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細縫。
與此同時,沈晝的表情也跟著變了。
「怎麼了?」我探頭詢問。
沈晝臉色微微有些緊繃:「門是打開的。」
「這間房沒有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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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也愣住了,低聲問:「是不是之前來取證的警察沒鎖門?」
沈晝蹙著眉:「不會,他們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況且當時還有物業的人跟著,房門肯定會被鎖上。」
他說著小心拉開門,入戶就是客廳,屋子朝向不錯陽光很好,一眼掃去並沒有人影。
「打開你的切割鋸,守在門口。」
沈晝拿出腰間警棍,叮囑我:「如果有人出來,不要攔人,只要自保。」
我點點頭,按下開關,切割鋸的嗡鳴瞬間響起,震得我手心發麻。
沈晝微微呼出口氣,走進屋內。
這間房套內面積並不大,八十個平方左右,不到三分鐘沈晝就搜查完畢,出來對我搖搖頭:「沒人。」
我猜測:「或許是在我們爬到六七層的時候偷偷出來跑掉了。」
小區的房門前段時間剛剛統一維修過,開門關門都不會有太大聲音,如果刻意輕手輕腳,隔著兩層樓確實是聽不清。
沈晝看起來有點煩躁,掏出手機嘆口氣:「我讓後援別上樓了,先在小區四周找找看。」
我點點頭,下意識打量著四周。
張美霞家布局簡單,幾日沒有人來,桌椅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我的目光落在餐廳的餐桌上,說是餐桌也不對,更像是一方小型的供桌,上面布置了香薰台,還擺了好幾張照片。
其中一張照片瞬間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側顏,看角度應該是偷拍。
女人的臉部被人用紅色彩筆畫了個大大的叉號,看起來有些滲人。
這女人是誰?
年輕的張美霞?
看著也不像啊。
就當我疑惑之時,沈晝過來扯了我一下:「走吧,下去。」
我嚇了一跳,切割鋸往前一送,差點碰到他小腹下方。
「喂!」
沈晝一驚,連忙躲開,又氣又好笑:「你這是想讓我斷子絕孫啊?」
我趕緊把切割鋸關掉,訕訕一笑:「不能不能,大帥哥的基因可不能浪費。」
沈晝掐了掐我的臉:「怎麼個不浪費啊?」
我撓撓下巴,這話題怎麼感覺有點黃色?
沈晝見我不說話,哼笑一聲,轉身往外走:「天天有賊心沒賊膽。」
嘿!瞧不起人?
我這不就得立刻追上去,剛想往他肩上一拍,動作卻倏然一頓。
「沈晝……你好像在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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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疑惑地嗯了聲。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微微蹙眉:「可能剛剛有花盆碎片扎進去了,我說怎麼感覺有點疼。」
我都無語了,這得多皮糙肉厚才能忍這麼久!
「趕緊趕緊。」我推著他下樓,「也不知道碎片扎進去多深,傷到神經就麻煩了!」
沈晝倒是不緊張:「要真那麼厲害我早躺地上打滾了。」
果然,下去後沈晝脫下上衣一檢查,傷口並不深,用鑷子就能把碎片夾出來。
我抱著他的衣服,緊張地搓搓衣角,頓了頓:「這還用縫針嗎?」
沈晝擺擺手:「傷口都沒指頭大,縫針還不夠丟人的。」
我皺眉:「自己不難受就行,有什麼丟不丟人的。」
沈晝歪頭瞧著我,忽然笑了下,抬手在我臉頰上戳了下:「笑笑,幹嘛這麼苦大仇深。」
我嘟囔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要還能笑出來得多沒良心。」
沈晝噗嗤樂了:「不至於,我每年因為救人受傷多少次,都習慣了。」
我知道沈晝是不想我太愧疚,但我現在根本沒功夫聽他的安慰,我的目光全都在他猛然靠近的胸肌上!
沈晝為了清創脫掉了上衣,現在就是一個半裸大胸帥哥杵在我面前,他的胸肌還隨著他的動作 Duang 一下靠了過來!
媽耶,我有點暈奶了!
「林知語?」
沈晝在我眼前晃晃手:「你在聽嗎?」
「……嗯?」
我的目光沒挪開,就看那兩點隨之在我眼前搖晃。
「林知語……」
沈晝的語氣微微變化,很複雜:
「你也流血了。」
「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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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肯定是因為最近天氣太熱太干!
和大奶沒有任何關係!
我趕緊仰頭擦鼻子,卻被沈晝一把按住後脖頸:「別仰頭!身體前傾!」
他抬手捏住我的鼻翼根部,又招呼其他警員去附近買冰袋。
我見狀趕緊撲騰阻止,瓮聲瓮氣地說:「我沒事!別麻煩別人了!」
「別亂動。」
沈晝掐著我鼻子故意嚇唬我:「血液倒流進胃裡就老實了!」
我撇撇嘴:「哪有那麼誇張。」但身體還是很老實地站住不動,等著他拿來冰水覆在我的鼻樑上。
「林知語,真沒出息啊。」
沈晝笑話我:「這就流鼻血了?」
我瞪他:「你再說我咬你奈子!」
旁邊警員噗嗤笑出聲,沈晝臉色一黑。
鼻血很快止住,沈晝也包紮好穿上衣服,我瞧瞧他:「我的表揚獎勵還有嗎?」
沈晝斜了我一眼:「都要咬我了,還想要表揚獎勵?」
我想了想:「哦,那也行,那也算獎勵。」
沈晝噎了下,憤憤掐我臉:「大黃丫頭。」
我撓撓下巴,沒出聲。
我們包紮傷口的功夫,警員們已經將四周地毯式搜索完畢,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難道今天的花盆真是意外?」我撓撓頭,「但張大娘家房門的事怎麼說?也是意外?」
「暫時還不能確定。」沈晝手掌後移,落在我後頸上,按著我往前走,「走吧。」
我跟著邁步:「幹嘛去?」
沈晝眼神落下來,裹挾著淡淡的笑意:「表揚獎勵不要了?」
我眼睛一亮,其他事都先拋之腦後:「走著!」
車子駛出小區,一路開到商業街,在某家餐館前停穩。
我看著面前的飯店,有點興致缺缺:「獎勵就是來吃飯啊?」
沈晝聞言一眯眼,似笑非笑:「那林小姐以為……獎勵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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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訕笑一下:「沒什麼……吃飯好,我就喜歡吃飯。」
沈晝伸手指指我,還沒開口,身後忽然有人出聲:「小沈?」
沈晝聞聲回過頭,有點意外:「李老師?您怎麼在這?」
我跟著看過去,對方是個六十來歲的小老頭,看著蠻和氣的。
「路過罷了。」
李老師擺了下手,目光落到我身上,眉梢挑起,瞧著有點八卦:「你小子……什麼時候談的對象?」
沈晝聞言先下意識瞥了我一眼,見我似乎沒太反感,才跟李老頭說話:「您老人家還是這麼八卦,沒有的事。」
李老頭可不好糊弄,哼笑一聲:「沒有的事你瞥人家姑娘一眼乾嘛?」
沈晝嘖了聲,給我介紹:「這是李凡,李老師,之前我們局裡技術部的,剛退休沒多久。」
我乖乖叫人:「李老師。」
李老頭笑眯眯地:「嗯,看著就是乖崽。」
沈晝呵呵一笑,顯然對這評價頗有微詞。
我暗地裡踩了沈晝一腳,對李老頭客氣道:「您也來吃飯?一起嗎?」
李老頭擺了下手:「我不打擾你們小情侶約會,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只是我聽說最近的命案,現場就離這塊不遠吧?」
沈晝頓了下,有些疑惑:「確實,但您打聽這個做什麼?」
李老頭嘆了口氣:「我也是那天去局裡辦手續正好聽說了,偏偏這個死者張美霞,我還認識。」
話落,我和沈晝都愣了:「您認識?」
李老頭嗯了聲:「她兒子以前和我閨女是一個初中的,本來生活挺好的,可惜後來……」
後來什麼?後來就是關鍵啊!
李老頭看我們表情急切,還很意外:「你們都不知道?都沒調查到?」
他說著想到什麼,好像明白了:「也對,當時她好像收了錢,然後就銷聲匿跡了。」
「到底什麼事您就別賣關子了!」沈晝急道。
李老頭趕緊開口:「這張美霞的兒子在初三那年出了事,好像是讓人開車撞死了,然後肇事方為了息事寧人,給了張美霞一大筆錢,自此之後她和她老公就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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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聲匿跡?
不對吧。
我蹙起眉,我在光明小區住的時間不短,張美霞居住時間更是比我還長。
想到這我悄聲問沈晝:「張美霞在光明小區的房子是買的還是租的?」
沈晝低聲答:「買的,買了得有十幾年了。」
我算了算時間,那不正是張美霞兒子出事之後?
所以,他們夫妻二人是用當時的補償款買了光明小區的房子?
「我當時聽到這人名字還以為是重名,一看照片才發現真是以前的熟人!」李老頭還挺惋惜,「這張美霞人挺老實,雖然老公有點油滑,但兒子教育得不錯,可惜了……」
聽到這,沈晝思索片刻,追問:「您知道當時的肇事方是誰嗎?有當時的資料嗎?」
李老頭搖搖頭:「我那時候只是基層派出所的一個小警察,根本接觸不到案子核心。只聽說他們雖然報警了,但最後卻是私了的,而且對方態度很傲慢,開始只來了個律師,後面簽字的時候才正經來人。我就只在警局大門口遠遠地瞥過一眼,看見是個女人。」
女人?
我一下想到了當時在張美霞家中看到的那個女人照片。
莫不成……那女人就是當時的肇事者?所以臉上才被畫了紅叉叉?
於是我簡單描述了一下照片上女人的模樣,李老頭聽了撓撓頭:「你這光描述我一時半會兒也對不上號,時間過去太久了,我當時又只看了個大概……」
沈晝聞言就道:「那您隨時回憶著,一旦想起什麼一定要立刻聯繫我。」
李老頭自然點頭。
眼見事情有了眉目,我和沈晝別過李老頭,匆匆吃過飯回警局。當然,在此之前沈晝照舊先送我回家。
車上,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討論:「你說殺張美霞的會是當年的肇事者嗎?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要殺了她呢?」
沈晝搖搖頭:「現在不好說,畢竟線索太少,能不能找到當初的那個肇事者都不一定……」
他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但震響的手機鈴聲卻打斷了他的話。
「是李老師。」沈晝有點意外,「估計是想到了什麼線索。」
接起電話,隨著那頭聲音傳來,沈晝的神情也越發複雜。
「怎麼了?」看他掛斷電話我才湊過去,覷著他的臉色。
沈晝目光落到我身上,瞳孔深處似乎閃爍著某種暗光:「李老師說……他剛剛想起來一件事。」
「他依稀記得,當年的那個肇事者……似乎是姓林,雙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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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我和他對視片刻,無奈:「怎麼,你覺得那個肇事者是我?」
十幾年前我也才十二三歲,伸腿夠得著油門嗎!
沈晝搖了下頭:「林也算是個大姓,我明白是巧合,你不必緊張。」
我聳了下肩:「你明白最好,可別隨便冤枉好人。」
沈晝聞言倒是笑了下,瞧著我:「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害怕?如果真要調查,你的嫌疑其實算高的——」
「你既和張美霞住得近,命案現場和你鍛鍊的那家健身館也不算遠,你還偏偏姓林……」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沈晝的側臉被鍍上一層紅光,襯得眼神格外幽深:「情況不太妙啊,林知語。」
我目光沒移開,只和他對視著,幾秒後無辜地眨了眨眼:「我還是那句話,你可別冤枉好人啊阿 sir,你如果覺得是我殺人,那你得有證據啊。」
沈晝微微眯起眼,又盯著我看了幾秒才收回視線:「你最好不是。」
「我當然不是。」
看他移開眼,我才無聲呼出口氣,雖然我確實不是兇手,但沈晝畢竟是個警察,被他這麼盯著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一路無言,直到車子在我家樓下停穩,沈晝才呼出口氣:「到了,上去吧。」
我嗯了聲,開門下車,剛一落眼就瞧見了之前花盆砸碎的痕跡,瞬間有點後背發涼。
如果早上的事真是人為,會是那個兇手嗎?
對方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想從張美霞家找到什麼東西嗎?
我盯著漆黑的樓道,思緒翻飛:兇手現在會在哪裡?我就這樣回去,會不會正好碰到 ta?
「怎麼不上樓?」
沈晝瞧我半天不動彈,也跟著下了車,順著我的視線看到前面黑黢黢的樓道,笑了:「害怕?」
我撇了下嘴:「當然啊,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殺人犯藏在這裡。」
沈晝搖搖頭:「應該不會,你們小區現在是我們的重點監視對象。」
「算了,我送你上去。」他鎖了車,跟我一起上樓。
經過張美霞家的時候,我還下意識瞥了眼,沈晝見狀讓我寬心,警方這次鎖好了門,並且還在門上安裝了報警器,絕對不會再有人悄無聲息地溜進來。
我聞言不由有些納悶:「張美霞人都被殺了,那兇手還來她家幹什麼?」
沈晝就道:「我們仔細檢查了一下她家,發現抽屜衣櫃都有翻找的痕跡,那人可能是來找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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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東西?
張美霞家有啥寶貝啊,還值得對方冒險來一趟?
我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多問。
沈晝把我送到家門口,正要告別,我卻眼尖看到他衣袖上的污漬:「這是什麼?」
「油漬?」沈晝抬手一瞧,皺眉,「可能是吃飯時候弄上的,我說怎麼一路上都感覺胳膊有點黏糊,能借你家洗手間用一下嗎?」
我打開房門:「可以。」
沈晝簡單清洗完袖口,便很快告辭離開,我站在樓上看著他的車開出小區。
直到車子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我才收回視線,而後扭頭進了洗手間。
接下來幾天沈晝都在為案子忙碌,雖然也會趁閒暇時間和我聊天,但從隻言片語中我感覺張美霞的案子並沒有太大進展。
又到周五,快到下班點時沈晝給我打來電話,聲音有些疲憊:「幹嘛呢?」
我搗鼓著手裡的假毛:「在家呢。」
我是做設計的,時間比較自由,最近開始嘗試接一些假毛定製,兼職毛娘。
沈晝嘆口氣,就很羨慕:「今天出外勤,我都快累傻了。」
我咦了聲:「外勤?張美霞那命案有眉目啦?」
「本來以為有,但並沒有。」沈晝繼續嘆氣,「根據李老師提供的線索,我們查到張美霞原來住城南區,兒子出事後才搬到這邊來,我們去了她們家老房子那塊問了問當年的事,但一無所獲。」
沈晝語氣聽起來有些同情:「張美霞先喪子又喪夫,這些年一直自己生活,平日就靠在商業街當保潔打零工養活自己,也是挺不容易。」
我也跟著嘆氣,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張美霞這一生確實悽苦。
「你今天一直在家嗎?晚上要不要出來放放風?」
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沉重,沈晝換了個話題:「我看商業街那邊新開了家菜館,要不要去嘗嘗?」
我看著手裡完工的栗色假毛,欣然點頭:「行啊。」
六點鐘,沈晝的車出現在我家樓下,我換好衣服下樓。
「我得先去李老師那一趟。」
車上,沈晝開口:「他有些退休蓋章簽字的東西拜託我給他捎過去。」
怕我不願意,沈晝又解釋:「他家就在商業街附近,不會耽誤很久的。」
我並不在意:「沒事,順道的事。」
沈晝就笑:「乖崽。」
周五有些堵車,到李老師樓下已經快要七點鐘,沈晝開門下車:「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