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規則:禁止出現噪音!】
警報響起後,地鐵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幾個刷視頻的人,仍然沉浸在最大音量的外放里,邊看邊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車廂內突然閃爍起刺眼的紅光,車門轟然打開。
那幾個笑咯咯的乘客,變得雙目無神,整齊地放下手機,排隊跳下了車。
車門再關上時,玻璃上已經染滿了血色。
1
粗糲的風拍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目瞪口呆。
什麼意思?
地鐵里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規則?
面對這駭人的場面,我狠狠拍了拍臉,發現並不是夢。
玻璃上黏稠的血漬緩緩流動,顯得無比真實,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環視四周,滿是和我一樣慌張的乘客。
待到車廂里徹底安靜之後,警告聲再度響起,冰冷地宣告起了新的規則:
【檢測到環境無噪音,規則正式啟動,請仔細聽取。】
【1.地鐵行駛中,每十分鐘抵達一個站點,請乘客們留意車間廣播。】
【2.每抵達一個站點,地鐵開門,請勿在車廂內持續逗留,否則將會墜入車底,被碾為肉泥。】
【3.本路線除起點和終點外,共有 6 個站點,每個站點都有各自的規則,請務必遵守!】
【4.完成站點規則後,乘客方可安全回歸車廂,前往下一站。嚴禁提前回歸,否則後果自負!】
【5.駛過 6 站之後,地鐵抵達終點。】
【6.唯有終點代表安全生還,若地鐵行程全部結束後,仍留在某個站點或者車廂之內者,將被束縛在軌道上,碾成肉泥。】
【注意,前方到站,餓鬼橋。】
2
廣播結束後,地鐵停下,車門打開,一束泛綠的幽光照進車廂。
雖然仍處在蒙圈的狀態,但我還是趕緊跟著人群衝下了車。
規則第二條,到站後嚴禁逗留。
下車之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樸的石板橋。
橋下有一潭死水,無數煞白的手臂漂浮在水面,密密麻麻,不停掙扎。
橋上則端坐著一位身著黑色旗袍的女荷官。
她的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指了指桌案。
那裡有一顆紅棗模樣的骰子。
「歡迎大家來到餓鬼橋,骰子有大小,猜中者生,可以回歸車廂。猜錯者或是不想猜的人,就請留在這裡陪著我了。」
她的語氣相當溫柔,卻讓人無比窒息。
沒猜錯的話,池水裡掙扎的手臂,全都是「陪她」的乘客吧?
只見她手指一勾,點中了一個人群前列的襯衫男。
隨後將骰子輕輕一蓋,簡單地搖晃了幾下。
她眼神死死盯著襯衫男的臉:「你選大還是選小?」
眼鏡男頓時屏住了呼吸。
猶豫再三,才支支吾吾說出答案:「小……小。」
蓋子揭開,骰子上的點數是「5」。
「恭喜你,留下來陪我吧。」
3
結果揭曉之後,襯衫男的雙眼頓時失去了神采。
和之前跳下地鐵的乘客如出一轍,仿佛提線木偶一樣向池邊走去。
一腳踩下,青煙直冒,皮肉瞬間被腐蝕得乾乾淨淨。
慘叫聲扎進眾人的耳朵。
哪怕痛至骨髓,襯衫男依然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鑽入其中。
眨眼的工夫,水面上又多了條漂浮的手臂。
荷官卻如同沒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反而笑得更加開心:「下一位。」
骰子搖晃。
「是大還是小?」
「大……大吧。」
答案揭曉,骰子正上方的點數是「3」。
池水上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哀號。
光是皮肉腐蝕的畫面,就看得我心驚肉跳,不敢直視。
而橋上的荷官仍在不停點人,搖晃著骰子。
宣判著眾人的生死。
人群之上,仿佛烏雲密布。
4
因為下車時跑得比較慢,所以我處在人群偏後方的位置。
足足十分鐘的煎熬過去,才終於排到了我附近。
前面一共有三十二人參與,僅有十一人猜中了大小,得到了返回車廂的許可。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一位大媽不顧規則的要求,選擇死活不開口,和荷官原地僵持。
荷官便自顧自地一直搖晃著骰子。
一分鐘後,大媽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口一口地,慢慢咬死了自己。
隨著荷官緩緩一指,排在我前面一位的校服少女顫顫巍巍走上了橋。
「你選大還是選小?」
少女額尖全是冷汗,咬緊牙關說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小。」
開蓋之後,她看到了點數「6」。
她絕望地向我伸手求救,卻又自顧自地一頭扎進了水裡。
慘叫聲穿過我的耳膜,讓我後背爬滿了汗。
因為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5
骰子輕輕搖晃,荷官微微一笑。
她問我:「是大還是小?」
我擦了擦下巴的汗,看著她瘮人的眼神。
我根本選不出來。
從小抽卡就沒出過好東西的我,實在不敢把生命寄託到運氣上。
看著池面上漂浮的殘肢斷臂,我忍不住握緊拳頭。
要賭一把嗎?
賭大還是小呢?
就沒有什麼規律或者漏洞讓我找一找嗎?
荷官見我愣神,又開口問了我一次:
「是大還是小?」
從她溫柔的眼神里,我猛然讀出了一條最重要的信息。
那一瞬間,每個人猜大小的場面都從我的腦海中掠過。
一一對應,讓我篤定。
規則,其實就藏在她的話語之中!
6
我之前的注意力,被駭人的池水和搖動的骰子來回拉扯。
卻從來沒注意到過這個荷官本身。
我原以為,這是個機率遊戲。
卻沒想到,這其實是一場文字遊戲。
直到我發現真相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場死亡遊戲如此簡單。
因為荷官,會根據搖出的結果,問出不同的問題。
如果結果為大,她的問題是:「你選大還是選小?」
如果結果為小,她則會換一個問法:「是大還是小?」
所有人都處於驚懼之中,竟沒發現她這兩套不停切換的固定話術。
想清一切關節之後,我堅定地開口:
「小。」
結果停留在「2」。
我長舒一口氣。
從死亡的氣息里走了出來。
我剛想轉頭把判斷方法告訴剩下的乘客,卻瞥見荷官對我微妙一笑。
她伸出食指,停在嘴唇上方,比出了噤聲的手勢。
我立刻收起了試圖拯救其他人的想法。
要是我真開口了,估計河裡又得多一條殘肢了。
7
第一站結束,只有不到二十人活著回到了車廂里。
地鐵重新啟動。
窗外一片漆黑,廊間燈光昏暗,所有人都心情沉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包括我在內。
聽著車輪不斷摩擦鐵軌的聲音,我不禁想,第一站就死了這麼多人,後面的五站該怎麼過?
也不知道最後這節車廂里,還能剩下幾個活人。
正當我心緒不寧的時候,一隻手卻突然出現,從側面搭上了我的肩膀,輕輕一拍。
嚇得我一激靈,差點從座椅上蹦起來。
轉頭一看,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約莫二十八九歲的年紀,穿著精緻的西裝,朝我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易山。」
「我叫林長安,」我點點頭回應,「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接下來的站點,我想找你合作,交流對規則的看法,」他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餓鬼橋,你其實已經看穿了真正的玩法,對吧?」
我不禁皺緊眉頭:「你怎麼知道?」
8
易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學著荷官的樣子,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做噤聲狀:「因為我恍惚間看見,她也對你比了這個手勢。」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沒錯,我發現了規律,那就是在大小不同時,她各有一套詢問的話術。」
「哦?居然和我的解法並不一致。」易山一愣,「我找到的規律是,她的第一次搖動,如果順時針則為大,逆時針就是小。」
聽了他的話,我不禁陷入沉思。
原來生路不止一條。
或許接下來的五個站點,也和餓鬼橋一樣,極度危險,同時暗藏生機。
如果保持專注力,仔細觀察,一定有機會走完六站,活著離開。
隨後我看了看易山閃爍的眼眸,忍不住繼續問:「你還有別的發現嗎?」
他低頭沉吟片刻,說:「有,但你可能接受不了。」
「什麼?」
他嘆了口氣:「其實,我們可能早就死了。」
9
易山的話,讓我陷入震驚之中。
直到他引導我,埋下頭,與地面齊平。
目光移向座位的下方。
在昏暗的光線里仔細觀察。
這才發現,車廂的內壁上,竟藏著密密麻麻的劃痕和燒痕。
在部分角落裡,甚至有觸目驚心的小孔和擠壓變形的鐵板。
「看到了嗎?這輛地鐵表面上光鮮亮麗,其實早已經千瘡百孔了。」易山摸了摸下巴,說道,「我懷疑,我們乘坐了同一輛出事的地鐵,在彌留之際,遇上了輪迴六道,也就是六個站點的考驗。」
「輪迴六道?」
「餓鬼橋這個名字還不夠明顯嗎?」易山聳聳肩,「古代有傳說,輪迴有六道,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地獄道、餓鬼道,剛剛我們經歷的就是其中之一。」
「那賭大小和餓鬼有什麼關係?」
易山扶了扶眼鏡:「因為賭,總有一天會吃不起飯的。」
與此同時,廣播聲突然響起:
【注意,前方到站,地獄山。】
10
車門打開,一股熾熱的暖流立馬湧進車廂。
空氣變得燥熱萬分。
下車之後,對面是一座極高的火山。
岩漿噴發,不斷往山下流淌。
在山腳下聚成滾燙的一潭。
只是靠近,就感覺快要被蒸發融化。
而岩漿的邊上,站著一個身著判官服飾的男人。
他拿著一個個黑色的石杯,訴說著地獄山的規則:
「歡迎來到地獄山,請各位直面恐懼。」
「這裡的規則很簡單,只需要喝一杯來自山頂的岩漿,就可以回歸車廂。」
「如果不喝的話,就留下骨灰,給地獄山當燃料吧。」
經歷了第一站之後,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威脅。
天知道變成燃料又是怎樣的痛苦。
這一頓,看來是必須得喝了。
可是,人真的能喝得下去滾燙的岩漿嗎?
11
眼看人群混亂不堪,每個人都儘量往後縮,生怕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判官有些不滿。
他撇著嘴,故意點出了躲在人群最後面的寸頭少年。
寸頭少年長嘶一聲,最終還是無奈地走到了前方。
他端著直冒白煙的岩漿,雙手瑟瑟發抖。
不小心灑落一滴,瞬間就把周圍的野草燒成灰燼。
我站在遠處,忍不住嘀咕。
這玩意兒,怎麼下得去嘴?
不過少年的勇氣還是超乎我的想像,沒猶豫多久,就閉上眼睛,猛地仰頭。
一口入肚。
把岩漿給喝完了。
判官滿意地鼓了鼓掌。
本以為這便算安全通關,少年的身體卻突然僵在了原地。
只見他腹間閃起猛烈的紅光,岩漿毫無徵兆地從他腸胃中迸出,把他的血肉炸開,飛濺到人群之中。
霎時間,人人驚恐。
我和易山面面相覷,終究是愣在了原地。
喝下去的人,死了。
不喝,也會死。
這一站,到底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判官的嘴角微微勾起,平靜的語氣下卻隱藏著索命的兇狠。
他說:「下一位。」
12
看著判官來回巡視的眼睛,乘客們大多陷入了驚慌。
往前站也不是,往後躲也不是。
一邊發顫的同時,一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不要點到自己的頭上。
判官饒有興致地挪動手指,最終指到了一個馬尾少女身上。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遞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岩漿,期待地看著少女的臉。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少女不僅沒有過多的慌亂,反而異常堅定地踏步向前。
走到判官身旁的時候,沒有理會他遞上的石杯,反而從他另一隻手裡奪過了空杯子,親自走到沸騰的「潭水」邊,盛了滿滿一杯。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里,一飲而盡。
看著渾身冒煙的她,我皺緊了眉頭。
滾燙的岩漿令人生畏,象徵著刻在人類骨子裡的高溫恐懼,能捏著鼻子往下喝已經很牛了,還有人敢主動去盛的?
這是什麼狠人?
本以為不出三秒時間,她就會和那位寸頭少年一樣,爆體而亡,可足足過了很久,待到白煙消散,她都沒有發生任何異象。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反倒是一直表情玩味的判官,陷入了一霎的錯愕,最終無奈地鼓起了掌:
「精彩,精彩。」
13
直到這時,眾人才終於反應過來。
少女,過關了。
原來這就是地獄山的奧秘。
既不能不喝岩漿,也不能喝判官遞過來的。
而是要自己親手去盛上一杯。
這個過關方法,看得我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到的。
於是我看向旁邊的易山,想問問他的看法:「你知道這是什麼原理嗎?」
易山顯然也在思考其中關節,正埋頭沉吟。
直到十幾秒之後,一道光線從他的鏡片邊緣划過,他終於抬起了頭,敲了敲手掌:「原來如此!」
他轉頭看向我,問:「你還記得地獄山規則的第一句話嗎?」
我回憶了一下判官的說辭:「只需要喝一杯來自山頂的岩漿,就可以回歸車廂。」
「不不不,前面那句,」他搖了搖頭,「請各位直面恐懼。其實從這裡開始,就已經是規則的一部分了。」
「直面恐懼?」
「沒錯,」他指了指判官的位置,「熾熱的岩漿就是我們恐懼的來源,只有主動去喝下它,才算是直面恐懼。而從判官手裡接過來的,只能算被動的妥協。」
看著撲面而來的熱氣,我終於恍然大悟。
14
有了少女的示範,後面的人通關就容易了許多。
除了一個人因為只裝了半杯,被判官推進了岩漿里,其他人全都順利生還。
在判官的嘆息聲中,一起返回了車廂。
這次我特意數了數,地鐵內還剩下十六人。
經歷了兩站的驚心動魄,不少人都身心俱疲,一回來就靠著玻璃,緩解壓力。
車廂內一片沉默,籠罩著沉重的氛圍。
只有易山,依然活躍。
沒錯,他又拉著我,把上一輪的說辭,原封不動地講給了在地獄山出彩的馬尾少女。
三下五除二,就把她順利拉入了我們的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