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土匪作亂,到處都是怨鬼。
八字不夠硬,夜裡莫出門。
到了小孩兒家,我拍門把周杏芳叫醒,念出馬口訣把黃七太奶奶請了下來。
她瞧了瞧,「是癆病,已經有點重了,恐怕挺不過三天。生死有命啊,安安。」
第二天,我讓周杏芳來刑場拿了一個熱乎乎的人血饅頭。
她手捧著最後的「希望」,我卻望到了絕望。
當晚,風三爺來找了我,「那隻老鼠所說的七爺我查到了根腳,現在在杜立三手下做事。」
又是杜立三。
總感覺最近樁樁件件都和他有關。
我問道:「三爺,有法對付這個人嗎?」
它說到:「我已經試過了,險些沒從杜立三的山寨走出來。杜立三用活人打樁,布了煞陣。」
9
用活人打樁,可以說是極其惡劣的手段。
讓人難以置信。
我又想起了昨夜新娘子的血,台上階下的流。
夜叉和杜立三,是一類。
他們比畜生還畜生,比惡鬼還兇殘。
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三爺,我爹不會出事吧?」
要知道我爹可沒有什麼道術手段。
三爺說到:「杜立三有煞氣,你爹有殺氣。況且你爹領兵萬餘,人成眾,不可擋。你可還記得胡三太爺鎮住的龍脈?」
我點點頭,「記得。」
因為胡三太爺不肯回來,我還為自己擔心了兩年。
三爺說到:「九州大地有這一條龍脈在,杜立三這樣為外人做事的便討不了好。但天意尚需人為,安安,你情願為九州出份力嗎?」
我看著它,「三爺,我爹說過,咱們土生土長的地方,不能讓一絲一毫給外州人。我陸安安,也是這個想法。」
它笑著點頭,「說得好!三爺沒有看錯你。」
它接著說:「杜立三挖溝渠、建碉堡、設卡遼河,在上下游做風水煞局。就連沙俄的軍隊都打他不過。可謂是占盡地利。要讓龍脈的運勢加在你爹身上,就必須為你爹搭起人和。」
我聽得暈暈乎乎,「三爺,您就說我要怎麼做吧。」
風三爺看著我,「你先去為你爹做一件百家衣。不是普通的百家衣,你必須在幾個緊要的地方,討來碎布。」
我又問:「哪些是緊要的地方?」
它說道:「像老鼠禍害過的張家村,便是其中一處。這些原本都是有福之地,卻被他們糟踐了,變成了惡土。我會為你指引方向。」
當天,我帶著清風來到張家村。
路邊做農活的村民看見了我,「陸小姐,還記得我嗎?」
我記不起他是誰,問道:「您是?」
他笑道:「我叫張橋,上次您斗那隻老鼠精,我就在門外。」
我恍然大悟,「您還給了我水喝。」
他說道:「這都是小事,難為您還記得。上次您走的匆忙,我都沒來得及感謝,這次您務必留下來吃飯。」
我下馬,問道:「村中的用水解決了嗎?」
他點點頭,「我們挖了溝渠,從別處引了水。雖然遇到不少困難,但大傢伙兒都在想辦法解決。」
我忽然感受到一股生機。
我問道:「您可以給我一塊碎布嗎?我想為我爹做一件百家衣。」
他點點頭,「當然可以,您跟我來。」
他收拾好東西,帶我回到家,「媳婦兒,把咱家的臘肉拿出來,招待客人。」
我忙道不用,「只要碎布就行了。」
他走進屋中,拿出一匹好布,「陸小姐,這個給您。差是差了點,多少是個心意。」
她媳婦兒在門後,一臉的心疼。
我推回給他,「我只要舊碎布,不要新布。」
他手中的布,可以做一身冬衣了。
張橋遲疑,「您當真只要碎布?這如何能表達我的感謝呢?」
我說道:「您給我要的東西,便足以感謝了。」
他最終進屋拿了一塊碎布出來,「陸小姐,這塊布磕磣,要不我再進去找找?」
我接過他手中的布,說到:「就這個最好。」
在張家村走了一圈,在的都要到了。
清風說道:「這有點耗時間啊。」
我點點頭,「所以咱們得抓緊了。」
10
第二個地方叫郭家油坊,這裡舊時是加工食用油的地方,現在卻變得人跡稀少。
在這裡生活的老人頭戴一頂破舊氈帽,一臉苦相,「鍋底漏油啊。從一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我和清風對視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來幫您看看。」
老人帶著我們,用壓榨法壓了一些油,但很快,這些壓出來的油就不見了蹤影。
他說道:「以前這裡可是相當的熱鬧,可榨出的油存不住,有人便說是遭了詛咒。到了今天,年輕人都去了洋人的工廠,只剩我們這些老頭在這裡等死。」
我看向清風,「你有思路嗎?」
他點點頭,「有點想法,但還需證實。」
老人說道:「小先生,你要怎麼證實?可有我這個老疙瘩能出力的地方?」
清風說道:「請您帶我四處走走。」
出了門,我們繞著郭家油坊走了個遍。
清風拿著羅盤,停在了西門,他指向左邊,「這裡原來是不是有一個房子?」
老人點點頭,「這裡以前是郭恆武的祖宅,他後面搬了家,便把這裡拆了。」
我疑惑道:「搬家為什麼還要拆房?」
他搖搖頭,「這確實不知了。」
清風走到左邊,來回踱步,「老人家,拿把鏟子來。」
11
我們幾個一路下挖,挖出一個死掉的三腳蛤蟆。
清風說道:「果然,有人用這三足金蟾壞了風水。」
老人一臉震驚,「郭恆武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清風搖搖頭,「恐怕他也不知情。他祖宅在這兒,也要被運勢影響。」
我想了想,「多半是被杜立三的人誆騙了。」
老人說道:「當初確實聽說郭恆武發了一筆橫財,但就是不知道怎麼來的。」
我問道:「挖出蛤蟆,油的事便解決了嗎?」
清風說道:「油的消失只是表象,他們更改這裡的建築,把進財局改成了漏斗局。埋下三足金蟾,只是催化。
「本質上還是這棟老宅,閉合了油坊的人氣。現在人氣全都散了。年輕人越來越少,才是這個局的用意。」
我心中一驚,回想起村中只剩下老人,頓時感覺到死氣。
好恐怖的布局。
老人趕忙問道:「先生可有補救之法?」
清風說道:「漏斗已成,要回到原來的風水局,相當的難。我的本事不夠,只能使這裡不惡化。」
老人說道:「能不惡化就相當好了,請先生指教。」
清風拿著羅盤,讓其在西北角種樹,東南邊改路……
老人一一記下,他回到家,出來時拿了些錢,「請二位收下,聊表心意。」
清風搖搖頭,「只求一塊碎布做百家衣。」
老人又回去,拿出一塊碎布,「感謝二位。」
我們緊接著又去各家討要,他們紛紛拿出碎布。
有位老奶奶眼淚滴答,「多謝。」
她從祠堂出來,拿了一塊布給我們。
收了布,我們牽馬出了油坊。
我問道:「剛才那位老奶奶,不是人吧?」
清風點點頭,「應該是他們宗祠的先祖。」
我們騎上馬,又去往下一個地方。
12
來到五溝鎮,一股腐臭氣傳來。
還沒有進去,便已經看見了野狗搶食。
它們啃著屍體的肉,眼中冒出綠油油的光。
清風說道:「吃了人肉的野狗比狼凶,小姐,你先把風三爺請下來。」
我點點頭,念請神咒:「弟子陸安安,拜請風三爺,長白山中修道行,萬里之野為首尊,三界無拘隨處行,靜中潛修妙法藏,無求名利心高潔,練仙有德滅魔邪。今朝弟子請尊者,降得神法早臨堂!」
我渾身一震,風三爺已經來了。
它皺眉道:「這個地方我以前來過,沒想到成了這樣。」
談話間,野狗便已經朝我們撲來。
有風三爺神力在,馬匹才沒有受驚,否則頃刻間就要出問題。
清風連打幾槍,只打中了一隻,還沒有打死。
風三爺一聲虎嘯,這些長了膿瘡的野狗才止住了腳步。
三爺說到:「暫時不要和它們打,往鎮里看看還有沒有活人。缺了這裡的布,百家衣不完整。」
我們騎著馬往裡走,野狗遠遠在後面跟著,越跟越多,就等著吃我們。
越往裡,我越是心驚。
到處都是被啃爛的屍體。
牆角、路上……都是暗沉的血跡。
風三爺沉默許久,說道:「不用看了,這裡多半被屠乾淨了。」
它咬牙切齒:「好一個風水煞陣!好一個杜立三!」
我也憤怒了,一個鎮吶!
我們繼續沿著街頭走。
忽然間聽到人聲,「你們這些野狗,放下杜善人的屍首!」
13
我們聞聲而去,看到一個乞丐拿著棍子打狗,渾身已經被咬了幾口。
清風上前,幫助他趕跑了這些狗。
乞丐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他一撅一拐,把前方的屍體拖起來,喃喃道:「杜善人很好的,在五溝鎮,只有他給飯吃。逢年過節,還有兩塊肉。這麼好的人啊,竟然也被馬匪殺了。」
乞丐眨眨眼睛,淚水湧出,「米鋪的老闆天天罵我,他該死。酒樓的夥計打我,也該死。甚至我也該死。唯獨杜善人不該死。」
我下馬問道:「你是本地人嗎?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著我,「馬匪,一群馬匪,夜裡火把都連成了一片。我因為睡在墳地,躲過了一劫。小姑娘,你快走吧,你要是被馬匪抓到了,那是比死還難受的事!」
這可能是五溝鎮最後的活人了。
我問道:「我爹叫陸大有,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他正在帶兵打土匪,我想為他做一件百家衣,你能給我一塊布嗎?」
乞丐眼睛一顫,「他真在打土匪?」
清風說道:「確鑿無疑。」
乞丐把身上的爛衣服脫下來,「你全都拿去,只要多殺幾個土匪!」
我看過去,他身上不少地方都被野狗咬走了。
乞丐淚水如注,「我爛命一條,只恨看不到那天。只願兩位幫我葬了杜善人。」
片刻後,他便沒了呼吸。
我深吸一口氣,為他合上眼睛。
憑著風三爺的神力,我把他舉到馬上。
我說道:「三爺,土匪真該死!」
又去了幾個地方,湊齊了百家衣的原料,我們開始往我爹那兒趕。
馬匹累了,我們便停下來縫衣服。
它休息夠了,我們又上馬狂奔。
到了馬躍鎮,終於看見了我爹的崗哨。
放哨的士兵看見我,驚訝道:「陸小姐,您怎麼來了!」
14
進入我爹的指揮所,他瞪著我,「你怎麼跑過來了!我給你的信你看到沒有。」
我搖搖頭,把包袱打開,取出縫的不是很好看的百家衣,「我來給您送衣服,風三爺說這件衣服對您很重要。」
一聽到風三爺,我爹正式了很多,他把衣服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