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無邊無際的空白。
我重新墜回到這片空白里的時候,緩了好一會兒。
第一反應竟然是:還好這裡不像那種渾然黑暗的禁閉室,我能感受到光亮、動作和反饋,也能聽到聲音。
實在無聊了,還可以去調戲一下邊境的監管警告。
這次,我等了大概三天時間,避免遊戲設計者在遊戲結束後觀察動靜,然後直接走到之前的邊境地帶,再次觸碰上那面透明的牆。
水波般的藍光散開,層層疊疊。
一望無際的黑暗裡,數不清的懸浮空間,飄蕩在我的眼前。
我有點猶豫,捏了捏在手裡盤玩的丘比特硬幣。
這枚硬幣哪裡來的呢?
外面的世界?
如果是外面的世界,那又是誰給我傳來的呢?
是接收到我的信息了嗎?因此傳來一個可以通過屏障的作弊器。
但他或者她,是誰呢?認識我?我認識?怎麼知道這是我呢?還是這個硬幣本身就比較特殊,是個信號?
謎團實在是太多了,我一無所知,一無所憶。
我遲疑了半晌,不太確定這麼做保不保險,又等了一兩天,才決定踏出去看看。
畢竟遊戲里的可交流時間太少,都集中在遊戲副本的攻略和通關。
而整體的遊戲詭異之處、遊戲的框架結構,每個人所處的位置,每個人的特點和我們共同的特點,都交流的太少了。
於是,我踏出了這一步。
第一站,九號。
2、
九號的空間有黑白相間的地磚,幾張供人坐的皮沙發。
而且很明顯他們的空間比我小一些。
並未花費太多時間,我就穿過水泡一般的壁壘,走到了空間的正中。
九號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我,正抽他的雪茄煙。
他時不時指尖一彈煙灰,像是在思忖什麼。
地上積攢了一層薄薄的煙灰。
我猜這雪茄是上上個副本,老爺子從大都市裡順來剩下的。
於是笑著調侃:「老先生,日子挺不錯的。你是把整個雪茄店都洗劫一空了麼?」
九號怔了怔,驚悚回頭,手上的煙灰都忘記彈了,被燙得「嘶」了一聲:「你怎麼在這兒?!」
「說來話長。」我邊拋接硬幣邊到他對面沙發坐下,感嘆了句,「這環境比我好多了,還有坐的地兒。」
他三兩下抽完雪茄,還是不敢置信:「是……有什麼發現或者變故嗎?」
「沒有。」我靠在沙發上,聳聳肩,「就是來陪您聊個天。」
九號:「……」
他笑了笑,半晌,重新點燃一根雪茄:「行吶,聊什麼?」
「聊聊第一個副本。」我看著他那矍鑠的眼,先做出交換,「我第一個關卡是大雪覆蓋的世界裡的無限列車,除了站台、列車軌道,再沒有其他。」
我頓了頓,接著總結:「列車在不斷循環,同時資源也在不斷收縮。先是減少供暖時間,再是減少飲食供給,逼迫乘客陸續下車,或者自相殘殺。」
看九號並不意外的樣子,我饒有趣味:「你們呢?難道也差不多麼?」
九號若有所思:「大差不差。我是……進入了一直循環的某一天。2232 年的 11 月 12 日……我和整座小鎮的人,在這一天裡循環了 54 天,它開始收縮資源,供暖、飲食鏈和醫療設施逐漸癱瘓。小鎮居民卻沒幾個察覺到異樣,在接二連三死去。最後我好容易找到線索,破開一扇門出去的。」
他「哎」了聲:「難為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要拿著拐杖搗門。」
我思索開來。
和二十五號閒聊時,她也有提到過第一副本是豪華郵輪,航行在一望無際的海面。
遊輪在不斷環行,直到她察覺不對捕獵下幾隻海鷗,搜尋到線索,才得以離開。
這麼看來,第一個關卡,很有可能都是跳出某種重複。
篩選出特定的選手,進入第二輪和之後的共同關卡。
就像是海選完畢,步入決賽。
我把發現和九號說了,他吐了口煙圈,清清嗓子:「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這批人,和第一個副本裡頭的那些渾渾噩噩的人,哦你稱之為 NPC 對吧?是有差別的?」
3、
當然是有差別的。
甚至我懷疑一百三十七號都不是像我們一樣的人。
而是 NPC。
她早期的思維速度很慢,隨著副本的增加,在逐漸變得「聰明」。
不過直到現在,她還是很多事情跟不上我們的節奏。
但這些我不打算和九號說,只點頭:「應該是這樣。」
我在九號的空間裡停留了一天,後半段還聊了點哲學歷史。
看得出他對歷史頗為精通,典故什麼都信手拈來。
臨走前,穿著服帖三件套的老頭子「嘿」了聲,用雪茄煙點了點我:「我知道第二關的時候,你這小子看我不慣,因為我挑撥別人以身試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
他嘿嘿一笑:「最後你怎麼還救我了呢?」
我不動聲色:「您想什麼呢?首先,我的皮製品還分給了其他人;其次,您是個老先生,所有人都挺敬重您的。」
「你也是看中了這點,對吧?但你不信我。或者說,三十二號,你不信任何人——」九號看了我片刻,一語中的,「就連和你第一關一起來的那倆小朋友,你也不完全信任。」
我無奈失笑,做出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他也沒想要個肯定答案,將雪茄摁滅,緩緩道:「在現實里,我絕對不想和你這種人打交道。但在這種遊戲里麼……合作愉快。」
我向外走的腳步一頓,側過頭,似笑非笑回他:
「合作愉快。」
4、
之後,我還去了其餘 37 個人空間,圍繞著「第一關卡」的不同性交流了一番。
也提到了點每個人各不相同的空間。
對於這點,大家的看法一致:這些零碎存在的物品,可能和我們現實生活的身份記憶相關。
……可就我一個人的空間白到虛無。
絕對不正常。
這點我暫時只告訴了馮蘭,他若有所思地道:「這是不是意味著,你的記憶或者身份,被抹去得比較乾淨?不像我們,還能稍微判斷出一點點。比如二十五號吧,她很有運動天賦,也有點醫療常識,或許是健身教練?」
我躺在草地上看著穹頂,幻想那裡有片藍天,回他:「誰知道呢?」
線索真的、真的太少了。
馮蘭的空間很清靜,綠草鮮花,還有兩本牛皮紙的硬殼英文書。
一本《莎士比亞》,一本《國富論》。
我來的時候,他正捧著《國富論》翻看,等我離開時,馮蘭將《莎士比亞》朝我一拋,道:「帶本書回去?否則也太無聊了吧?」
我斷然拒絕:「貿然跑出已經夠危險了。」
的確是冒險,我甚至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和他們每個人簡單碰了一面,就回了自己那片白茫的世界。
盤腿靠著牆壁而坐,開始等待電子機械音的到來。
它這次同樣是突然響起,伴隨著古典音樂的合奏,鋼琴、大提琴、小提琴、貝斯、長笛、短笛……各式各樣的交響樂齊鳴,引出低沉的男低音獨唱。
這獨奏喑啞陰霾,讓人想起 18 世紀霧都倫敦昏黃的油燈里,黎明前離開的冒著黑煙的輪渡。
也讓人想起窄小的石板小巷中,落下的炮火的灰塵。
緊接著電子音說道:「恭喜三十二號選手通過第五輪關卡,您可以選擇是否繼續遊戲。」
「繼續。」
「好的。第三十二號,開啟第六輪關卡。」
5、
天空下了濃稠的小雨,淋在身上黏糊糊的。
稍微抬指一捻,能摸到雨點裡包裹的塵埃顆粒。
路邊的柵欄旁都是昏黃的馬蹄燈,裡面火焰撲哧跳動。
鐵柵欄里,則是圓頂的弧形建築。建築由圓形石柱承托而起,彩色玻璃窗是尖頂的半圓形,很經典的古羅馬設計和哥特教堂風格。
總而言之,是一座偏西化風格的建築。
建築正前方,掛了塊巨大精緻的方形鐵牌,寫了幾個粗筆畫的暗紅大字:
「愛影劇院」。
這次是劇院嗎?
我向柵欄里走去,走向劇院大門。
看起來倒是高大嶄新,比上個副本的破舊灰敗好多了。
頂端還佇立著頭戴橄欖枝、賦予人靈感的繆斯女神像。
「比上個副本好多了」的念頭沒起多久,我腳步一頓,因為直到走進,我才發現這四個大字,竟然全都是乾涸的血手印組成。
而左右對稱的圓形立柱上,隱隱約約浮現出千萬張人臉,男女老少,面目模糊。
他們用沒有瞳孔的白眼珠注視著我,嘴裡發出齊聲的低吟:
「歡迎光臨愛影劇院,這裡有歌聲,有演出,當然,更有萬眾期待的戲劇!!!」
「您可以身臨其境,更可以更改劇本;您可以選擇當個觀眾,也可以去當個演員!!!」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代,這是希望之春,這是願望之都!!!」
「在這裡,每一個人都是夢想者,每一個人都是夢想本身!!!」
他們的低吟像極了飽含感情的歌調。
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簡直想捂住耳朵躲過這種顫音的折磨。
倏地一道圓形燈光,不知從高處哪個角落,筆直地照向我,將我籠罩其間。
劇院的大門歡迎一般豁然打開,石柱上其中一張臉掙脫,只留下很細小的黏附,飄浮在空中遊蕩過來,向我湊近,露出一個笑容:「歡迎光臨,客人,這是您的觀影憑證。」
說著,它伸出舌頭,吐出一個紅寶石徽章來。
寶石徽章在光束下熠熠生輝。
只是它出現在蠕動長舌的黏液里。
我:「……」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拿過來,好在口袋裡有上個副本隨手抄走的醫用紗布,於是撕了一塊將寶石徽章擦拭乾凈。
切割精美的寶石徽章上,刻著四個字。
「童話世界」。
6、
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的七七八八。
一百三十七號見到我,興奮揮了揮手,喊道:「靈圖哥!這邊!給你占了個視野最好的中間座位!」
在她旁邊,是九號、二十五號和馮蘭,五十三號帶著他那幾個肌肉發達的兄弟,也都在附近的座位上落座。
還有上個副本被我拖累過一次的四十號,扎著丸子頭,在擦拭著眼鏡——
看上去像是賽前準備,充滿著緊張兮兮的儀式感。
我走過去,和他們緊挨著坐下。
一百三十七號湊了張臉過來,先是炫耀似的給我瞅了眼她透明的寶石,道:「我的,漂亮吧,哥你是什麼色的呀?大家刻的字一樣,但顏色好像不一樣。」
我攤開手:「紅的。」
她「哎」了聲:「好漂亮,火紅火紅的誒!我可以和你換嗎?」
我瞥了眼她,道:「你可以拿去玩兒。換的話還是算了,每個人明碼標示,估計換不了。」
她興高采烈地拿走了。
我靠在軟椅上,望著黑暗裡的舞台,觀眾席這邊明亮得多,頭頂是六盞呈六邊形排列的枝形吊燈,繁複的金屬託架上燭燈燃燒,明亮如晝。
我側頭問馮蘭:「徽章有幾種顏色?」
「三種。藍色,紅色和白色。目前上面的刻字都是『童話世界』。」馮蘭將斜卡在衣領上的眼鏡取下,架在鼻樑上,「我猜測這三種顏色可能對應不一樣的身份,或者不一樣的考驗。至於『童話世界』,應該是和劇院裡上演的戲劇有關。」
我胳膊肘倚著扶手,手托著側臉,笑了笑:「不會只上一齣戲。瞧著吧,按照破遊戲的脾氣,在找到破解之道前,只會讓你無限循環很多很多輪。」
早就發現了,這個闖關遊戲,大部分關卡有兩道限制。
一是,真正的破解方法,但隱匿在暗處,挺難找到,需要搜集線索;
二是很多輪的小型任務,較為簡單,但也消耗體力和精神,稍有差池也會死亡。
反正不是變態想不出這麼磨人的法子。
很快,剩下不多的玩家們也抵達劇場,所有人身上都帶著夜雨的濕漉,和灰塵的滄桑。
迷濛的霧起來,籠罩在黑暗的舞台上,系統的電子機械音如期而至。
它被圍繞在歌劇的高低音里,語調仿佛也帶了節奏:
「第五輪關卡為平安關卡,無人死亡,因此共有三十九名選手存活。無人棄游,全部到齊。正式開啟第六輪關卡。歌劇魅影,舞台綻放——」
「這裡是最寬廣的舞台,童話的世界,人間的詞話,芝加哥的葬禮……凡世間種種,皆是劇中鬼魅。」
「請盡情欣賞第一幕戲,童話世界。隨機抽取結果為:《白雪公主》。」
7、
電子機械音話音剛落,枝形吊燈齊滅。
黯淡的舞台上光影驟亮,簾幕刷的被從中間拉開,露出裡面穿著華麗演出服的演員來。
約莫有三四十個,站成三排。
如果看過 20 世紀迪士尼動畫的話,那對白雪公主藍黃裙子、烏髮白膚紅唇的角色形象,會很有印象。
在這些演員最正中,就亭亭玉立了這麼一個形象。
柔長的烏黑髮絲披散,絲綢絨裙拖曳。
她四肢修長,五指纖細,正捏著裙角,給在座的觀眾行了個公主屈膝禮。
動作及盡優雅從容。就像是白雪公主本身。
如果忽視她漆黑的五官和皮膚的話。
是的,這群演員……全都是漆黑的皮膚。
不,應該說,他們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而是人的影子,穿起了衣服,留起了頭髮。模仿著人類一舉一動。
舞台頭頂的光線明亮,他們腳下空蕩蕩。透過這些烏漆嘛黑的五官,根本看不出是哭是笑、是悲是喜。
一百三十七號咽了口唾沫,將紅寶石徽章還給了我,看了眼台上,小聲道:「這、這什麼呀這是……」
「白雪公主舞台劇。」我抿了抿唇,淡淡地道。
心中卻琢磨:愛影劇院……影是指影子嗎?
舞台上,影子演員們致敬完畢,開始盡情演出。
即便面容無法分辨,但他們的服裝實在是過於顯著。
跋扈惡毒的後媽,嬌弱善良的白雪公主,七個排排站的小矮人,舉著斧頭的獵人,威嚴的國王,還有遊走在城鎮鄉村的客串子民——很容易認出來。
「啥啊?白雪公主?這不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劇情嗎?吃了毒蘋果被王子救下……」五十三看了幾秒,摸不著頭腦,「這一輪讓我們看戲劇幹啥?用來放鬆娛樂的關卡嗎?」
二十五號坐在他身後,一踹面前的椅子背,低喝:「看演出別吵。認真看,說不準不一樣。萬一錯過關鍵劇情影響後續通關,看你往哪哭去。」
五十三號被她踹得一窒,乖乖閉嘴。
二十五號的想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所以我們都屏氣凝神,從頭仔細到尾,但快到結局,這舞台劇都和我們熟知的故事並無二致。
舞台上,白雪公主從水晶棺醒來,泫然欲泣,對著王子說道:「我、我……我被我的後媽害了……」
而義憤填膺的王子帶領軍隊,活捉了老妖婆,將她關進鐵籠里燒死。
烈火在舞台上劇烈地焚燒,籠子裡的王后瘋狂拍打柵欄,卻只能自食惡果死去。
至此,整部戲完美落幕。
落幕的剎那,舞台再次暗沉下來。
電子機械音也再次響起:
「《白雪公主》已落幕。請三十九位玩家挑選自己的扮演身份,再次重演這部劇。」
「藍色代表良善的正派;紅色代表奸詐的反派;白色是純凈無污染的遊走透明人物,戲份可以忽略不計。」
「要求:儘可能在不偏離故事脈絡前提下,讓故事劇情變得黑暗。每位選手初始分值 0,演出結束時得到 10 分,意味著玩家演出成功。」
話音剛落,我們每個人的徽章上,出現了 0 分標誌。
8、
「……什麼?」這次的遊戲規則文縐縐的,果然有人沒聽懂。
也有人嚎叫:「讓我們再去復演一次白雪公主嗎?老天爺,這見鬼的童話故事已經夠黑暗了好吧!」
「是啊。繼女被迫逃亡,後媽毒死繼女,火燒後媽,現實劇情里敢這麼走的,早就上今日法制節目了好嗎?!」
我將徽章的紅寶石對著光亮,看裡面的數字,若有所思:「反派,這個故事裡反派多嗎?」
不就獵人、後媽嗎?
正派倒是一串,光小矮人就七個。
於是,我抬高聲音問道:「大家,紅色的寶石有幾個?」
五十三號舉起了手,另外,四十號也舉起了手。
「看來是有三個反派?」我皺眉。
馮蘭骨指微曲,扣了扣寶石光滑的平面,說道:「魔鏡應當也算吧。剛剛舞台上,魔鏡也發出了聲音,和王后有交流。」
我:「……」
待會誰愛去端著鏡子扮演魔鏡誰去。
反正我不去。
瞧著也太傻了。
那邊,已經有人等不及了,抱怨道:「一個兩個的少磨嘰了,快選身份吧!」
我抬頭一看,是那個山羊鬍子四十四號,他徑直走向劇院舞台中央,
舞台簾幕早已再次拉開,只有一束明亮的光從頭照到腳。光影里,三四十套戲服懸浮在空中。
四十四號率先來到「國王戲服」的身前,邊拿邊道:「國王肯定是正派,我先拿了……」
他話還沒說完,在手指觸碰到戲服的剎那,雍容華貴的服飾就將他迅速包裹。
旋即,他腳底的黑影也吞噬上來。
像是一隻隱匿黑暗裡的巨獸,長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獵物。
「啊啊啊啊啊!什麼東西——」四十四號被裹挾在黑影里,猛地慘叫哀號起來。
為這哀樂伴奏的,是骨頭血肉嘎吱的脆響。
系統仿佛無處不在:
「溫馨提示,千萬不要選錯身份哦。」
四周寂靜。
所有人都嚇得遠離舞台幾步,不敢看台上炸開的血漿。
我斂眸,喃喃道:「既然國王不是正派的話,那就是反派,他劇情很多,不可能是透明人。可他為什麼會是反派呢?等等——」
「倒也沒錯。」我抿了抿唇,起身朝舞台走去,不得不承認這種劃分沒有錯,「既然獵人心慈手軟,放了白雪公主一命,還拿動物肝臟哄騙王后,那麼他就絕對不是壞人。」
馮蘭和深諳人性的九號緊隨我後,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的內容也差不多:
「而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王國的掌權者,對身邊紛爭不見,對失蹤的女兒不尋,又怎麼可能是正派呢?」
9、
或許是四十四號的前車之鑑,眾人選身份時,都有些猶豫遲疑。
九號是透明寶石,選定一個村民,老神在在地坐在舞台椅子上,道:「統計下紅藍寶石數目,再對應到角色上唄大家!不用急,系統沒給時間限制。」
「皇后」「國王」和「魔鏡」三個反派無人有異議,根據角色分量來判斷打醬油的透明色和善良的正派也很簡單。
不過依舊吵嚷一團,因為大家都有偏愛的或者擅長的角色,一時間爭執不下。
而瓜分三個反派就要簡單多了。
我,眼睛丸子頭妹子四十號,五十三號兄弟,都自覺站到了一起。
只有我們仨是紅色徽章。
四十號直截了當:「我來演皇后,她的台詞我基本記牢了。」
「行。」那身厚重華麗的長裙我和五十三號也不想穿,我點頭,「那我……」
五十三號搶聲:「我演國王!!!」
我:「……」
這位兄弟,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心翼翼看了魔鏡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道:「哥們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有點怕鬼,那玩意太邪門了,我不敢碰……」
我:「。」
我回憶起了上個副本,他看到紅粉骷髏就奪命狂奔的壯舉,只能默默掃視了眼他比我還高的個子,無奈道:「沒問題。」
說著,我將寶石徽章別在胸前,走到橢圓形的銅製魔鏡旁,按住它冰冷的邊框。
剎那間,我像是俯身在了鏡上,懸浮飄蕩起來,周身都籠罩著淡淡的鮮紅。
其餘的人也同樣準備完畢,很快,鬧哄的人群安靜下來,任由演出服席捲上我們每個人的身體。
就在舞台演員全部就緒的剎那,本來空蕩蕩的劇院座椅,突然緩慢地浮現了一個人。
他端正坐在正中央,戴著漆黑的鐵質面具,面具上是大大的「V」形笑臉。
緊接著,又一個人倏忽閃現,同樣的笑臉面具,出現在了遙遠的角落。
一時間,像是下了場驟雨,劇場空位上接二連三出現了戴著面具的觀眾。
他們冰冷、高傲、微微仰頭,像是複製粘貼的一樣……坐滿了整個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