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哥們兒之前會不會是搞詐騙的。
怎麼這麼擅長拉人入伙?
而這時我也終於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姜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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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前方到站,蛟龍台。】
短暫行駛後,地鐵再度停下。
大門打開。
這一站的名字,顯然是對應了輪迴六道里的畜生道。
還未出門,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
仿佛到了空氣潮冷的海邊。
陰風偶爾吹過,惹起一手的雞皮疙瘩。
門外有一條巨蟒般的龐然大物,頭頂長著修長的鹿角,身軀足有四五十米長,緊閉雙眼,蜿蜒在地。
既像蛇,又像是神話傳說中的龍。
而它的身旁,站著一個綠裙的女人。
看到我們悉數下車,她摸了摸巨型生物的鱗片,講述起此地的規則:
「歡迎來到第三站,蛟龍台。」
「如你們所見,我養了一條蛟龍。」
「它平日裡最喜歡的零嘴,就是活人。」
「你們需要在蛟龍台待上一炷香的工夫,此間它會在這裡自由活動,以你們為目標,吃肉吞骨。」
「一炷香之後,沒有被它吃下肚子的倖存者,就可以離開此地,前往下一站。」
說罷,女人從背後拿出一尊金色香爐,流出淡淡白煙。
蛟龍雙目一睜,露出兩隻火熱的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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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我們仔細琢磨女人講述的規則,蛟龍便已經開始了行動。
它雖身長四五十米,看起來相當笨重,卻有著快如閃電的速度。
穿行之時,帶著「嗖嗖」的風聲,眨眼間就爬到了人群附近。
嚇得所有人都抱頭逃竄。
生怕掉在了最後。
其中一位腿腳不利索的大叔,因為跑得太慢,第一個被蛟龍銜進了嘴裡。
沒有發出任何咀嚼的聲音,就直接吞到了肚子裡。
瘮人的尖叫聲伴隨著隱約可聞的「嗞嗞」腐蝕聲,大叔只在蛟龍的肚子裡撐了四五秒的時間,就被消化殆盡。
只留下一團血沫,被蛟龍噴出了嘴。
像是給天空濛上了一層淡紅色的霧氣。
看著這個場景,所有人跑得更加賣力。
可蛟龍台的面積並不算大,而且沒有任何遮掩身形的物體,空空曠曠,壓根沒給多少逃跑的餘地。
不管怎麼跑,也只能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而已。
蛟龍的身影四處騰挪,每每只需要一口,就能吃下一整個人。
看著空氣中的紅霧越來越濃,慌張感擠滿了我的腦子。
以前從沒感覺,一炷香有這麼漫長過。
17
該怎麼辦?
破解方法是什麼?
我一邊拚死逃命,一邊在心裡不斷回顧女人的話。
但不停的跑動讓我有些大腦缺氧,完全沒法靜下心來,思考什麼破綻。
一直處於束手無策的狀態,只能儘量跑快些,離蛟龍的位置遠一些。
而場上蛟龍的移動卻是極快,轉眼間又將一人吞進腹中。
三兩下消化個完完全全,龍角顫動,打了個興奮的飽嗝。
血霧四散。
一炷香才燃了三分之一,十六個乘客已經只剩下八個。
這也太快了!
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壓根不夠給它塞牙縫的。
一直跑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必須要想出合適的解法。
否則大家都得死。
按前兩站的經驗看,地鐵不會給出必死的局面。
哪怕再危急的情況,也總會有一線生機。
那麼,生機在什麼地方呢?
眼看摳破腦袋,頭皮發麻也沒有進展,我忍不住瞥了瞥同樣亡命奔跑的兩位同伴,易山和姜子玉。
他倆在前兩站有過不俗的表現,不知道有沒有想出解法。
可仔細看去,才發現,蛟龍最新瞄準的目標,就是易山。
不停顫抖的金絲眼鏡,此時也從鎮靜中流露出一絲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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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裡忍不住驚呼。
糟糕!
一旦被蛟龍盯死,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輕易追上。
隨後一口吃掉。
渣都不剩。
如果此時的易山仍然沒有想到具體的解法,那他的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雖然剛認識沒多久,但我還是忍不住為他默默祈禱。
希望能有奇蹟發生。
可蛟龍一點都不會留情,直接用飛快的速度朝他扭動。
任他怎麼跑,距離都在逐漸靠攏。
眼看蛟龍的位置越來越近,千鈞一髮之際,易山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站在原地,不跑了。
不僅不跑了,連任何動作都不再有。
好像擺爛一樣,徹底僵住,如同一根木頭。
看得我一臉疑惑。
他怎麼也不像是會束手就擒、直接等死的人啊。
可接下來的景象,讓全場人都呆住了。
易山一動不動之後,蛟龍也隨之停下了移動。
好像丟失了目標一樣,左顧右盼。
最後搖了搖腦袋,視易山如無物一般,徑直繞了過去。
重新尋找起了目標。
易山,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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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這一站的謎底竟然如此簡單。
根本不需要亡命奔跑。
也不需要搶在任何人的前面。
其實只需要當做木頭人的遊戲,就能安然通過。
有了易山的例子,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立馬有樣學樣,找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停下了所有動作。
果然,本來殘暴無比的蛟龍,瞬間失去了所有目標。
兩顆兇悍的瞳子裡,全變成了茫然。
左右四顧,腦袋上仿佛掛上了一個問號。
剩下的時間裡,它只能一直在蛟龍台的邊緣打轉,搜尋著搜尋不到的獵物。
待到一炷香徹底燒完,它的眼睛也準時地閉上。
安安靜靜躺回了地上。
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
活動好發麻的身子後,心有餘悸地返回了車廂。
坐回地鐵座椅上,我忍不住看向拍著衣角灰塵的易山,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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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山擦了擦額尖的汗,回應道:
「這一站實在是太險了,只差一點我就要交代在那裡。」
「其實破解之法不在綠裙女人講述的規則里。」
「而是在蛟龍身上。」
「一開始我的注意力全在蛟龍台的規則上,思索了很久,也沒有想到任何破綻。」
「直到蛟龍的目光朝我鎖定而來,我才終於把目光轉移到它本身。」
「在傳說里,蛟龍乃蛇所化,而蛇類動物都有一種特性。」
「那就是極強的動態捕捉能力,和極弱的靜態視力。」
「越是移動迅速的獵物,它越是能敏銳地感知,做出瘋狂的撲食。」
「反而保持不動的東西,在它眼裡和死物沒什麼區別。」
「我猜它就算成了半條龍,也保留著蛇的這一特性,因此決定最後拼一把。」
「事實證明,我想對了。」
聽完他的分析,我忍不住嘖嘖稱嘆。
好傢夥,這人的知識面也太廣了些。
從古代神話傳說到生物學。
這種破局角度也能被他想到。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他扶了扶金絲眼鏡:「普普通通的大學副教授而已。」
看著他一點不顯老的面孔,我只好聳了聳肩:
「行吧,您也是重新定義普普通通了。」
話音剛落,地鐵的廣播再度響起:
【注意,前方到站,人間巷。】
第四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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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車門外的場景,不再是詭異至極。
沒有陰森的池水,沒有沸騰的岩漿,更沒有恐怖的蛟龍。
只有一條普普通通的小巷子。
巷子中央有一把椅子,上面端坐著一位白髮老人。
見我們都下了車,老人興沖沖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輕咳一聲,交代規則:
「歡迎來到,人間巷,真正的魔鬼,或許就藏在人間。」
「各位應該不知道,地鐵中有這麼一類工作人員,最喜歡混進人群之中,表演受害乘客。」
「你們的任務是,找到他!」
「這把電擊椅每五分鐘啟動一次,請選出公認的內鬼人選,將他燒成灰燼。」
「每次電擊結束,我會告訴你們,此人是否為真正的內鬼。」
「真相大白之後,各位便能安然返還車廂,前往下一站。」
此話一出,我們每個人都不禁看向身旁的其他人。
八個倖存者里,竟然還混進了一個地鐵的內部人員?
霎時之間,空氣中的氛圍變得焦灼又緊張。
每個人都忍不住長嘶了一聲。
尤其是我,此時已經擰緊了臉。
死死盯著緊靠在我身旁的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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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太符合內鬼的形象了!
知識面廣,能用各種思路破除迷局。
所有人都沒注意的車廂劃痕,也是由他發現的。
遇事冷靜,在所有人都慌亂沉默的時候,只有他到處拉攏觀察力強的乘客,組成團隊。
真說起來,我們都是被命運和規則擺弄的人,只有他像是個闖關的玩家一樣。
要是沒有交代內鬼這齣,我只當他是個知識淵博的精英人士。
但老人一說出關於內鬼的規則,我瞬間覺得,全和他對應上了!
易山或許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此時趕忙沖我擺手:「咱們一起渡過三個生死難關了,你不會懷疑我吧?」
我沉吟片刻,給了個比較體面的解釋:「畢竟這裡一共就八個人,當然是每個人都要懷疑一下才行。」
他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工作證。
上面赫然寫著:江城大學副教授,易山。
這時,一旁的姜子玉也忍不住靠過來湊熱鬧:「可是這也證明不了什麼,誰說內鬼不能提前偽造一份身份證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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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臨著我們倆的雙重懷疑,易山顯然有些難頂。
他不停地揉著太陽穴。
想了許久,他才終於給出了新的解釋:「如果我真是內鬼,我肯定會默不作聲地混過每一關,儘量隱藏在人群里,以免被人發現,以增加這一關的勝算,對不對?」
我和姜子玉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他緊接著說道:「但是你們看看我,不僅破解了兩關的迷局,還找你倆宣揚輪迴考驗的說法,商量著過關的辦法,簡直不能再高調了。真正的內鬼在知道每一個關卡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幹出這種顯眼包的蠢事?」
姜子玉抿了抿嘴,問:「那萬一你偏就是個顯眼包呢?」
易山:「……」
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但我仔細思考之後,覺得易山說得也不無道理。
地鐵站設置的關卡,一直都是難度不低的。
需要找到不同的角度,仔細揣摩,才能破開謎題,逃出生天。
要真是這麼輕鬆就把最顯眼的內鬼抓出來了,這關未免也太兒戲了些。
所以我的思緒又略微搖擺到了他不是內鬼那邊。
處於懷疑與不懷疑的疊加態。
可是,假如他不是內鬼的話,人群中,誰又是內鬼最可能的人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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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緊張的氛圍里,時間過得飛快。
當老人提出已經走過四分鐘的時候,場面依然還處於大片的沉默中。
沒人能站出來提出強有力的推測。
畢竟坐上電擊椅,就一定會被燒成灰燼。
我可不敢輕易下定論,就把人送上這樣的「處刑架」。
眼看時間就要結束,終於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他身穿黑衣,捋了捋一頭長髮,潤了潤嗓子,走到人群中央,說道:
「各位,既然無人發言,那就由我來做這個破局者吧。」
隨後他掏出一張偵探工作證:「鄙人不才,從事著私家偵探的工作,擅長推理。」
「偵探?」
居然冒出來一個專業對口的人士?
這也太巧了吧?
「那你說說看,內鬼是誰?」
偵探輕輕拉拽衣領,手指一伸,指向了一直站在比較邊緣位置的一位禿頂大哥:
「我們要找的內鬼,就是他。」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我只覺得這個禿頂大哥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一路過來,完全沒留下任何印象。
於是我忍不住問:「為什麼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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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輕咳一聲,回道:「你們要相信一個偵探的業務能力。我從第一站開始,就在觀察你們每一個人的行為。」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可能會懷疑那個戴著眼鏡的男人。」
「他的表現非常亮眼,就像是提前知道了地鐵的運行規則一樣。」
「但根據我的觀察,他在每一站里,眼神都在不停向上瞟,那是思考的標誌。」
「微表情是很難騙人的,所以我斷定,他對於這班神秘地鐵的一切,都並不知情,而是極其擅長思考,每時每刻都處在邏輯的揣測中。」
「反觀這位大哥,看似平平無奇,沒有被推舉出來的理由。但只有我注意到了,他一路沉默寡言,幾乎沒和任何人產生交流,目光也一直都非常呆滯,一回到車廂就開始眯眼睡覺,這哪像是能活過三站的樣子?」
「但他偏偏就成為了倖存的八人之一,走過了一半的難關。」
「所以我斷定,他就是那個隱藏頗深的,內鬼!」
聽完偵探一連串的推理,場中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我也忍不住頻頻點頭。
別說,還真挺有道理的。
我轉頭看向易山和姜子玉。
他們也都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在信息量如此有限的情況下,他確實觀察得不錯,起碼我沒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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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間即將到達五分鐘,沒等那位「慵懶」的禿頂大哥辯駁,就有兩人急忙把他拉上了電擊椅,死死按在上面。
時間緊迫,在偵探如此縝密的發言面前,沒人想去聽大哥慢吞吞的解釋。
時間抵達之後,電擊椅上冒出刺眼的紫色電光,甚至迸出了陣陣火花。
老人說得沒錯,沒幾秒的工夫,禿頂大哥就被燒成了灰燼。
這場面,看得我皺緊眉頭,無法直視。
也太殘忍了。
電擊結束之後,老人對著我們微微一笑,說出了答案:「抱歉,此人是真正的乘客,並非內鬼,請各位繼續尋找。」
此話一出,在場人全都當場愣住。
本來信心滿滿的偵探,此時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擊。
如同蔫了的茄子,險些癱倒在地。
一時之間,剩下的七人陷入了窒息的沉默中。
直到第二個五分鐘,即將到來。
老人指著電擊椅的位置:「請儘快推舉第二輪的人選。」
眼看遲遲沒有答案,有人把目光看向了挫敗的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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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叫張明,是各類推理桌遊的老玩家。按照我們的規矩,第一輪里跳出來指認內鬼出錯的人,在第二輪是嫌疑最大的。」
此話一出,其餘人都紛紛看向了他與偵探。
於是他繼續說道:「如果確實找不出什麼線索,我建議這一輪讓偵探來接受電擊。」
眼看時間將至,有人跟著他附和起來:「沒錯,既然敢在第一輪的時候強行點身份,那就要做好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
隨後不等我們其他人的反應,他們倆便聯起手來,把偵探直接拉到了電擊椅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