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玩偶,它只說怪物聽覺敏銳,但沒說敏銳到這個地步,竟然連呼吸聲都聽得到!
這個遊戲真正的難點在這裡!
我來不及去詛咒玩偶的惡劣,趕緊屏住呼吸以免被怪物發現。
其他玩家見我捂住口鼻,紛紛會意學起來。
果然,屏住呼吸之後,怪物停止了口器的擴張。
但它遲遲未動,並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但我肺活量有限,如果不想辦法把它引開,我早晚會撐不住,淪為它的食物。
我的大腦拚命運轉,但毫無對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肺部不斷收縮,憋得生疼,存儲在肺內的氧氣很快就要消耗殆盡。
我死死咬著嘴,滲出的血液浸潤著舌尖,疼意讓我保持清醒。
但這不是辦法。
十秒,再過十秒,我就要撐不住了。
我的餘光瞥到那個高中女生。
她臉色發白地看著我,滿眼驚慌。
在活路未知的情況下,沒人希望有玩家死去。
但我看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掛在胸前的手機。
她的身子輕微抖動,手機也跟著一晃一晃。
我迅速掏出放在褲兜里的備用機,調出音樂 App。
按下播放鍵後沒有絲毫猶豫,將它丟向車廂沒有人的地方。
手機落地的瞬間,音樂聲驟然響起,與此同時怪物急速扭頭飛奔而去,細細密密的觸手纏上機身。
成功了!
我暗鬆一口氣,才發現後背早就爬滿了冷汗。
其餘玩家也都面露喜色。
只要他們如法炮製,就能暫時從怪物手下逃脫。
但這不是萬全之策。
手機數量有限,不可能一直引開怪物,等所有的手機都消耗殆盡,我們還是會陷入死局。
而且,就連丟手機這個操作,也不是萬無一失。
好幾個玩家太過緊張,手機還沒丟出去,音樂聲就響起了。
他們毫不意外地成了怪物的盤中餐。
我開始回想玩偶說的話。
「村民們需要擺脫怪物的追蹤,安全回到家,方可倖存。」
這個遊戲其實有兩個任務,第一個是從怪物口中倖存下來,我暫時完成了。
第二個任務是「回家」。
只有回家,才能成功結束這個遊戲。
但家要怎麼回?
從環境來看,我們應該進到村子裡的民居,那裡肯定有「村民」的家。
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我們走不出地鐵車廂,自然不可能進入到房子裡。
所謂的「家」到底是什麼?
回家……進家門……開門……
對了!想回家的話,首先要有鑰匙!
我開始仔細打量車廂,試圖尋找鑰匙。
不知道這個思路算不算對,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見我開始行動,其他玩家紛紛投來探詢的目光。
我掏出另一個手機打下一行字。
「找鑰匙,或者類似物體,回家。」
玩家們頓時領會我的意思,開始小心找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又要仔細搜尋,又不能製造響動,每個人都找得滿頭大汗。
這期間,怪物又吞掉了好幾個手機,最後只剩女高中生手裡還有一個。
有個玩家方才試過丟鞋子,但這種物體不能持續發出聲音,只能吸引怪物片刻的注意,用處並不大。
按照怪物進食的速度,我們只有一分鐘的機會。
我抿著唇,手下不停地到處摸索。
緊張沒用,害怕沒用,想要活下去,就要加快行動速度。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遠處突然又傳來音樂聲,緊接著是怪物的吼叫。
我倉皇抬頭,看到女高中生慘白的臉,她的手還停留在丟出手機的姿勢上。
不行,不能慌。
穩住呼吸後,我猛地扭回頭,繼續翻找。
額頭滲出的汗水流進眼睛裡,刺得生疼,但我顧不上去擦。
音樂聲消失了,咀嚼聲也消失了,怪物進食完畢,又要找過來了。
絕望在一片沉默中蔓延。
尿了褲子的禿頂男甚至放棄搜索,滑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遠處發獃。
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
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
求生的本能在給我警告。
我僵著脖子緩緩抬頭。
發現怪物正站在我右手邊。
觸手貪婪地伸出,在尋找下一個進食的目標。
7
我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突然注意到腳下的一株稻穗。
村中景色雖說是幻覺,但我們腳下踩的是實打實的稻田,起碼是稻田的觸感。
我彎下身,仔細看著這株稻穗。
和他稻穗相比,它有些不一樣。
莖稈更粗,穗花更圓潤,其中一朵穗花的花心閃閃發光,但因為稻穗本就是金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我屏住呼吸,將手伸向這株稻穗。
被摘下的瞬間,稻穗突然發出強光,迅速變成了鑰匙。
「叮咚,恭喜村民杜晴找到回家的路,遊戲成功通關。」
「本場遊戲存活村民 7 人,死亡村民 5 人。」
「通關評級:B 級,獲得休息時間:10 分鐘。」
「10 分鐘後,將開啟第二場遊戲。休息期間玩家可自由行動,任何行為都不會受到懲罰。」
隨著電子音的播報聲響起,我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待光線恢復後,幻覺和怪物都已消失,真正的地鐵車廂又出現在面前。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眼神中有忌憚,也有感激。
一陣微妙的沉默後,西裝男走過來,笑著說:「你叫杜晴是吧?方才真是多虧你了,不然我們不一定能活下來。」
他嘴角的弧度掛得剛剛好,但沒藏住眼神中的嫉妒。
哦,這是恨我搶了他的風頭。
我沒理他的笑臉,冷淡道:「我只是自保而已,沒想幫你們。」
可能因為被拂了面子,他的笑臉瞬間裂開,整張臉被憤怒填滿,開始喋喋不休地指責。
目中無人、沒禮貌、太狂妄……熟悉的詞彙依次鑽進我的耳朵,又依次冒出來。
不是一個人這麼說我,從小到大,我聽過太多次。
心理醫生說我精神狀態沒問題,但天生情感缺失,沒長成反社會人格已經謝天謝地了,沒必要再要求太多。
我自己都不要求自己,別人憑什麼來管我?
所以西裝男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但他實在太聒噪,吵得我頭疼。
終於,我耐心告罄,不耐煩地說:「有這個閒心長篇大論指責我,看來你已經想到第二關的內容了?」
西裝男一愣,腦子明顯沒轉過彎,「第二關還沒公布,有什麼好想的?」
我冷笑一聲。
愛裝逼好面子、喜歡享受關注、成為群體中心,所以遊戲前期他一直想扮演領導者的角色。
也因此,我順利通關又當眾不給他面子,才會讓他瞬間破防。
但他最讓人厭惡的,是蠢而不自知。
第一個遊戲的順序是:宣布規則——休息時間——遊戲開始。
如果按照這個順序,剛才玩偶應該先宣布第二關的遊戲主題和規則,然後提供休息時間,休息時間結束後直接開始遊戲。
現在它卻打亂了順序,為什麼?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玩偶在避免玩家之間的過多交流。
過早公布規則,很可能會讓玩家們提前商量出過關策略。
如果我沒猜錯,下一場遊戲一定和「信息」有關。
我抬頭又掃了一圈地鐵里的倖存玩家。
愚蠢又自大的西裝男、唯唯諾諾的女學生、窩囊膽小的禿頂男,還有一對一直沒存在感的情侶,和一個小學生。
罷了,絲毫勾不起人交流的慾望。
十分鐘後,玩偶的電子音準時響起:
「休息時間結束,現在播報第二關遊戲內容。」
8
「遊戲主題:怪物的復仇。」
「遊戲介紹:沒能吃掉所有村民,怪物惱羞成怒,決定實施報復。它趁村民們不注意,悄悄附身在其中一人身上,藏在村民中間,打算藉此將村民們一網打盡……」
「遊戲規則:怪物藏身在村民中,玩家們需要集體將它找出來。遊戲開始後,每位玩家將獲得一把匕首,將匕首捅進怪物的心臟,即視為成功通關。」
「注意:遊戲時間為 30 分鐘,超時則默認遊戲失敗。村民不可互相殘殺,如果將匕首捅進同類的身體,視為單人遊戲失敗。」
「找到藏在你們之間的怪物吧,祝大家好運……」
玩偶的話還未說完,我突然打斷道:「這不公平吧。」
電子螢幕里,玩偶平和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眼中紅光越來越盛,帶著嗜血的興奮。
「播報遊戲通告期間喧譁,會按違規處理,這位玩家忘了嗎?」
我點點頭,冷靜地說:「我沒忘,但上一輪遊戲是我找到鑰匙通關的,得到的卻只有全員休息十分鐘的獎勵,沒有我個人獎勵,這不公平吧?」
「你身為遊戲規則執行者,我有權質疑你玩忽職守。」
「請問有舉報途徑嗎?我想舉報你。」
玩偶的表情僵住,嘴巴還維持著咧開的樣子,電子螢幕突然變成了雪花。
幾秒鐘後,它重新出現,陰森可怖的臉又恢復了平靜。
「玩家杜晴你好,第一輪為集體通關遊戲,不設置個人特別獎勵,遊戲規則並無紕漏。」
「但檢測到你在遊戲通關過程中表現突出,我可以給你一次提問的機會,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請問你現在要使用提問機會嗎?」
它眼中的紅光黯淡大半,大咧的嘴巴也恢復了原狀,如果忽視大得占滿眼球的瞳仁,它看起來和普通玩偶沒什麼兩樣。
像是刻意裝出的溫和。
但我能聽出來,它這話說得不情不願,咬牙切齒,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我生吞活剝。
我沒理它的惱意,毫不客氣地接過提問機會:「第二輪遊戲里,玩家目標是找到怪物,那怪物的目標是什麼?在遊戲過程中吃人,還是活到最後?」
玩偶齜了齜牙,陰森森笑了一下,「怪物的目標是存活到遊戲結束,作為獎勵,所有玩家都會成為它的食物。」
這麼說,怪物應該不會在遊戲過程中主動攻擊人,這樣容易暴露身份,反而會導致它遊戲失敗。
看來我不用擔心遊戲過程中被怪物襲擊的風險。
「我的解答已結束,請問玩家杜晴是否滿意?」
我點點頭,也咧嘴笑了一下,「我沒問題了,開始第二輪遊戲吧,我急著回家。」
這時,玩偶的溫和假面突然撕破,容貌又變成了殘忍嗜血的恐怖樣子。
它嘴巴大張,興奮地說:「別急,給你的獎勵已經清算完畢,現在我們要執行你在我播報遊戲期間喧譁的懲罰。」
它話音剛落,我的脖頸處突然出現一道紅線,伴隨著火辣辣的灼燒感。
紅線漸漸收緊,好像馬上就要切斷我的腦袋。
透過電子屏,我仔細看著玩偶的瞳仁。
裡面充滿了貪婪和期待,我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身體在瞬間被紅花抽空,變成一張皺巴巴的皮囊。
9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違規。」
我冷靜地說。
脖子上收緊的紅線停住,玩偶的嗓音變得尖細刺耳:「我明明聽到了!你在我播報遊戲規則的時候……」
「你記錯了。」
我嚴謹地幫它回憶:「我是等你講完遊戲規則後才說話的。你應該有監控錄像,可以回看一下,我說話的時候,你在祝大家好運,這不屬於播報遊戲規則吧?頂多算閒聊天。」
玩偶又一次卡殼,大概真的被我氣到,我脖子上的紅線時松時緊,但就是沒有切下我的腦袋。
好半晌後,它乾脆無視我,悶悶地說:「第二場遊戲正式開始。」
螢幕出現了 30:00 倒計時。
不過這次,玩家眼前並沒有出現幻覺。
大概我和玩偶的對話太過炸裂,其餘幾個玩家都直勾勾看著我,好像有一肚子話要問,卻不敢說出口。
還是西裝男咳了一聲,又拿起遊戲主導權。
「遊戲規則要我們找出怪物,我建議大家先講一下各自的情況,也許能從語言漏洞中發現線索。」
他忌憚地看了我一眼,說:「杜晴女士,要不你先講講?」
我把玩著突然出現在手中的匕首,試了試握著的角度,頭也不抬,「你們聊,我沒什麼可說的。」
他瞬間又惱火起來,整張臉皺成一團,刻薄地問:「你怎麼能這樣?這關遊戲明顯要團隊合作才能通關,你這麼不配合,不會被怪物附體的就是你吧?」
人心惶惶不安時,隨便一句猜疑都很有殺傷力,即使他這句話毫無依據。
原本坐在我正對面的女高中生,僵著身子往左邊挪動了幾寸。
坐在我左側,和我只隔著一個身位的禿頂男人擦著腦門的汗,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但握在另一隻手中的匕首,刀尖正正好好對著我。
就連一直毫無存在感的那個十歲小學生,看我的眼神都充滿敵意。
我淡淡瞥了西裝男一眼,「懷疑我是怪物,那你怎麼不動手呢?」
「你不敢動手,因為怕自己猜錯。但是我出風頭太過,你又實在放心不下,不如直接說出來,鼓動其他人殺我,對不對?」
西裝男的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
這表情分明就是被我說中了。
我之前一直以為他就是個蠢貨。
沒想到事關性命,他也有精明的時候。
餘下的話我沒說,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到。
如果真的有人殺我,我是怪物,玩家可以成功通關;我不是怪物,殺我的人會受到懲罰被抹殺,懷疑對象立馬減掉兩個,遊戲難度大大降低。
無論怎麼做,對西裝男來說都很有利。
見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變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煩躁地吼道:「我能怎麼辦?我不想死!你們有辦法的話就把怪物找出來啊,指責我有什麼用!」
自己不想死,所以鼓動別人去冒險,這種強盜邏輯,虧他說得出口。
我冷笑一聲,扭過頭不再看他,多看一眼都晦氣。
當務之急不是道德指責,而是要找到怪物。
否則倒計時結束,所有人都會死。
10
最終,玩家們都大致說了下自己的情況。
包括職業身份、家庭信息、今天坐地鐵要去哪裡等等。
但每個人的話都沒什麼破綻。
場面陷入了僵局,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絕望。
「姐姐,我害怕,你能抱抱我嗎?」
突然,從始至終都沒什麼存在感的十歲小男孩,眼淚汪汪地向情侶中的女生撒嬌。
女生穿著弔帶碎花長裙,長相身材都很好,聲音很溫柔,是個幼師。
她微微一愣,雖然自己也害怕,但還是伸出手,將他攬在懷裡,安慰道:「別害怕,我們會逃出去……啊!你在做什麼!」
溫柔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她猛地推開小男孩,滿臉被羞辱後的驚慌。
小男孩搓了搓手心,臉上的笑容是與年齡極不相符的下流,「我摸摸你怎麼了,姐姐你穿得這麼誘人,不就是想被摸嗎?」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驚到了,就連女生的男友也沒反應過來。
小男孩卻滿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反正我沒指望能活下去,死之前還不能摸一把女人了?」
他突然身體前傾,湊近長裙女生,使勁吸了下鼻子,「以前我只能趴女廁所偷看,今天終於摸到手了,姐姐,你的身體手感真好,味道也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