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
所有人來不及細想,奪命而逃,就在奔出大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不遠處一百三十七號驚恐地捂住了嘴,她在叫道:「哥小心!!!」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呼吸滯住,心跳都慢了一拍。
我看到……那棟建築,以飛快的速度「變身」。
玻璃窗變成了巨眼,大門化為獠牙和嘴,橫七豎八插著的廣告牌舒展成粘膩的觸手。
和之前的怪物如出一轍。
而此時此刻,它大張的嘴離我們不過半米。
10、
登時,就有人閃躲不及,被席捲而過的血盆大口,一下就咬掉了兩條腿。
他慘嚎起來,跌倒在地。
血霧雨簾般,落到灼熱的柏油路上,瞬間蒸發。
空氣里儘是鐵鏽的澀味。
五十三號登時紅了眼:「江子!他媽的!」
他扔了方便麵,想要衝上去,被其餘人硬生生拉住。
「不能去!太近了!!!」有人吼叫勸道。
五十三號便掏出槍,砰砰射向那聳立在我們面前的怪物。
而江子——沒記錯的話是一百號——用盡全力,邊哭嚎著,邊雙手飛快往我們這邊爬。
他的斷肢溢出橫流的血,像是巨大的筆,寫出了代表死亡和掙扎的「二」字。
生命求生的慾望真是可怕。
他已經爬出了三四米遠。
眼見著能被我們架住逃走了。
而背後的怪物也在細嚼慢咽送上門的食物,沒有繼續追我們的意思。
五十三號掙脫眾人的拉扯,就要上去搶人。
我覺得至少有六成把握,五十三號能毫髮無損地帶出一百號。
……可是一百號活不下去的,沒有足夠的抗生素,也沒有消毒藥品,就連包紮止血的紗布也只有一捆。
更何況,他的斷腿部位差不多到了腰肢,動脈斷裂,失血就能在五分鐘後要了他的命。
我嘆了口氣,閉眼,也從腰間掏出槍。
只不過,這槍口指向了眼底還帶著希望的一百號。
爾後,我緩緩睜眼,扣動扳機。
「砰!」
槍口瀰漫開硝煙的火藥味。
一百號僵了僵,額頭正中多出一個彈孔,他的眼失去光澤,一寸一寸地癱倒在地。
再也不動了。
五十三號也僵了僵,扭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我,到:「……你在做什麼?」
我聽到我冷靜到殘酷的聲音:「他很痛苦。」
「可是他想活下來!!!他在向我們求救你沒看到嗎?!」
「可是他活不下來。」我平靜地說道,「將他背過來,看著他再疼上五六分鐘,然後等死嗎?醫療條件不夠的。」
五十三號在劇烈喘著粗氣,罵道:「媽的我看你才像冷血無情的怪物——你怎麼能面無表情說出這種話的?!」
我知道他接受不了,但他也應該知道,我說的沒錯。
我將槍一收,提起兩箱礦泉水轉身,道:「速度遠離,這隻怪物如果會蠕動,在附近都有危險。」
周圍的人都沒敢說話勸架,更別提我們這也算不太上爭吵。
單方面的吵算什麼吵架?
不過多少有些僵持。
至少繼續前行的一路上,五十三號都沒再沒心沒肺笑一下,車載音樂也關了。
最後還是九號打的圓場,估計他勸了什麼話,下午五點多,我們登上一座高樓俯瞰地形時,五十三號走了過來,支吾半天,還是道:「兄弟,你做得其實……沒錯。我主觀接受不了。」
他拍了拍我肩膀:「但你客觀正確。」
我靠在高樓天台殘損的欄杆邊沿,不輕不重地道:「理解心情,那種情況,誰都接受不了的。」
這裡的太陽格外巨大,火紅、高懸,是地球上肉眼見到的二十倍大。簡直像觸手可及,我能看到它每一寸的紋路和跳躍活動的太陽黑子。
它在緩慢下垂。
熱風拂上臉,吹得髮絲微動。這風溫度合適,沒中午那麼炙熱,讓人睏倦。
忽然,五十三號問我:「如果是你的同伴,你也會救嗎?」
我側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馮蘭、一百三十七號和九號他們,搖搖頭。
「那如果是你,你也希望別人……殺了你嗎?」他換了個說法,問道。
我失笑,這小子在試圖用「設身處地」打探想法。
於是我搖頭。五十三號有些意外,也有點竊喜。
「如果是我,那種情形。」我笑了笑,斂眸微闔眼,有些懶散地接著道,「我會反攻那隻怪物,腿沒了,就用手去廝打抓撓。」
「如果手也沒了,還有嘴,就用牙齒去狠狠咬它。」
「哪怕咽喉被折斷,頭顱被碾碎,死前也要撕咬下它身上一塊肉。」
我看五十三號僵住的模樣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道:
「所以呢,我不太希望別人殺了我。」
11、
登上高樓的目的是觀察地形,也是為了躲避怪物。
挑選的 40 樓雖然略微難爬,但視野極佳。
到了晚上,我們更是架上了燒烤攤,用廢墟里挑出的鋼條放著怪物肉,燃起灶火。
下午找到了點食用油和鹽,還有簡單的調料。
這次的肉味道比昨晚好多了。
哪怕是馮蘭,都吃了不少。
九號也扶著拐杖坐了過來,吃過晚餐後,他笑眯眯地看我:「嚇唬五十三號啦?不過還別說,你這想法有點意思。」
我不咸不淡「嗯」了聲:「這次關卡時間變長了,也變難了,還偶爾出現人類 NPC——雖然丁點用都沒,翻來覆去就幾句規定台詞『末日到了』『太可怕了』。」
我頓了頓:「您對零號怪物有什麼想法嗎?任務二,殺死零號才是通關關鍵。」
九號沉吟:「會不會和我們看到的蠕動蟑螂怪有關?」
我:「……章魚。不是蟑螂。」
「哦章魚。」九號利索地改了口,「它們吞噬大樓後,又偽裝成大樓。而零號怪物,會不會也是偽裝的一員?就比如……」
他站起身,用拐杖掃過遠處的黑暗,那裡靜靜佇立著成千上萬的鋼鐵廢墟,道:
「那片,還有那片。」
我無奈:「我們不可能挨個排查的。」
「那像上個副本那樣,全部毀掉呢?」馮蘭在一旁輕輕插嘴,他正在翻烤串在鋼條上的肉。
烤完後,先是遞給兩眼冒光饞的不行的一百三十七號,又給了我和九號一份。
「有武器的話,不是不可以。」我看了眼頭頂極光,抿唇,「不過,有太陽風暴在,高精尖的炮彈,肯定是用不了的。而其餘的熱武器,沒有這麼大的殺傷範圍。」
問題似乎陷入了死局。
我們商量了很久,決定下一站去政府中心。
這場災難估計突如其來,報紙沒有記錄,但政治樞紐肯定有討論信息。
12、
晚上安排了人輪流值夜。
我醒來換班時,差不多是凌晨一點,馮蘭和另兩個人看守,我走過去,和他們點點頭,示意馮蘭:「去睡會。」
「還不困。」他沒立刻起身,輕輕叫了聲,「靈。」
「嗯?」我坐下,將篝火稍微添點料,「怎麼?」
他道:「我在想零號怪物。你說,它是零號,是不是後面的所有怪物,都是由它衍生出來的。還會有什麼一號怪物、二號怪物等等。」
這種猜測能站得住腳。
系統讓我們殺死零號怪物,意味著它分量尤其重。
說不定就是怪物肆虐橫行的根源。
我無奈:「有可能。但是,現在咱們連這怪物到底什麼形態都沒搞清楚。休息會吧,今天整天都是你開的車。」
馮蘭應了聲,摘下眼鏡準備去旁邊找地兒靠著睡,剛起身,像是突發奇想,忽然道:「那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通過其他的怪物,找到零號?」
他看向我,道:「只是猜測,但如果我上上一條猜測合理,後續怪物都是零號的再創造——」
「那所有的怪物,都會尊重跟隨最初的怪物。或許它們之間有交流的方法?能接受零號發出的指令?」
馮蘭身後是多彩的極光,綿延的光帶襯得他身形修長。
我一挑眼皮,看了他眼,又看了眼周圍另外的兩個人,只是淡淡道:「有道理。」
將那句「你是不是有事瞞我」壓在了舌根下。
13、
翌日,太陽照舊升起。
我從三點到六點,又睡了三個小時,醒來時正好看到從地平線上掙扎破殼的巨大太陽。
猩紅的光鋪灑在大地和烈土上。
我怔了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
這輪太陽變大了。
有兩種可能:
一,我們和太陽的距離在縮近;
二,太陽在膨脹變大。
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這輪關卡還有個倒計時,高懸頭頂。
不止我發現這個問題,二十五號睡眼惺忪起來,第一句話就是:「我去,太陽怎麼變大了?!至少大了百分之二十,昨天早上它比這小多了。」
她的話引起一陣騷動。
「對,我也這麼覺得。」
「靠,他媽的,物資找找還是勉強有的,這種倒計時咋整?咱總不能玩流浪地球,推著地球跑路吧?!」
在慌亂的氣氛里,一百三十七號懵懵懂懂的,扯我衣擺問:「哥,那咱們還有多少天?」
「十天。」我粗略估計目前太陽占天空的比例,說道。
這輪遊戲的倒計時,是十天。這是比找到物資更嚴苛的存活條件。
所有人沒時間心情低落,都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前往首都政府中心,大概一天半的車程。
而越靠近行政中心,那種人類 NPC 出現得越多。
一眼就能將他們和殭屍區分開來,但我們還是謹慎繞開,看到明顯沒攻擊力的老人婦女小孩,才會試圖交流,只可惜他們真的只會車軲轆幾句話,稍微複雜一點的語言都聽不懂。
這次,我又是停下車,走出駕駛室,彎腰問前面一個小男孩:
「小朋友,你知道零號怪物在哪嗎?」
他歪著頭,懷裡抱了個破爛的棉花熊,髒兮兮的小臉上沒什麼感情,重複道:「哥哥,你看到我爸爸媽媽了嗎?」
我皺眉,只再問了遍:「沒有。你知道零號怪物嗎?」
他卻只會重複:「哥哥,你看到我的爸爸媽媽了嗎?」
「哥哥,你看到我的爸爸媽媽了嗎?」
他又重複了幾次,最後哭出了血淚,懷裡的棉花熊里,突然炸出一隻猙獰的抱臉蟲來,攀爬上男孩的臉,觸手和吸盤緊緊附著,操控神經的根管插入男孩大腦里。
我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直起身,後退幾步。
這時,被抱臉蟲操控住的男孩,扯出一個神經兮兮的笑。
我已經看不到他其餘的表情和臉,只有他沒被觸手遮住的嘴在一張一合:「人類,你們在找零號嗎?它,就在我們身邊呀,它,一直在我們身邊呀——」
14、
在我們身邊?
我下意識看了眼四周,高溫下,扭曲的氣浪翻湧,本該繁華的街道上荒無人煙。
一直在我們身邊的……除了空氣,還有什麼嗎?
於是我問:「那它具體在哪呢?」
抱臉蟲的唯一使命是繁衍,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算是難得的交流對象。
這隻抱臉蟲操控著小男孩,像是思索了會,笑嘻嘻的:「就在我們身邊呀?它注視著我們,它在看著我,也在……看著你哦。」
這怪蟲覆臉的人面實在是太過驚悚。
不人不鬼,畸形古怪。
我毛骨悚然,心裡暗罵了一聲,謹慎按住槍後退,不欲再多交談。
在上車時,我從後視鏡回望那個「小男孩」,他懷裡仍抱著全身炸開的棉花熊,像是戴了副比他整個人都大的面具,僵立片刻,開始朝牆角走去。
牆角有隻母系抱臉蟲,在不間斷地產卵。巨大的卵泡包裹住透明的幼蟲落到地上,再不出兩三秒,就接二連三孵化。
「小男孩」那具人類曾經的軀殼,開始虔誠地給母蟲尋找食物。
我嘆了口氣,移開視線,馮蘭坐在副駕駛,記錄著怪物品種和習性。
我隨口一問:「多少個了?」
馮蘭的字跡很工整美觀,寫完最後一筆道:「抱臉蟲是我們遇到的第 32 種怪物,而我們才來第三天。保守估計,這裡的怪物品種有上百種。」
他翻閱前面內容,「其中殭屍、抱臉蟲、寄生獸、液化黏液附著物四個品種,都可以對人類 NPC 起作用。不過對於玩家,好像不起作用。」
我接過話:「就比如上午,八十四號、他女朋友一百零三號、四十號和兩個人類 NPC 都被殭屍劃傷,人類 NPC 立刻暴走變成凶屍,他們卻只是傷口發炎。也比如一路上的抱臉蟲,對我們沒有寄生慾望,甚至會攻擊我們。」
「……是這樣的。」馮蘭輕輕道,「不會變成行屍走肉永生留在遊戲里,是件好事。」
我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政務區就在不遠處,十幾分鐘就到了。車隊依次停下,我們三十七個人下車。
政務區的綠化同樣枯黃,幾棟白樓遙遙矗立。
進入政府大樓,首先要穿越過很長的一道展廳。說是展廳,其實是來往的通道,玻璃的天花板很高,至少六七米,光線充足,比起輝煌展廳也不遑多讓。
而展廳通道的兩邊是透明的防彈玻璃,玻璃後……
「天,這是什麼?」
「願天堂沒有畸形獸,阿門!」
「好噁心啊,要吐了。」
其餘人已經接二連三地驚呼感嘆起來。
膽子最小的一百三十七號,直接溜到了二十五號身後,估計又覺得她個子不高擋不住,再溜到了人高馬大的五十三號背後。
可五十三號也很崩潰:「臥槽你別跟著我,我比你還怕——」
我停了腳步,靜靜地遙望兩邊。
高達十米的牆壁被塑造成了透明的展台,裡面分隔開數不清的格子,每個格子都很大。
它們排列錯落,就像是……元素周期表,只不過這些隔間要大得多、豐富得多。
其中都儲存了某種……怪物。
怪物們被浸泡在各色的營養液里,奇形怪狀,姿勢各異,有的摺疊扭曲,有的身形舒展。
有不少我們在路上看到過。它們排列著編號、名字和簡單的習性介紹。
組成了大型的博物館。
[抱臉蟲,寄生類怪物,聚群一級,聽從母蟲命令]
[殭屍,變異類怪物,破壞人類神經中樞,聚群一級,可指數化感染]
[南明蟲,發光、發熱,可忍受 89℃高溫,抗高壓,幼蟲身高即可達 5 米]
……
通道很長,一眼望不到頭,我們身處其間,有那麼一瞬,感覺到渺小如塵埃。
這群強大的怪物,就像是某種意義上的,被塑造出來的「神」。
本不該存在的種族。
而人類私自創造它們後,又封印了它們。
我腦海里驀然冒出這個念頭,回過神來,開始邊走邊默記這群怪物的習性樣貌。
喜歡在夜空高飛的「食夢獸」,會擬化變樣子的「仿生變色龍二號」……
一個,兩個,三個……第一百個……
等走到盡頭時,我才停下,對著最後一個空缺的地方。
這個展位比任何一個都大,足夠讓人恐懼裡面的怪物該有多可怕。它甚至還加固了電柵欄,滋啦作響的電流曳動。
但裡面是空的。
我仰頭看著金屬「銘牌」,輕輕念道:「零號。」
馮蘭在一旁記錄完畢,合上筆記本,補充道:「也是第一百二十七個。」
看來真的有百餘種怪物。
15、
這個展廳把所有人都震撼地不輕。
與那些被封印起來的強大怪物面對面,是種很離奇的感覺——
你既恐懼著他們,又崇尚著那種力量。
既清楚他們的危害,又妄想馴服。
而事實上,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做到了馴服和控制——將它們封印在營養液里,當作藝術品和戰利品,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一種無人能拒絕的,創造上的開拓滿足,和精神的戰慄享受。
通過這個展廳後,就是三棟政府大樓,白牆立柱,威嚴又脆弱。
依舊是按照戰鬥力均分成三組,分別行動。
我去了中間那棟行政樓。
辦公大樓里,廢紙亂飛,文件撒得到處都是。電子設備也零七碎八,電線光纜斷了一地。
可能因為通風好氧氣充足,這裡的屍體都成了白骨,視覺效果沒腐屍大,膽子小的那幾位終於鬆了口氣,走上前來圍觀搜索。
我沒什麼表情地翻看總統辦公桌文件。
大部分是些不重要的部署命令,於是我看過後,就隨手擱在一邊。
忽然,我皺了皺眉。
指尖下,是一份行政決策:《關於處理研究生物的擬行方案四套》。
……處理研究生物?
是和這些怪物相關的嗎?
我捻起這份文件,一頁一頁翻讀完,越看越緊皺眉頭。
他們幾個可能見我臉色不對,有人試圖輕鬆氣氛:「嗐哥們,你別這樣嚴肅著張臉啊,我害怕。這破紙上說啥了啊!」
「零號怪物是最先開始研究的初代,成功了。後來,由零號衍生出了一系列後續。」我掃了馮蘭一眼,不動聲色地道,「至於零號,它……」
我看著被列為國家一級機密的實驗文件摘選,上面的零號怪物,和之前看到的黑色黏液觸手長相類似。
但它更高、更大,強壯的吸盤根植地上。
照片上所有的研究人員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是螞蟻。
「它很有可能。」我自認為算是鎮定,但指骨還是忍不住收緊泛白,「真的就在我們身邊。」
一百三十七號:「什麼意思呀?我們其中一個是?」
「不。」我搖頭。
之前那個抱臉蟲操縱的小男孩,詭異的嗓音不小,他們好多人都聽到了,還有所討論。
九號皺著眉,看了眼外面的太陽,估計是想到了第二個副本,突發奇想:「在我們身邊的,能看到的,是指太陽嗎?」
我還是搖頭,被怪物注視的汗毛直豎感爬上後背,這讓我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因為我清楚,一旦說出,它可能連最後的偽裝都懶得繼續。
極有可能攻擊我們。
畢竟,從一開始,我們就像是被它戲耍的螻蟻,一舉一動,都在它的掌控和觀察下。
還是二十五號最受不了賣關子,走過來一把扯過我攥得死緊的紙張。
她抱怨道:「大老爺們說話說一半,扭扭捏捏的……我天!」
她的驚呼吸引了所有人過來看。
根據記錄,零號怪物擁有異化、同化和擬態的能力。而且能自行成長。
照片上的它,多數時間根植在地上。
開始很小一塊,後來變成操場大小,再後來官方單獨劃了個幾萬平方公里的試驗場地給它。粘膩的觸手有的像刀刃,有的像人手,也有的化作建築和樹木,連顏色和大小都一模一樣。
最後一張照片,恐怕是在飛機上照的,黑色的怪物潛伏在地上,偶爾有的地方化形,有的地方還是黑的。
成百上千的眼睛密密麻麻,鋪陳在它身上。
冷漠地注視著觀察它的人類。
這個時候,它已經接近一座小型城市的大小了。
我不輕不重地一錘定音:「諸位,零號怪物,可能就在我們腳下。」
「可能就是我們進入的每一座大樓,我們途徑的每一條馬路。」
在旁邊人巨變的臉色里,我對著為數不多能用的對講機,向身邊人,也向另外兩個小組的所有人道:
「是我們存在的,這座星球。」
16、
周圍仿佛安靜了一瞬。
仿佛是為了驗證我說的話一樣,我面前的辦公桌,忽然出現一條黑色的縫隙。
一百三十七號好奇,想上手摸,我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下一刻,那黑色縫隙扭了扭,猛然睜開。
赫然出現的瞳孔猶如無機質的玻璃。
那是一隻沒有情感的眼。
它眼珠子亂轉,最後滴溜溜落到我的身上,又慢慢移開,開始打量起其他人來。
這時,我身後陡然傳來扭曲的氣泡音:「咕嚕咕嚕!#%……&*%@——」
側頭,餘光里,油畫上的十幾張歷任總統像,都被一張大嘴占領。
這些嘴都有著鯊魚般尖銳細齒,和弔死鬼般長曳的舌頭。
十幾張嘴同時開口:「你們好啊……人類,你們好啊……」
我不知道其餘兩個小隊是否也出現這種情況,至少對講機里,他們已經破口罵起了髒話。
五十三號尤其,他用大渣子味的腔調,罵完遊戲設計者和這個怪物,像是奪路狂奔了起來。
而我們……也得逃。
可是,能逃到哪去呢?
我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這是第一次,我對這個遊戲產生了一絲暴怒。
不是絕望,而是直接跳過這一過程的暴怒。
我毫不猶豫走到窗邊,用胳膊肘撞碎玻璃,同時喝道:「快出去!!!」
按照之前的情況,怪物化形需要的時間不短,大規模化形更是有個過程,在這個時間內,儘快出去,平地上怎麼著也得比在狹小的逼仄地帶來的安全。
「啪嚓!」只聽得玻璃碎了滿地,我跳下去,在枯黃的草坪上打了個滾。
二十五號緊隨其後,然後是馮蘭,一百三十七號猶豫一小下,也跳了下來,我稍微接了她一把。
在其餘幾個選手也落地後,我看向窗口。
這時的窗口已經緩慢地在改變顏色了,由透明的鋁合金,變成混沌的黑白。
而窗口後,立著一向笑眯眯的九號。
他兩手按在拐杖頭上,嘆了口氣,沒有要跳的打算。
右手夾著的雪茄煙霧渺渺,讓我有點看不清他的面容。
「老爺子!!!」我呼吸停滯,一瞬間就猜到他的想法和意圖。
我向前一步,試圖勸他:「快下來!!我接住你,就二樓,不高,不會摔……」
他揮了揮手,像是趕赴一場音樂會般從容:「就不給你們拖後腿啦,快走吧!跑啊!愣著幹什麼吶!給老頭子我陪葬嗎?」
說著,他也不再看我們,側過頭狠狠吸了最後一口雪茄。
在煙塵里,用他寶貴得緊的絕版火機,點燃了身上的汽油盒。
爆炸轟碎了虛偽的城市假象。
像是音樂會的開場曲。
17、
我整個人都僵了幾秒。
大腦也像漿糊了,完全轉不動。
有那麼幾十秒,我腦海里一片空白。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古怪雜音。
那是怪物被挑釁後的怒氣。
它鑽入我們耳膜,精神上的攻擊讓所有人大腦刺痛。
這讓我的腦袋……更痛了。
好難受。
想吐。
我兩眼發黑,感到有液體從眼裡流出,順著臉頰划過,伸手一摸,是血。
而同一時刻的,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
數不清的眼睛隔三岔五,在地面上睜開,虛偽的花草消失,高大的樹叢成了觸手的分支,試圖破繭一般,在緩慢扭曲轉型。
偶爾有離得近的黑色觸手,開始瘋狂襲擊我們。
我一咬舌尖,將理智拉回,道:「快走!」
只能快速飛奔,逃到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
但這個安全只是暫時的。
跑了一段路,我終於完全冷靜下來,拿著對講機,對五十三號道:「那棟一號樓上,有直升機。在頂層。」
雜音混亂的對講機里,五十三號邊喘氣邊道:「不用你說啊啊啊啊啊!!!!!我已經在爬樓了!!我他媽的就沒見過這種大場面啊啊啊啊!!!!!!!!!臥槽救命啊啊啊啊!!!!」
是真的大場面。
眼前的一切人類文明,在用一種折磨人的緩慢速度,變化成最可怖、陰暗和失控的生物。
它太過強大,碾死我們猶如碾死螞蟻。
要知道,這裡是首都。
除卻行政中心的樓矮一點,遠處都是金融中心的高樓大廈。近百層的大樓很高。
而那些樓房都變成了狂飛亂舞的觸手。
我只看了一眼,就強行壓下心中的寒意,將注意力轉回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