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詩雨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語氣難過地道:
「秦箏,你很好。」
「但我沒辦法了,你能理解我嗎?」
「我不想再過那種被人用嫌棄目光打量的生活了,我只有周瑾這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下意識皺眉,卻沒等想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
江詩雨突然惡劣一笑。
抬手將懷中的孩子狠狠摔向地面,孩子尖銳的啼哭聲驟然撕裂了空氣。
我的瞳孔驟縮,滿臉錯愕。
下一秒,江詩雨跪在了地上,抓著我的裙角:
「秦箏,對不起對不起……」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我孩子沒有半點關係,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對她……」
她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地板上。
情緒崩潰。
我張了張嘴,聲音還未發出時,身後就傳來了周瑾失望的聲音:
「箏箏,你在做什麼?」
5
周瑾快步走過來,他冷著臉把孩子抱起來,又扶著江詩雨站起來,最終才轉過身問我:
「箏箏,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
「可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我知道我是做錯了事情,可孩子是無辜的。」
鋪天蓋地的質問。
我止不住勾唇嘲諷:「無辜?」
周瑾眉頭緊皺,正要繼續開口時。
我又輕笑了聲,眼裡卻沒有溫度:「你說江詩雨的孩子無辜,那我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就不無辜嗎?」
如果不是江詩雨突然地出現,我的孩子又怎麼會死。
這一周我刻意去忘記這件事情,可偏偏他們總是要把我的傷口一次又一次地撕開。
重複地、不停地提醒我。
曾經我也擁有過一個小生命。
「箏箏……」
周瑾的眼裡露出心疼。
他把孩子交給江詩雨後,走過來想要過來抱我,但被我躲開了。
我深呼吸了口氣,將情緒努力地壓下去,最終什麼都沒再說,拉著行李箱。
越過他和江詩雨直接下了樓。
周瑾原本還想追過來的,但在聽到江詩雨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時,還是止住了腳步。
走出院子的時候。
我沒著急上車。
而是回頭看了眼自己住了三年的婚房。當年哪怕我和周瑾沒有所謂的結婚證,依舊滿懷欣喜。
那時太過單純,好像覺得我們之間有愛就夠了。
可事實上,愛是最容易變質的東西。
好在及時止損了。
6
我在酒店住了兩天。
周瑾給我發了無數條消息,全是在哄我的,又說他在醫院照顧江詩雨的孩子,求我別鬧了。
讓我回家,他很擔心我。
你說周瑾愛我嗎?或許是愛的,年少時不管不顧,可如今他也學會了瞻前顧後。
突然,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和酒店的房間門同時發出動靜。
手機上的消息是周杭越發來的。
「都準備好了,今晚我來接你。」
我低頭邊回復著消息,邊走去開門,卻沒想到,抬眸正對上了周瑾的眼睛。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動作更快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箏箏,不要跟我鬧了。」
他的嗓音喑啞,身上還帶著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很明顯是剛從醫院裡過來的。
見我不語,周瑾溫聲道:「箏箏,求你了,別和我鬧了好不好?」
「明天我們就要去領證了,我特意來接你回家的。」
我開口要拒絕。
周瑾卻強勢地走進屋子,拉過我的行李箱。
又牽著我的手直接離開了酒店,他的力氣很大,不容掙扎,到最後我已經放棄了。
我給周杭越發完了消息後,坐在副駕駛上閉眼休息。
周家今天比往日都熱鬧多了,江詩雨的孩子出院了,她抱著孩子,周母和周父都圍著她。
「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長得跟阿瑾真像,我猜她以後肯定也是個出色的書法家。」
周瑾聽到這話時,輕聲一笑,正要附和。
餘光卻在看到我後,閉上了嘴巴,牽著我的手又緊了兩分。
他湊近我,低聲道:
「以後我教我們寶寶學書法怎麼樣?」
我沒應他。
但抬眸時卻看到了江詩雨眼裡一閃而過的怨恨。
果然下一秒,她懷裡的小孩又哭了起來,聲音大到有些刺耳。
不管周母她們怎麼哄,孩子都哭個不停。
直到江詩雨輕聲道:
「秦箏,你手上的鐲子能不能借我一下?」
「前陣子我遇到了個大師,他說小孩子哭的話,把開過光的東西放她懷裡會有點安撫的作用。」
突然,三道目光同時落在我的身上。
我手上的玉鐲是周家傳給兒媳的,當年周母並沒有打算給我。
還是周瑾偷偷溜進周母的房間,撬了她的妝盒,最後獻寶似地戴在我的左手,自那後我就沒再摘下來過。
那時,這枚玉鐲算是給了我一點慰藉。
如今——
周瑾望著我,試探性地問:「箏箏……能不能借給詩雨一下?」
驀地,我止不住低笑出聲。
突然間有股不知名的情緒縈繞在我的心頭,好似兜兜轉轉,周瑾和江詩雨才應該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倒是自己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原有的生活。
在周瑾準備再次開口時,我把玉鐲摘了下來。
「想要就拿去吧。」
7
周瑾接過玉鐲時,有些微怔。
眼底閃過異樣的情緒,最後下意識重複:「這是給周家兒媳婦的。」
我朝他笑了笑,眼裡卻毫無波瀾。
「難道不還給我了嗎?」
「周瑾,明天我們不是要領證了嗎?」
聽到我這話,他才鬆了口氣,立馬湊過來親了我的側臉,笑得眉眼彎彎。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周瑾十八歲向我表白的那天。
他捧著束紅玫瑰,明明往日永遠漫不經心又隨性,那日卻格外笨拙,一句話磕磕絆絆地講了半天。
最後還是他朋友替他說:
「秦箏,我們周瑾問你,願不願意當他女朋友啊?」
那時他的臉頰瞬間漲紅。
我接過玫瑰時,他被哄著湊過來親我,又輕又溫柔,一如今日,笑得眉眼彎彎。
可惜,少年的童話故事止步在今天了。
周瑾把玉鐲拿給江詩雨時,我握在掌心的手機正巧振動了下。
「在門口了,準備好了嗎?」
我敲了個字回復完後。
正收起手機時,周瑾抬眸說:「箏箏,今晚你留下來——」
我沒搭話,朝他笑了下:
「我出去透透氣。」
周瑾眉頭微微一皺,又見旁邊江詩雨和周母正哄著孩子的畫面。
也許是覺得我心裡不好受。
最終頷首:「好,但別太久,外面風大。」
「明天還要早起去領證,感冒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周瑾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沒有挪開,但我也沒再回頭。
再一次走出院子,周杭越已經等了有一會兒。
無名指上的戒指被我摘了下來,掛在了枯枝上。
上車前。
他問我:「真的不後悔嗎?」
我答:「不悔。」
8
周瑾在客廳陪了江詩雨好一會兒。
直到兩人共同把孩子哄睡了,他才疲憊地掐了掐眉心,正想埋怨孩子真難養的時候。
無意間掃了眼那扇半開的門。
這時他才恍惚想起,秦箏似乎出去得有點久了。
周瑾剛要起身出去,周母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陰陽怪氣道:
「阿瑾,秦箏這個脾氣,都是你慣出來的。」
「天天給你臉子看,你也不嫌煩?」
周瑾沒搭腔。
秦箏的性子他比誰都了解,她的脾氣很好,對他更是毫無底線地包容。
可在江詩雨帶著孩子找上門時,他還是會擔心。他最害怕的不是秦箏難過,而是怕秦箏離開他。
所以,只要秦箏還願意打他罵他,他都無所謂。
唯一他無法接受的是,秦箏不要他。
他也知道周母不喜歡秦箏,所以對她倆之間的關係並不強求。
走出門時。
周瑾還沒出聲,餘光卻被院子口的枯枝所吸引。
他與秦箏的婚戒被掛在了那裡,風一吹,婚戒上的鑽石借著月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箏箏?」
他下意識叫秦箏的名字,語氣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院子裡無人應他,他又喊了一聲。
可惜無果。
這時江詩雨也出來了。
她走到周瑾的身側,看到那枚婚戒時,眼裡閃過錯愕,但又故作體貼地溫聲道:
「看來秦箏還是生我的氣了,可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把婚戒放在這裡吧。」
「要是丟了怎麼辦?」
周瑾盯著戒指,臉色微沉。
這枚婚戒是他親自設計的,秦箏特別喜歡,還答應過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摘下來的。
可秦箏食言了,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只是在指尖觸碰到戒指的時候。
心口驟然一涼,像被塞進一塊冰,寒意順著血脈竄上來。
他猛地抬頭望向院外。
此時已經天黑了,兩側路燈昏黃,卻空蕩蕩一片,不安油然而生。
最後,周瑾還是給秦箏打了電話。
可不管他打了多少遍,秦箏都沒有接,都是那道冰冷的機械女聲。
「還是沒接嗎?」
「秦箏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你們明天就要領證了,她沒必要今天跟你鬧。」
江詩雨輕聲安撫著周瑾。
只是手剛要搭上周瑾的肩膀。
他一改往日溫柔,睨了她一眼:「秦箏願意跟我鬧就鬧,輪不到你在這裡挑撥離間。」
說罷,他抬腳進了屋子。
臉色依舊難看。
這些天他對秦箏的關注並不多。
可他自認為,只要秦箏如果有異樣,他一定能看出來的。
今天秦箏這麼鬧,大概是因為那個玉鐲吧。
他沒忘記,當年自己是怎麼把玉鐲強行戴在秦箏手上的,那是屬於秦箏的安全感。
突然,周瑾有些後悔。
9
第二天周瑾難得早起,六點時間剛過。
他就拿出手機給秦箏打電話,但依舊沒有打通,心底正湧起一股煩躁時就聽見樓下廚房的聲音。
周瑾臉上原本的不悅瞬間散去,匆匆下樓時。
卻只見江詩雨正端著早餐到廚房。
笑容登時一滯。
「你怎麼在這兒?」
江詩雨的表情變得窘迫:「阿瑾,是阿姨讓我搬過來的。」
「你忘了嗎?」
這會兒周瑾才恍惚回神。
江詩雨搬過來那天和秦箏發生了衝突,最後孩子又在醫院住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