憑藉師門手藝,我獲得不少水友好評,直播間積攢了不少人氣。
然而不想今日開播。
我接待的第一個客人,就把我罵上了熱搜。
早上我打開直播。
首當其衝就是一則禮物通知。
【魏小雨打賞了 100 個禮花。】
【魏小雨申請連線。】
我有些吃驚,畢竟我算命一次是一個禮花。
100 個禮花,我都能把她手機相冊第五張表情包算出來。
我好奇問道:「寶子,你是攤上什麼事了?」
通過視頻申請。
果然,一道哭腔就傳入了直播間所有人的耳朵。
「主播你在嗎,我被困在了一座古墓里,有東西一直在追我,我好怕!」
聲音略顯稚嫩,傳遞過來的視頻卻看不太清晰。
光線昏暗,螢幕還在不停晃動,這個人似乎躲在什麼地方,抖得很厲害。
我透過她手機螢幕的微光勉強看到一張嚇得慘白的小臉。
我更好奇了:「那寶子你想算算什麼,陽壽還是陰壽?」
「不是!」
女孩急得發抖,斗大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卻是壓著嗓子,不敢發出大聲。
「主播,我真的沒有開玩笑。
「我被困在了玉江山的古陵墓里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有東西在找我,我好幾次都差點被它發現……
「我快堅持不住了!」
她捂著嘴,壓抑的哭聲卻還是止不住。
恐懼的情緒瞬間就蔓延到了直播間。
直播間疑惑了。
【她不會說的是真的吧?我前些天確實聽說隔壁玉江市發現了一座古墓,有考古隊進去了,到現在好像還沒有新的消息。】
【天啊,那她不會就是考古隊的人吧?現場直擊呀!】
【臥槽臥槽!這是真的嗎?這麼刺激!】
【那我們要不先想想該怎麼辦吧!主播是茅山傳人,她說不定真有辦法!】
直播間觀眾熱情高漲,短短几分鐘,熱度竟然漲了一倍!
我認真道:「你們說得對,像這種情況,我們確實應該先想想怎麼處理,所以,我們把墓填了吧。」
直播間唰一下噤聲了。
魏小雨一愣,梨花帶雨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錯愕。
「寶子你別急,我聽我給你算。」
我甩了甩手指,湊近攝像頭就給她算了起來。
「一座古墓,聽說文物已經被盜了,那就純純一個地下空洞,萬一哪年下雨,塌了陷了,責任算誰的?
「運氣不好,再掉下去個人,或者掉下去個狗?掉下去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而且那陵墓據說還不小,一般皇帝家都沒它半個大,既然不住人,那房屋空置稅怎麼算?
「土地是國家的,國家是人民的,那麼一大塊地。難道就讓封建幫的老頭頭霸占啦?
「所以要我說,直接填了算了!
「現在我們就整,直播間水友去整批文,我聯繫水泥廠,整十來輛攪拌車,灌它個三天三夜!
「別說追你的是僵王了,僵太公來了,他也得跪啊!」
我越說越覺得在理,越說越覺得靠譜。
一拍桌子喜道:「你就說!你這命我算得怎麼樣!」
直播間噌就炸了!
【你他媽到底是不是人!什麼叫填了?就算不救人,也不應該這麼說吧,太他媽惡毒了!】
【我草了!我還相信了她,以為她真是茅山的,這個主播品德太敗壞了,我舉報了!】
【就是!我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還當主播?這不是帶壞小朋友嗎?】
【惡毒!最毒婦人心!】
群嘲四起,我直播間熱度短短几分鐘,竟被罵漲了好幾萬。
還好我的老粉絲願意相信我。
貝拉米:【老粉報道,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勸直播間各位善良,不然到時候打臉的可能是你。】
胖娃殺手:【貝姐這麼說,我就反應過來了,我願意相信主播的人品,這個魏小雨八成有鬼!】
我笑了,對著直播間道:
「我這個人呢,從不背叛走向我的 Money,所以我剛才說的每一句都是為她好。
「畢竟一個死了的人,何不入土為安呢?」
我笑著看向一臉驚愕的魏小雨。
而這話剛說完,直播間又沸騰了。
【死人?你在說什麼昏話,這麼一個大活人,你當我們瞎嗎!】
【就是!剛看別的彈幕,還以為你真有兩把刷子,這就直接開始胡說八道了?】
【對,這哪裡是死人?你不會想說這是殭屍吧?可別丟人了!】
【這要是死人,我直播吃屎給你看!】
直播間觀眾義憤填膺,我沒說話,直接調大了魏小雨的視頻框。
「有種活死人,叫作屍奴。」
2
「有些厲害的行屍殺死人後,會將那人轉化為自己的屍奴,保存靈智,但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種屍奴,如果死去時間不久,它的外表和普通人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只能從一些細節的地方察覺出它們的身份。」
我把滑鼠移向視頻中的魏小雨。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我沒有死,我真的是來求救的!我叫魏小雨,是凌海大學考古系大四學生。你們可以去查我的身份,求求主播不要再懷疑了,救救我!」
語氣悲傷,聞者潸然欲泣。
我直接暫停,滑鼠指在了她的眼睛上。
「光線太暗,可算讓我找到一張清晰的照片了,你們看她瞳孔。」
直播間爭吵一停,再一會兒,終於有人發現了問題。
【不對,你們看,她的瞳孔怎麼這麼大呀!】
有人提醒,很快其他人也發現了魏小雨誇張擴大的瞳孔。
她明明哭得悲傷。
仔細看,卻是瞳孔發散失焦,整個人無神也無光彩,詭異至極。
我不急不緩道:「人死後,交感神經會變得脆弱,表現出來最直接的一點就是瞳孔括約肌失力,瞳孔渙散,這也是醫學上判定一個人死亡的重要依據。」
直播間彈幕翻飛。
【臥槽,我被嚇到了,她的眼神真的好恐怖,不像是個活人!】
【是啊,哪有人明明哭得這麼可憐,眼神那麼呆滯的,這真的像是有問題!】
【不是吧?你們真信這個主播啊?你們不知道人的瞳孔在光線較暗的情況下會放大嗎?這是為了吸取更多的可見光,這點都不懂?】
【哦對,是啊,我就說哪有什麼行屍殭屍的,主播這為了流量,真的是用盡了心機,這張圖找了好久吧?】
【可這不是主播剛才點的暫停嗎?怎麼是截圖了又?】
彈幕又吵了起來,我無語揉了揉眉心。
「那既然這樣,就只能用最後一個辦法來證明我說的是對的了。」
再次點擊滑鼠,我恢復了與魏小雨的視頻。
她頭往後退了一指距離,暗淡的光線下正好看不清她的眼睛。
直播間一眾網友再想確定,已經看不到她的瞳孔了。
她此刻呼吸有些急促,聲音夾雜著羞怒。
「主播,我是因為之前看過你的直播,相信你,才來求你救命的,可你為什麼要誣陷我?如果你想要流量,想要賺更多錢,我出去後都可以給你,求求你不要再玩我了,好不好?」
「我不信,除非你唱死了都要愛。」
視頻像是卡了一下,一道惱怒綠芒從魏小雨眼中一閃而過。
我看到就笑了。
「不唱是吧?那我給你唱,我大學期末海底撈,可全靠這首歌保證精神正常,你可有福了。」
清清嗓子,我悠然唱出了聲。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
「啊!」魏小雨突然抱著頭慘叫!
詭異一幕驚嚇直播間無數!
魏小雨驚懼:「這是什麼!」
「此乃大悲咒,提神醒腦!不過可惜,殭屍吃掉了你的腦子!」
「啊!!」
又一聲慘叫,視頻翻轉,手機被魏小雨丟落在了地上。
最後一幕。
一隻血跡斑斑的慘白屍腳憤怒踩在了螢幕上,視頻瞬間黑暗。
牙澀的聲音傳來,伴隨一聲屍吼!
手機破碎,連線被切斷。
整個世界安靜了……
「喂喂喂,剛才罵我的人呢?在嗎在嗎?探墓探墓,一起一起啊!」
3
【臥槽,我剛進來,剛才那是什麼東西?恐怖電影嗎?好嚇人!】
【我錯了,主播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的,我的真神啊!這世界真的有殭屍!】
【嗚嗚嗚,嚇死我了,跪求個一米八大哥陪我聊天。】
【嗚嗚我也要,組個群可以嗎,我的被子好像不夠長。】
彈幕翻飛護體,偌大個直播間前所未有地開始團結。
【主播,那是不是考古隊全部死在墓里了?】
我仰頭躺在了沙發上,還是點了下頭。
【那我們要不要去降妖除魔啊!】
【對對對!主播我們去嗎?這一定很刺激!】
【走啊走啊,幹嗎不去?她不是茅山傳人嗎?這就是她該做的呀,快點!】
我拍了下沙發坐了起來。
「傻逼們,someone just died。」
【什麼??】
「我記得我也說了中文。」
彈幕隨即炸裂。
【罵我?給你臉了!剛有點人氣就飄,敢罵觀眾了?】
【就是,還有剛才那殭屍,說不定就是她找人自導自演騙流量的!不然就算那墓里出了事,殭屍怎麼還專門打電話給她?】
【對!我也反應過來了,而且殭屍會打電話?別逗了,人還是應該相信科學,差點被騙了!】
【可是剛才是視頻聊天啊,視頻又不能 P,最後那個腳和聲音總不能是假的吧?】
【天真!化妝懂不懂?】
直播間又吵了起來,我敲了敲桌子,打斷了他們。
「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什麼?】
我平靜道:「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會在玉江山封墓。到時候願意和我對賭的,帶上水泥、攪拌車來玉江山。如果我失敗,所有車、物費,我十倍賠償。」
【賭就賭,怕你啊!到時候你別不來!】
【越裝越像回事了,都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還能被你嚇著?】
我嘴角翹起:「一言為定。」
伸手一按,光榮下播!
「搞定!大頭解決了!」
旁邊我師父用一隻腳挑著旺財,正在給它做後空翻減肥。
聞言他直搖頭。
「那墓可不簡單,你真要去?」
玉江山是九江龍脈匯首之地,這種龍脈重地底下竟然出了一座凶墳,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我點頭道:「當然要去,那東西凶得批爆,不管不是中國人!」
「我明天大白天去,趁它在睡覺,給它家做個全工業風裝修!師父你想不想去?」
師父隨口道:「嗯,那就去吧。」
我笑了,打車直奔玉江山。
到地方,我看到不少帳篷,知道考古隊失聯後,救援人員已經到場了。
我下車,偷摸找個方向上山了。
只是剛走沒幾步,後面突然有人跟了上來。
「走馬陰陽,金鎖玉關,漳州紀姚想與茅山高人同行。」
走馬陰陽是風水四家之一。
此派號稱走馬陰陽斷,金鎖玉關通。
路過山水田宅,走馬一觀,就能直言不諱,道出此地的虛實。
風水之術極為神妙精準。
我喜道:「你是漳州紀大師嗎?」
之前玉江山陵墓還未被發現。
因玉江山是古代九江龍脈匯首之地,所有人都說這底下必定是風水寶穴,葬下先人,福澤後世。
只有漳州一位紀大師察覺到了危險,說:玉江山下是大凶之地,生人勿近。
可見其風水造詣。
紀姚點頭承認,她不過三十,穿著一身登山裝,說話帶笑,又有一股古風。
「大師不敢當,只是聽說玉江山出了事,特地過來看看。沒想到已經被封山了,只能勞煩李道友帶我進去了。」
我驚喜!
工具人來了!
伸手:「請!」
結伴往山頂走去。
聊了幾句後,漸漸熟悉起來。
「紀師姐,這座大墓的風水你怎麼看?」
紀姚腳步很快,說話卻是極穩,聽不出波瀾。
「山川龍脈,順天而定,應天運,應時人,可華夏五千載,從無一段朝代,如今日般昌盛,民心所向。
「如此時代,九江龍脈匯首之處,原本不可能生出凶穴,而且是如此大凶之地,所以我必須來看看。」
登上山頂,此時天光大亮,玉江山連綿秀麗款款落入眼眶。
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這底下竟然埋藏了一座凶宅,一夜之間害死十數多人。
我在山頂再次找到那口枯井。
當時被困在墓中,我們就是從這口枯井下的秘道退了出來。
「紀師姐,你有什麼發現沒?」
紀姚站在井口,打量著群山,轉過頭來突然皺眉道:「這條龍脈好像要死了。」
我一愣。
龍脈是地理脈絡,土肉、石骨、草木發。
這也能死的嗎?
紀姚指著枯井:「任誰的腦袋也不能長個這麼長的窟窿,都戳死人家了。」
我一下沒聽懂。
「就這個原因?」
一直說走馬陰陽要比其他門派更注重表象。
但這明明是抽象啊!
「紀師姐,你沒開玩笑吧?」
紀姚認真點頭:「我的直覺不會錯的!」
我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風景。
山川秀麗,綠得人都發慌,哪裡有什麼龍脈要死的感覺。
再說了,我之前還把龍脈之靈喊出來打過架呢,雖然說……
它好像有些虛淡!
我腦海一凜,回頭想問紀姚。
卻是見她單手撐著井口,輕巧一躍就跳下了古井。
「臥槽啊!!」
我趕緊趕過去往下看,就看到一個背影向著秘道深處走去。
我頭都裂開了。
「這都什麼事啊!」
發了條信息給我師父,我跳下古井就向著紀姚的方向追去。
這條路是當年工匠在完成陵墓建造前,為了防止被墓主人殺人滅口留下的逃生墓道。
我幾步追上去,一路向下,繞過幾層墓道才在最後的破洞處見到了紀堯。
而那破洞底下便是陵墓大門。
我和師父在那門前打倒了守墓的血僵王,血僵王的屍體還躺在那裡。
紀姚俯身向下面看,我擔心她中屍毒,就想上去趕緊把她帶走。
紀姚:「這陵墓果然有問題。」
「問題?」
我疑惑,走過去才發現底下並沒有屍毒,竟然跟我當時離開時並沒什麼不……
不對!
血僵王的屍體怎麼不見了!
原先血僵王死去的地方,一套破破爛爛、血跡斑斑的古衣正正擺在地上,裡面的血僵王屍體卻是消失不見了。
我頭皮發麻。
「大哥,沒想到你死後的死後還有一劫啊……」
我問紀姚:「這陵墓有什麼不對?」
她此刻似乎有點興奮,指著那扇石門道:
「你看那門上雕刻玄武花紋,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是四聖門中鎮守北方的玄武門。古代以四聖守護皇城,這座陵墓怕是也才用了這種格局,這墓恐怕真是一座帝陵!」
我皺眉:「那就是說這座墓起碼有四道城門,四座外城,這麼大嗎?」
那我費勁打敗的血僵王不會只是這邊北城的守將吧?
那它這樣的殭屍王豈不是說起碼還有……3 個!
我矮身扛起紀姚就跑!
「紀師姐,聽我的,咱們回去和他們商量商量把墓封了,我有辦法證明墓里考古隊全都死了。要是那幫人實在不聽勸,我還有一套音響大陣,放十天八天《三字經》,我們再進去也比現在好啊!」
紀姚身子輕輕一擰,就從我肩上滑了下來。
「你聽我說完。」
「你說尼——」
我強行忍住吐槽的慾望。
「說吧說吧。」
暗嘆一聲倒霉,我從包里取出桃木劍,甩開就貼起了符紙。
紀姚重新爬了回去:「這座陵墓規格極大,用心頗深,可如此耗費心力物力建造的陵墓卻唯獨沒有水。有風無水,不成風水格局,我不信建造出此墓的風水師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所以,此處必定有水!」
我點頭:「領教了。」
然後惆悵道:「紀師姐,你打架厲害不?」
紀姚攤手:「打人可以,打殭屍不行。不過我算了我今天出門屬於是有驚無險,看樣子得靠你了。」
我嘆了口氣:「找死的皇曆可不管。」
轉過身,原本躺靠在墓道牆壁上的數百工匠骸骨,空洞洞的眼神不知何時定定看向了我們。
咔!咔咔!
枯黃的骸骨立起,磨牙刺耳的摩擦聲,一具具死屍扛起腐朽的刀棍,沖向了我們!
我嘆了口氣,舉劍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