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有錯,她也不無辜。」
說完走到趙許許面前,
「先是閒魚私信我出不出男朋友,引我發現你的主頁,又故意大晚上跑到我們家給周濡生送愛心蛋糕。不就是想讓我跟他提分手嗎?」
「那我這樣做不是正合你意嗎?你為什麼要哭呢?」
周濡生眉間蹙起,看向趙許許的目光略帶質疑:「你真的跟陳欣說了那句話?」
「我沒有……」趙許許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姐姐,你說話要有證據。我怎麼可能私信你那種話!」
我輕輕地笑了。
確實沒有證據。
她打完那行字,確定我「已讀」的瞬間就撤回了,絲毫不給我反應的時間。
「你應該還不知道嗎,閒魚新出了一項功能,去找客服可以看到和對方的全部聊天記錄,包括被撤回的話。」
「你要我去找客服嗎?」
趙許許神色有一瞬的慌亂,但立馬就換上一副迷茫的神情,看向周濡生:
「前輩,或許是我記錯了,我記得自己是跟一個人諮詢過商品,我當時想問的是出不出男朋友的遊戲機,因為打錯了才撤回的。我並不知道那是姐姐的帳號啊。」
「如果連前輩你也不相信我,那我沒什麼好說的。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給你們造成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
說完她就哭著跑開了。
趙許許離開後,周濡生靜靜看著我:
「根本就沒有什麼新功能,是嗎?」
「這樣欺負一個小女生,有意思嗎?」
7
周濡生下樓去追趙許許了。
「她一個女孩子,就這樣跑開了,我不放心。送完她回家我就回來。」
他當時的神情很冷靜,帶著一絲擔憂,唯獨沒有對趙許許謊言被戳破的責怪和厭惡。
「陳欣,不管怎麼樣,我只會和你結婚。」
可我不想跟他結婚了。
我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打算搬去酒店住一段時間。
婚房是我和周濡生一起買的,他出的大額,我打算讓他按照比例還給我一部分。
然後用這筆錢和剩餘的存款重新物色一個房子。
弄好一切,在附近的酒店安頓好,已經是凌晨三點。
打開手機,發現閒魚又有人發來一條私信。
是趙許許。
【某人男朋友已出。】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她的主頁。
她在一個小時之前發布了一個商品。
【本人業餘攝影師,接跟拍,999 一天,以下是我的模特圖。】
配圖是兩張照片。
第一張是周濡生低頭給她白凈的腳踝上藥的照片。
因為是偷拍視角,周濡生清冷的側臉打下幾處陰影,顯得很溫柔。
第二張是兩人一起蹲在便利店門口吃蛋糕的自拍照。
周濡生微微笑著,在後面安靜地用勺子吃著蛋糕。
而趙許許笑容璀璨,漂亮臉蛋上被抹了一小塊奶油,對著鏡頭比了個耶。
趙許許在產品描述最後寫道:
【其實博主只是在開玩笑啦,本帖子僅供欣賞,博主已經答應某人了,只做他一個人的攝影師哦。】
【誰讓某人對博主這麼好,博主撒謊了也只懲罰性在博主臉上抹一塊小奶油呢。】
8
第二天醒來,手機里有周濡生幾十條簡訊和電話。
我沒有點開看,直接把他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找了幾天房子,繼父突然用我媽的手機打電話給我,說我媽生病了。
我匆忙趕過去,只得到了我媽迎面潑來的茶水。
「是不是不裝病,你就再也不回來了?」
我皺皺眉,擦掉臉上的茶漬,「你沒有生病?」
我媽哼了一聲:「不就是小時候多向了你妹妹一點,你就記仇記了我那麼多年?」
見我默認,我媽眼裡情緒翻騰,沉默許久,最後嘆了口氣:
「當時你還小,咱們母女倆全仰仗你叔叔那點工資,媽媽真的也沒辦法……」
說著就咳了起來。
我看著頭髮有點發白的她,下意識過去拍她的後背幫忙安撫。
我媽強勢了一輩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跟我服軟。
「你幫我去臥室床頭櫃拿瓶止咳藥吧。」
我點點頭,來到臥室,在抽屜里翻了會兒,卻沒看到什麼止咳藥。
意識到什麼的時候,我媽已經咔擦一聲把門反鎖了。
冷靜又固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周濡生已經跟我說了,不就是跟女同事多聊了一會兒天嗎。又沒真幹什麼。」
「難道你上學的時候沒跟男同學聊過天?這麼較真做什麼?」
我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喉嚨瞬間有點乾澀。
「小周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品性沒得說,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升總經理了,你難道真的要把他拱手讓人?」
「算算時間,小周也快到了。待會兒他來接你,你也適當服服軟,給他一個台階下。」
我死死攥緊拳頭,一字一句:「我絕對不會跟他走。」
「由不得你。」
等到聲音漸漸遠去,我一動不動地站著,透過窗戶望向漆黑的夜裡。
時間似乎穿越到了被關小黑屋的小時候。
那時候,我期待著周濡生來,因為他是我的救贖。
現在,他於我而言,是一望無盡的深淵。
我冷靜地打開手機,面無表情地撥通報警電話:「你好,我舉報這裡有人非法拘禁……」
只是沒想到,警察還沒來,高婧先一步把我放走了。
高婧,我繼父的女兒,我的妹妹。
一直到她拉著我跑到離家五百米開外的公交站台,我還是有點蒙。
「你走吧。」
高婧聲音跑得有些發虛:「昨天周濡生跟媽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他瑪德干那些事真不是個東西。」
「我不是幫你。」她並沒有看著我說話,視線望著斑馬線,「就當是我小時候欺負你的補償。」
9
回到酒店後,我把我媽的聯繫方式也都拉黑了。
千挑萬選終於找到了一套心儀的房子。
本來和中介都商量好了,房子的原主人卻突然反口說不賣了。
中介說讓我自己去跟他談。
地點約定在一個泰式餐廳。
只是真見到了面,我愣住了:「沈容?」
坐在對面的是一個高挑清俊的男人。
他扶著咖啡的勺子,對我微微笑了笑:「班長,好久不見。」
沈容是我的高中同學,印象中是個高冷的理科學霸,我和他還一起去參加過物理比賽。
驟然遇到老同學,雖然不太熟,但還真是有點措手不及:「是你要賣房子?」
「不對,你不是姓沈嗎,中介說你姓向啊。」
沈容,不,向容自如地朝我笑笑:「爸媽離婚後,我改跟了我媽的姓。」
我嗯了聲,還沉浸在和老同學重逢的驚愕中緩不過來神。
服務員突然走了過來:
「你好,今天是我們店十周年周年慶,我看你們似乎是情侶。要不要參加一個吹氣球的活動,贏了的話可以獲得一對線條小狗的玩偶哦。」
我剛要拒絕,服務員極力推薦:
「真的不會為難你們,活動很簡單的,你不信看台上那個女生,哇,她已經拿到玩偶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竟然是趙許許。
她應該剛吹完氣球,臉蛋憋得有些通紅。
接過工作人員的一對玩偶之後,她一路小跑回到了座位,步伐輕快,看得出很高興。
????然後,我看到了她對面的周濡生。
我記得,周濡生是不喜歡玩偶的。
他對那種靜態的毛絨玩具看了發怵。
所以縱使我很喜歡玩偶,這些年也從來沒往家裡帶回過。
不出意外,趙許許把小黃狗遞給周濡生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表情的抗拒。
然後她湊過去,對他說了什麼。
周濡生突然笑了起來,接過了小黃狗。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周濡生轉過頭,剛好和我的視線對上。
10
周濡生眼裡有一瞬間的錯愕,在看到我身邊的向容之後,慢慢收了笑。
大步走到我們面前,眸色泛冷:「你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質問的語氣讓我甚至有點反胃,視線緩緩落在他手上的小黃狗玩偶上,淡淡開口:「收到玩偶開心嗎?」
周濡生臉色剎的白了,好一會兒才說:「陳欣,不是?ü?你想的那樣。」
倒是趙許許走了過來,體貼地給他台階下:
「姐姐你真的誤會了。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前輩才請我在這個餐廳吃飯。是我自己很想要這對玩偶,才去參加活動的。」
「前輩也是聽我說分一個玩偶給他,可以沾沾喜氣,追回姐姐,他才收下這隻小黃狗的。」
趙許許說完,周濡生似乎終於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質問和不滿在他眸底重新積聚。
「陳欣,別再無理取鬧了好嗎,我跟她真的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倒是你,你為什麼和沈容在一起,難道你不知道高中的時候他——」
聲音戛然而止,他眸底情緒變化不定,尖銳冷然的目光落在向容身上,到底還是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向容高中的時候,怎麼了?
我皺了皺眉,沒有刨根問底,只是抬頭看向周濡生,「周濡生。我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
或許是我的眼神和語氣都太過平靜,周濡生眼裡終於閃過一絲慌亂,態度低軟起來:
「欣欣,是我沒處理好和她的關係,我明天就跟公司申請把她調走我的小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見她了。」
他旁邊的趙許許臉色慘白,震驚、淚眼朦朧地看著周濡生。
而他此刻倒是不心疼了,無措地來牽我的手:
「今天請她吃這頓飯,只是因為想和她說清楚,我真的從來沒想和她在一起,信我?ü?,好不好?」
「是嗎?」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周濡生蒼白的解釋。
向容唇角微微勾起,說不上是嘲諷還是看戲:
「據我所知,你訂的這個位置是餐廳最有名的情侶包間,很多男人向心愛的女生求婚都會選擇這個位置。」
周濡生冷冷地盯著他:「我不知道這個是情侶包間。」
我下意識看向那個位置。
這才發現有很多隱藏的小心思。
比如我們都是普通紅木座位,而周濡生和趙許許的座位是竹藤編織而成,上面鋪滿了粉色玫瑰。
又比如趙許許的座位旁邊有一架擺滿了愛心貼紙的粉色鋼琴。
「每對情侶入座之前都會在一張貼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寓意永結同心。」
聽到向容的話,周濡生臉色微變。
他向前一步,似乎要阻止什麼,但向容已經走到那架鋼琴旁邊,摘下了一張貼紙遞給我。
我抿唇看了一眼。
果然,上面是周濡生和趙許許的名字。
「陳欣,你聽我說——」
他似乎嘗試解釋這件事,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那張蒼白又靜默的臉。
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和厭煩。
就像是喜歡了很久的一樣東西,突然發現它的內里早已腐爛不堪,可它卻還在拚命掩飾,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我們這邊的鬧劇太過荒唐,很多人都在默默看戲。
服務員更是不注意將杯子打翻跌落在地,但幸好沒摔碎。
「幸好杯子夠硬,不然又要扣錢了。」服務員小心撿起杯子。
向容卻突然笑了一下,對我說:「你知道你前男友跟這個杯子有什麼區別嗎?」
周濡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神冷厲地看向向容。
向容笑容未變,眼裡的嘲弄卻毫不掩飾:
「他的嘴比杯子還硬。」
11
向容說開車送我回家,我沒有拒絕。
離開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向容竟特意跟周濡生提了一嘴,
「我現在不叫沈容,叫向容。欣欣向榮的諧音。」
不光是周濡生怔住,我也終於反應過來。
心裡頓時有點複雜。
但我並不是什麼自戀的人。
向容應該只是為了刺激周濡生,替我出氣吧。
我想。
走向停車場的時候,我特意問了向容關於房子的事。
他告訴我,並不是不想賣房子,當時只是想確定買房的人是我才說提出要見面商量的。
「我樓上還有一套房,是因為樓下一直閒置才想著出手的。」
「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陳欣。」
……
車裡冷氣很足,我的手機沒電了,只能百般無賴地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看著看著,視線不自覺落在了後視鏡里的向容身上。
他開車的時候很安靜,路上的流光落在他的眉眼,一路蔓延到下頜骨,以及搭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的手指。
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高中物理比賽時發生的一件事。
當時我們和老師提前一晚趕到考場附近的酒店。
半夜的時候,我卻突然得了急性腸胃炎。
我疼得沒辦法,只好在群里發消息求助。
兩個老師好像都睡著了,沒有回我。
在我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向容回了個「稍等」。
下一秒就來私信我:「我以前也得過急性腸胃炎,知道一些處理方法,你給我說一下你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