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進入地鐵逃生遊戲,遊戲將於 10 分鐘後開啟。」
「播報遊戲通告期間請勿喧譁,否則按違規處理。」
我剛踏進地鐵車廂,耳邊就響起一道冰冷的機械音。
一個在打電話的乘客,不滿地斥責:
「誰看手機外放這麼大聲,有沒有點素質啊?」
他話音剛落。
「嘭」的一聲,腦袋炸成了煙花。
1
男人的脖頸處,緩緩鑽出一朵血紅色的花。
一開始只是個小花苞,隨著男人身體漸漸乾癟,花越長越大。
最終花朵盛放時,男人的軀體已徹底被抽空。
血肉、骨架,連著五臟六腑全都不見,好像都化作養分被花朵吸走。
只留一副皺皺巴巴的皮囊。
人群安靜了幾秒,隨即爆發出陣陣驚叫。
「啊!!!」
「殺人啦!」
很多人以為發生了恐怖襲擊,抱頭亂竄,甚至有人猛砸地鐵門,想要跑出去。
但無濟於事。
我安靜地站在角落,看著發出驚叫的人群,相繼變成煙花,再被紅花抽走血肉。
一個,兩個,三個……
頻發的煙花使人們更加恐慌,尖叫聲更大。
還有人掏出手機想要報警。
但無一例外,發出聲音那一刻,他們的生命就划上了句號。
終於,倖存的人群回想起機械音播報的內容,趕忙捂緊嘴巴,瑟瑟發抖不敢有一點聲音。
車廂里橫七豎八躺滿了「人皮袋子」,有一具正好在我面前。
我一臉嫌棄地挪了挪腳。
過了一會兒後,機械音又響起,仍然冰冷,我卻莫名聽出了幸災樂禍的語氣。
「違規玩家已處罰完畢,共計 132 人,剩餘玩家 36 人。」
「檢測剩餘玩家人數較少,將集中合併入 3 個車廂,每車廂 12 人。」
我心下一驚。
短短几分鐘,竟然死了一百多人!
這個機械音到底什麼來頭,恐怖組織?還是敵對勢力?
它是怎麼做到如此簡單快速地殺人的?
真……有趣啊。
我眨了眨眼,掩去眸中的興奮。
就在這時,車廂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
恢復正常後,我愕然發現,一地的屍體不見了,地面和車窗都光潔如新,乾乾淨淨,好像從未出過人命。
但車廂里多出了幾個人。
原本倖存的人數是 5 個,現在有 12 個,想來就是機械音說的車廂合併。
新來的人驚慌地掃視四周,每個人都有一肚子疑問,但誰也不敢說話。
我沒再打量他們,轉而去看車廂內的大螢幕。
這塊螢幕在地鐵門右側,我記得平時會播放一些廣告和公益內容。
現在漆黑一片,好像被關機了,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一張人臉的輪廓。
我緊盯著螢幕。
突然,裡面出現了一張玩偶的臉。
玩偶的瞳仁極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球,泛著猩紅色的光,看著極為可怖。
嘴唇咧向兩邊,和耳垂連成一起,微微一動,就露出森森白牙。
不,它的牙並不是純白,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上面有斑斑血跡,牙縫間還殘留著肉渣。
2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到了。
一個高中女生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就要驚叫出聲,她旁邊的西裝男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把聲音死死按在喉嚨里。
女生反應過來,頓時一陣後怕,額頭上滲出冷汗,感激地朝西裝男看了一眼。
可能因為嚇人失敗,玩偶有些不高興,說話的嘴巴一張一合,機械音更冷了幾分。
但噁心的是,隨著他說話時唇舌的抖動,牙縫裡的肉屑殘渣在不斷往外掉……
我眼尖地看到,一塊墨藍色布料混雜在肉渣之中。
沒記錯的話,第一個腦袋炸成煙花的男乘客,就是穿的墨藍色襯衫。
一個不好的聯想從腦中划過。
難道那些死了的乘客,都變成了玩偶的食物?
還不待我細想,玩偶已經開始了新一輪通告。
「各位玩家請注意,第一場遊戲即將開啟。」
「遊戲主題:沉默的村民。」
「遊戲介紹:太陽落山啦,怪物要出現,可遊手好閒的村民們仍在外面閒逛,沒能及時回家。」
「村民們需要擺脫怪物的追蹤,安全回到家,方可倖存。」
「注意!怪物的視線不好,也沒有嗅覺,但聽覺異常敏銳。村民們一定要小心,絕不可以被怪物發現哦。」
「否則的話~嘿嘿嘿……」
夾雜著電流的笑聲聽起來極為陰森可怖,我掃視一圈,發現好幾個乘客,不,現在應該稱他們為玩家。
好幾個玩家的臉色都變得煞白。
玩偶終於笑夠後,才說道:「現在是遊戲準備期間,玩家們可自由討論交流,任何行為都不會受到懲罰,5 分鐘後遊戲正式開始。」
電子屏閃了幾下後,玩偶的臉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紅色的 5 分鐘倒計時。
人群一陣騷動。
有人捂著臉哭泣,有人試圖打電話聯繫家人或報警,卻絕望地發現無法和外界聯繫。
還有人摩拳擦掌,對即將到來的遊戲躍躍欲試。
但好在沒人陷入崩潰,重複最開始的煙花爆炸。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詞:篩選。
一開始的群體死亡,與其說是懲罰,更像是篩選。
玩偶的行為,很像隨機挑中一大批人,再通過突發恐怖事件淘汰掉大部分,合格的人才會進入遊戲。
螢幕倒計時走向最後一分鐘。
雖說玩家間可以自由交流,但這種超出認知的存在明顯震懾了所有人,沒人有心情聊天。
大家都沉默地待在各自位子上,或坐或站。
很快,倒計時變成 00:00。
玩偶的臉又出現在螢幕上。
這次,它的語氣興奮多了。
「第一場遊戲『沉默的村民』正式開始,請各位村民發動智慧,努力從怪物的手中逃出哦。成功存活到最後會有獎勵。相應的,失敗的村民會接受懲罰~」
隨著玩偶的話音落下,我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再睜眼時,我身處一個很原始的村子裡,腳下是成片的稻田。
遠方,夕陽正在緩緩落下,馬上就要收起最後一絲殘光。
3
我身上還穿著自己的衣服,背包手機也還在,唯有身處的環境變了,像是被傳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四處掃了一眼後,我確認 12 個玩家都在,位置也和在地鐵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此時大家都站著。
「好美呀……」西裝男旁邊的女生看著遠處群山,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句。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落日餘暉將雲霞染成彩色,籠罩在高聳入雲的山間,的確是水泥都市裡難見的美景。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看風景……」有人不滿地嘀咕道。
「一個遊戲而已,慌什麼?剛才那玩偶不是說了麼,怪物只有聽覺敏銳,它出現的時候我們保持安靜就行了,肯定不會有事。」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髒辮的男生,約莫 20 歲出頭,一身嘻哈潮酷打扮。
他鄙夷地瞥了一眼剛才說話的人,滿眼嘲諷。
我沒作聲,但心底並不認同他說的話。
如果真的只是「保持安靜」這麼簡單,那在遊戲開始前我們已經經歷過一輪,根本沒必要再特意設置一場遊戲。
一定有不一樣的地方。
或者說,一定有陷阱。
太陽很快便徹底落山,餘霞散盡,夜幕遮天。
除了我們這些玩家外,整個村子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夜風一吹,顯得極為幽森可怖。
仿佛片刻前還讓人流連的美景,只是一場殘忍的幻夢。
西裝男咳了一聲,指著遠處說道:「按照遊戲說明,怪物馬上就要出現了,我們要不要先去找個房子藏起來?」
雖是問句,但他語氣篤定,帶著領導者的意味,明顯是想在大家還摸不清狀況的時候,掌握主導權。
大部分人點頭附和,西裝男手一揮,轉身就朝最近的房子走去。
只是走了沒兩步,「咚」的一聲,他身子一頓,像撞到了牆。
但他面前空無一物,根本沒有任何阻擋。
4
西裝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腦袋,顫抖著伸手往前摸。
剛剛好一臂的距離,他摸到了那堵「不存在的牆」。
「這是什麼東西?」有人驚恐地問。
我冷眼看著他們慌張地四處摸索,像一群手舞足蹈的小丑。
真是蠢得可以。
遠處突然傳來震動聲,「砰、砰、砰!」伴隨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一頭四足巨獸,在緩慢地朝這裡走來。
想來應該就是玩偶口中的「怪物」。
眾人臉色一白,更加慌亂,拼了命地想要逃離這裡,卻總能碰上「透明的牆」。
我皺了皺眉。
本沒打算幫他們,但一會兒怪物過來後,他們情急之下弄出聲音來,很可能會牽連到我。
「別找了,地鐵門都沒開,你們怎麼出去?」
西裝男扭過頭看我,有些焦躁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我沒計較他的無理,乾脆地說:「你們現在還沒發現麼?我們其實還在地鐵里。」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5
其他玩家都是一臉猶疑,明顯不信我的話。
髒辮男甚至嘲諷道:「你是不是嚇傻了,說什麼瘋話呢。女人就是麻煩,碰上什麼事都會拖後腿。」
西裝男也抱起雙臂,一副我在說夢話的樣子,「這位女士,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判斷?」
我向左方位邁出兩步後,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
又朝兩點鐘方向拋出我的背包。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從旁人的視角看,此刻無論是我,還是背包,都是懸空的。
但實際上,我正坐在地鐵的座椅上,背包也夾在地鐵雙扶杆的縫隙中。
這是遊戲里第一個陷阱。
我們仍身處車廂內,受視覺欺騙,以為在村子裡。
如果怪物來了之後,沒人戳破幻覺真相,玩家們必定會在逃跑之初就撞到地鐵門或者座椅,甚至會被扶杆絆倒。
驚慌之下慘叫出聲,後果就是被怪物瞬間撕碎。
我朝兩人挑挑眉,面露微諷,「如果你們還沒看明白的話,我可以再詳細解釋一遍。」
髒辮男臉色一白,扭過頭不再說話。
西裝男正要說什麼,突然目露驚恐看向前方,死死閉住了嘴。
前一秒還在遠處的黑影,驟然出現在面前,看方位應是站在車廂最前方。
玩家們終於看清了怪物的真容。
直立起來身高四米有餘,體型壯碩,全身都是青灰色,體表覆蓋著一層堅硬的鱗甲,鱗甲縫隙中不斷往外滲著墨綠的黏液。
黏液滴落到地上,地面隨即發出刺啦一聲,冒起黑煙。
黑煙不斷向上攀升,我順著看到了怪物的臉。
它甚至不能用臉來形容。
巨大的口器占據整個面部的二分之一,裡面生著很多細細密密的黑色觸手,不斷跳動。
眼珠鼓起,但眼皮覆蓋得極為牢固,沒有露出一絲眼白。
眼皮上滿是裂口,隨著怪物頭顱的晃動,不斷滴落下黏稠的液體。
液體流到口腔里灼燒著觸手,於是觸手不斷分裂……再生……分裂……再生……
這一幕實在太過驚悚,令人作嘔,所有玩家都在強忍著想要嘔吐的生理反應。
但不是所有人都忍得住。
「嘔……」一個中年女人再也控制不住,弓起腰吐了一地。
大家都身子一僵。
因為在中年女人發出聲音的那一刻,怪物就以極快的速度衝到她面前,低下頭張開口器,無數扭動著的觸手瞬間伸出,細細密密纏滿了女人的全身,將她吊了起來。
「不,不!放開我,求你了,我的孩子還在等我回去!」
中年女人絕望哭喊,雙腳胡亂地蹬,但無濟於事。
怪物沒有絲毫停滯,觸手瞬間收回,將她完全納進了口器。
一聲慘叫後,中年女人的聲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在極安靜的空間裡,咀嚼聲被無限擴大。
能清晰地聽到血肉被碾碎、骨頭被嚼斷,甚至內臟迸裂的聲音。
有人怕得已經要站不住了,但因為不敢製造出聲音,只能死死硬撐。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尿騷味。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嚇失禁了。
但沒人嘲笑他,就連髒辮男都一言不發。
在這場饕餮盛宴面前,大部分人脆弱的神經都在崩潰邊緣。
幾分鐘後,怪物終於享用完了它的食物。
中年女人原來的位置後方,正好是髒辮男,怪物往前走了兩步,就站到他面前。
髒辮男適應得很快,雖然身體還有點緊繃,但面色已經恢復如常。
面對龐然大物,他沒有絲毫驚恐,甚至眼中還勾起一絲興奮。
他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只要不發出聲音,你就不會發現我。」
所有人也是這麼想的。
但讓玩家們始料未及的是,怪物發現了髒辮男!
它張大嘴巴,伸出觸手在空氣中揮舞了兩下,然後猛地低下頭,用同樣的方式將髒辮男綁入口中,沒有一絲猶豫。
就連髒辮男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慘叫聲只響起一下,就再無聲音。
我內心頓時掀起驚濤駭浪。
他明明沒有說話,也沒有慌亂逃跑製造出腳步聲,更沒有撞到任何東西。
為什麼會被發現?
不及我想清緣由,眼前突然一暗。
怪物突然站到了我面前。
6
它的嘴巴緩緩張大,內里數不清的觸手還在撕扯消化著髒辮男的殘肢。
如果不知道他為什麼被發現,片刻後被觸手撕扯的,就會是我的身體。
強大的求生欲促使我的大腦高速旋轉。
電光石火間,一個詞占滿我整個腦海。
「呼吸」。
對,是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