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次搬遷,仙家樓已經成了一座真正的小樓。
用料紮實,香火不斷。
風三爺、黃七太奶奶、黑五爺……
白四姐姐、胡六娘、柳二哥……
一定會有辦法的吧?
我插上一炷香。
「諸位長輩,弟子陸安安,有事相請!」
香迅速燃盡,縹緲成雲梯。
雲梯之上,可見一金黃猛虎,七太奶奶在左,黑五爺在右。又見紅狐胡六娘,白刺蝟白四姐姐……合計十一位立於其上。
灰鼠問道:「安安,你為何如此悲傷?」
我眼淚情不自禁地掉下,「我現在很怕。」
七太奶奶輕撫我的頭髮,「安安,別怕,我們都在。」
風三爺說到:「會有辦法的。」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的線路都動了。
老楞升空、灰鼠潛地。
軍隊的情報也一個個傳來。
從我爹出城開始,足跡逐漸匯成一條線。
一路的延伸,我在地圖上鎖定了方向。
在營口。
他們想從遼東灣入海。
黃七太奶奶說到:「我帶你過去。」
8
營口。
我來了之後就接管了指揮權,宣布了戒嚴。
從奉天往外的搜查也沒有停止。
務必讓他們沒有喘息之機。
一定要把他們包住。
至於在奉天協管的沈副團長,也被我下令羈押。要不是動作快,還真差點搞出亂子。
他絕不像李木英口述的那麼無辜。
或者說,李木英從頭到尾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一個。
隨著不斷地收縮,終於把他們的車堵在了鐵嶺堡。
蘇顯成走出車門,說道:「大小姐,果然是你。不知道大小姐如此大張旗鼓地找蘇某,有什麼要事?」
我走過去,拉開所有車門。
車上只有幾個木偶,其中一個還有我爹的氣息。
我臉色一冷,喝問:「我爹人呢?」
蘇顯成笑笑,「大帥沒有告訴你嗎?他去總督府了。」
一旁的小隊長走過去踢了他一腳,用槍指著他的腦袋,「不說實話,就只有死。」
蘇顯成咳嗽兩聲,「不信?不信可以去看看,估摸著,大小姐還能見到你爹最後一面。」
我雙手微顫,起了殺心。
天上的老鷹俯衝下來,將蘇顯成抓入空中,然後雙爪放開。
蘇顯成情不自禁地叫出聲。
片刻後,老鷹又將他抓起。
蘇顯成說到:「大小姐不用再折騰我了,我女兒在你手上,我可不敢說假話。」
他看著我,「東北,就要變天了。」
9
總督府。
和尚正在搭建祭壇。
新上任的總督遠遠地看著,對我爹說道:「陸大有,你想過有今天嗎?」
我爹神色不變,「總督大人把我扣在這兒,就不怕我的那群兄弟?」
他笑了笑,「你真以為他們對你忠心耿耿?我才是三省總督,你不過是個都統!
要不是狗屁的地方團練,你能站在這裡和我說話?你比杜立三之流更加可恨。你才是朝廷的疑難雜症!」
我爹哈哈大笑:「我是真沒想到你是這樣想我的。我也和你沒什麼好說。要殺要剮隨你的便,總有人會為我報仇。」
總督問道:「你是指你的副官,還是指你的女兒?」
我爹搖搖頭,「我指的是在我治下安居樂業的人。」
總督不屑地說道:「可笑至極的笑話。等我繼承了你的命格,屆時就迎清帝回關外,挾天子以令諸侯。一步一步,登上帝位。你說是吧,禪師?」
和尚回過頭,「總督大人高見,您雄視天下之日,就快來了。」
他拿出一個被符咒封鎖的土罐,「這是他未出生孩子的精魄,總督大人只要飲下,事情就成了四分之三。」
我爹睚眥欲裂,「是你!?」
和尚笑笑,「陸大帥不要激動,為貴夫人養胎的,正是在下。不得不說,也是時機碰巧。本來我是準備對陸小姐下手的,恰好八姨太就懷了。」
我爹掙扎著,「你他媽的王八蛋!」
和尚繼續說到:「可惜了,我本來還想用那些嬰孩養一隻大鬼,被您看門的石犼弄死了。」
總督回過頭,對我爹說到:「有這種寶貝都不知獻上,你真是該死。」
和尚笑笑,「總督大人莫急,以後這一切都是您的。」
總督點頭道:「還是禪師深知我心,我以後得登大位,一定封你為國師。」
我爹怒吼著,眼眶紅盡。
片刻後和尚說到:「祭壇搭好了,請總督大人上行。」
總督臨上台前,對和尚說到:「今晚過後,你的妻兒都會回來。我也會對你大加賞賜。」
和尚點點頭,「謝總督大人。」
總督安然走到祭壇上,打開壇口的封印,一個沒有意識的魂靈出現。
總督一口飲下。
和尚笑了笑,「總督大人,感覺如何?」
總督突然面如白紙,神情痛苦,「你就不怕?」
和尚走上前去,「那女人孩子對我來說,也不過是煉製血降的材料。是生是死,我根本無所謂。皇帝命太霸道了,我承受不住,那你來過渡一下,剛好。」
說罷,他鑽入了總督的身體。
活生生地,從他嘴裡爬進去了。
我爹眼皮一跳。
看著總督重新站起。
總督活動了一下脖頸,對手下的人說:「增加祭壇的規格,下一個就該陸大帥了。」
10
黃七太奶奶的轎子穿梭陰陽,將我送到了總督府二十里之外。
「總督府有皇氣庇佑,陰路不通,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點點頭。
一旁的黑五爺說到:「安安別怕,還有我呢,到我背上來。老太婆,今天也讓你體驗一下。」
我坐到五爺身上,七太奶奶站在它頭上。
五爺問道:「換個地方不行?」
七太奶奶說到:「少廢話。」
煙杆冒出一口煙,黑蛇像火車一樣出發了。
對於蘇顯成的話,我尚且半信半疑。
但,沒多少時間留給我猶豫。
黑蛇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中穿入城門,如同火車穿過隧道。
門口的士兵放了幾下空槍,眼睜睜地看著這條龐然大物遠去。
一路上掀翻不知道多少攤位、民居,只能暗暗記下,以後賠償。
總督府的大門被撞穿,五爺正要撞在祭壇上,就被幾人攔下。
總督從煙塵中走出來,「各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所為何事呀?」
七太奶奶跳下去,眯了眯眼,「你不是本人吧?」
總督笑了笑,「好眼力。在下自南洋來,對諸位妖仙絕無惡意,今日之後,我便遠離東北。求各位不要攪擾我的好事。」
我從黑五爺身上下來,問道:「你把我爹藏哪兒了?」
他疑惑道:「你爹?敢問是?」
我看著他,說到:「陸大有。」
他恍然大悟,「想必閣下就是陸安安,陸大小姐吧?早有耳聞。本來是想請陸小姐一起來的,結果蘇顯成說你本事不小,想來想去,只好作罷。」
「請陸小姐稍安勿躁,等我剝了陸大帥的命格,就把他還給你!」
話音未落,他便動了手。
祭壇上的骷髏頭放出詭異的光,我用手一摸,眼角淌了血。
他笑到:「陸小姐在蘇家掉了頭髮,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七太奶奶向我吐出一口煙,煙霧散過,我臉上已經結了痂。
黑五爺縮小了體型,和他戰在一起。
幾口寒氣出去,他的速度便降低了很多。
我請神三爺,默念道:「長白山中修道行,萬里之野為首尊……」
風三爺附體,拔出清風的那把劍,施展御風咒,也加入了戰團。
其餘幾人還想動手,被黃七太奶奶一吸,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徑直倒地。
總督見此,拿出幾個木偶一扔,那幾個人便面無血色地站起來。
我和三爺配合默契,一劍斬下他的腦袋。
他的腦袋飛起來,變得青面獠牙。
黑五爺說到:「是飛頭蠻。」
總督笑了笑,回到身體內。
口中喃喃不清,五爺說到:「這人是降頭師,不能讓他念下去。」
七太奶奶說到:「怪不得剛才那幾個魂味道不對。」
她拉開衣服, 肚子上長滿了玻璃的碎渣。
總督見我們逼近, 吼了一聲。
黑五爺說到:「是靈降,注意辨別幻覺。」
恍惚間,我看到總督變成了幾個。
無數的蜈蚣、蟲子在地上爬。
七太奶奶吐出一口火煙,風三爺鼓動狂風,火一路燒過去。
蜈蚣和蟲子變得焦黑。
總督退後幾步,身上的火焰無法撲滅。
他拿出刀, 劃破身體,一個和尚從裡面鑽了出來。
他抖了抖身上的余火,神色凝重,「幾位,真要趕盡殺絕不成?」
我用劍指著他,「你到底把我爹藏哪兒了?」
他說到:「要不咱們做個交易, 我把陸大有還給你,你們放我走。」
黑五爺看向我。
我點點頭。
他說到:「他就這座祭壇的中央, 你們再不救他, 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說罷他便躍出院落。
我說道:「五爺, 麻煩你們去追一下。」
黑五爺哈哈大笑,「好!對這種事就不要講什麼承諾。」
七太奶奶抖掉身上的玻璃碎渣, 也跟著追了出去。
我說到:「三爺,麻煩您化形。」
仙家附體時可以化形,相當於把身體碾碎重塑。
這也是上次和黑五爺一起, 我才知道。
風三爺愣了一下,旋即點頭。
錐心刺骨的疼痛後,我化作一隻東北虎。
化形能承載更多力量。
祭壇是由血肉、人骨搭成, 堅不可摧。
我用盡全力,總算刨出了我爹的頭。
他大口喘息, 開始還有些疑惑, 對上我眼角那一刻,他認出了我,「安安。」
11
和尚的蛻皮術用了幾次, 最後還是被抓住, 處死。
蘇顯成交代了,找不到的算命先生曾財進被他在路上所殺。
「他們給我女兒下了降頭,以此為要挾。我別無他法。」
他的行為邏輯確有矛盾之處,但在依法治罪後, 也沒人深究了。
八姨娘走的時候很平靜, 她對我爹說:「聽說宮裡都是用毒的。」
她死後, 我爹十分惆悵, 給她風光大葬。
總督的死還沒來得及報給京城, 就聽說武昌亂了。
反叛軍一路北上,勢成水火。
我爹來不及對這樣的事態進行反應,因為確如總督所說, 有不少人投效了他。
等我爹徹底收拾好爛攤子, 清帝下台了。
許知遠拿著報紙,身上還有著疤痕,「好傢夥,這就成民國了。皇帝也沒了, 以後由大總統管事。變了,全變了。」
片刻後他看向我爹,「至少東北這一塊還沒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