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我從情敵陸野的床上驚醒。
這位曾當眾譏諷我是暴發戶的精英律師,此刻正抓著我的腳踝往懷裡帶。
「怎麼?睡完我就想跑?」
我揉著酸痛的腰,氣得咬牙。
「到底是誰睡了誰?」
後來,我們從情敵變成炮友。
我也深陷陸野這座泥潭,以為他對我多少有幾分睡出來的真心。
而他卻在得到白月光離婚的消息後,火速帶著九十九朵玫瑰去接機。
好,很好,我乾脆一鍵拉黑,開啟商場打拚模式。
有了錢,什麼樣的男人我睡不到?
1
宿醉的腦袋又沉又鈍,我費力掀開眼皮,刺眼的晨光像鋸子,切割著我的視網膜,大腿還什麼玩意硌得難受。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燈,就連空氣中散發的梔子花香,都跟我一團亂的公寓不同。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比宿醉後的噁心感更猛地頂了上來,讓我胃裡翻江倒海。
我僵硬地動了動腰,一股陌生的酸痛感讓我心驚,再扭過頭,旁邊是一張輪廓深刻、鼻樑高挺的臉。
陸野。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巨響,比昨晚灌下去的所有酒精還要炸裂,昨晚的記憶碎片像一條條彈幕,砸進我混沌的意識里。
邵寒那張清冷漂亮的臉,在鋼琴鍵上跳躍的修長手指……然後是他舉著酒杯,笑得柔情似水的小表情,卻砸得我心臟稀巴爛:「各位,我訂婚了,很快就出國了。」
訂婚了。
我追了他多久?從他在破舊小禮堂里彈《月光》,我蹲在最後一排,被那叮叮咚咚的聲音砸懵了頭開始。
砸錢,送花,像個傻逼似的包下整場音樂會就為讓他看我一眼,結果呢?全他媽砸陸野這王八蛋腳底下了。
「程猛?」陸野曾經在邵寒獨奏音樂會的慶功晚宴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毫不掩飾他眼裡的輕蔑和嘲弄。
「呵呵!倒騰砂鍋起家的暴發戶?也配追邵寒?」那眼神,掃過我身上特意置辦的行頭,就像在看一塊廉價的抹布。
配不上,我他媽當然知道配不上,可心這玩意兒要真能管得住,我程猛至於混成今天這孫子樣?
昨晚就是奔著喝死去的,邵寒的婚訊像把刀子,在我心口上反覆拉鋸。
巧了不是,在酒吧廁所門口就撞見了同樣一臉晦氣的陸野,這孫子估計也是被邵寒的婚訊捅了一刀,情敵相見,本該分外眼紅,抄傢伙干一架才符合劇情。
結果呢?
大概是酒吧里那光怪陸離的燈光晃暈了眼,又或者是吧檯上那瓶號稱「生命之水」的玩意兒太他媽上頭。
我們倆居然坐到了一張桌子上,沉默地喝,兇狠地喝,一瓶接一瓶,像兩頭互相撕咬的蠢狼。
我罵邵寒眼瞎,罵對方傻逼,罵這操蛋的世界……罵到最後,舌頭都大了,只剩下杯底殘酒渾濁的反光。
再往後……記憶徹底斷片,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現在,我他媽躺在陸野這王八蛋的床上!
腰和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傳來一陣陣酸痛,提醒著我昨晚絕對發生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操蛋事。
操!操!操!
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燒得我眼珠子都紅了。
我他媽居然跟陸野……跟這個一直拿鼻孔看我的偽精英滾了床單?
真是比殺了我都難受。
2
我幾乎是彈坐起來,動作太猛,牽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被子滑落,露出同樣光著膀子的陸野。
他大概是被我的動靜弄醒了,眉頭蹙起,眼睫顫動了幾下,慢慢睜開。
那雙眼睛,平時看人總是帶著審視和居高臨下,此刻剛睡醒,蒙著一層水汽,少了幾分尖銳,多了點……媽的,居然還有點迷茫的性感?性感個屁!我恨不得一拳搗上去!
「程……猛?」他開口,帶著剛睡醒的黏膩,眼神聚焦在我臉上,又掃過我們倆這赤誠相見的狀態。
驚愕和難以置信迅速取代了那點迷茫,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嫌惡。
那眼神,比他罵我「死暴發戶」時更傷人。
這眼神也徹底點燃了我心裡的炸藥桶。
「看你媽看!」我破口大罵。
陸野這小子平時裝起精英來斯斯文文,沒想到脫掉衣服這麼有料,我恨恨地咬了咬後槽牙,一想到昨晚還跟他零距離接觸了,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拆開來清洗,腦子一抽,想也沒想,抬腳就朝他踹了過去。
陸野的反應快得驚人,在我腳踹到他之前,他的手已經像鐵鉗一樣攫住了我的腳踝,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他掌心滾燙的溫度,燙得我下意識一縮。
他半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間,露出線條緊實的腹肌,剛醒來的慵懶感一掃而空,那雙眼睛此刻銳利極了,泛著被我踹出來的戾氣。
「踹我?」他聲音冷得掉冰渣。
「程猛,你他媽搞清楚狀況!昨晚是誰先撲上來的?嗯?」他捏著我腳踝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疼得我「嘶」了一聲。
「放你娘的狗屁!」我被他這顛倒黑白的指控氣得七竅生煙,用力往回抽腿,卻紋絲不動。
「老子撲你?老子瞎了眼也不會撲你這個裝腔作勢的假洋鬼子!」
「假洋鬼子?」陸野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諷刺,他猛地把我腳踝往他那邊一拽,我猝不及防,整個人被他拖得往前一撲,差點栽到他身上,狼狽地用手撐住床才穩住。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哼!我看你昨晚倒是樂在其中,不是第一次吧,下次倒貼,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他鬆開手,像甩開什麼髒東西一樣,把我腳踝丟開,掀開被子徑直下床,走向浴室,留給我一個冷漠的背影。
我僵在原地,保持著一個可笑的姿勢,渾身血液都衝到了頭頂,燒得我眼前發黑,耳朵里轟鳴一片。
倒貼?掂量幾斤幾兩?
「老子他媽的是第一次!陸野你個孫子!我操你媽……」
我氣得簡直要發瘋,一邊罵,一邊滾下床,手忙腳亂地想找衣服逃離這個噩夢現場。
目光掃過凌亂的地面,我的牛仔褲皺巴巴地團在那裡,旁邊散落著他的襯衫、皮帶……慘不忍睹。
3
那場荒誕的 419 之後,我和陸野的關係陷入了僵持。
邵寒很快就在國外結婚了,他的婚禮我和陸野都因為工作原因沒有參加,但他那清冷出塵的身影依舊是橫在我倆之間的執念。
僅在邵寒偶爾回國不得不碰面的場合時,我們才能安安穩穩地坐在一個桌子上。
「喲,程老闆,最近砂鍋店生意挺火?滿城飄著你家那味兒,挺接地氣。」
陸野端著酒杯,西裝革履,頭髮絲都透著精英的規整,嘴角噙著刻薄笑意,話里話外都在諷刺我是「暴發戶」,土氣且上不了台面。
「比不上陸大律師。」我皮笑肉不笑,故意把袖子擼上去一點,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
「動動嘴皮子就能日進斗金,就是不知道那些錢,夠不夠買邵寒一場獨奏會的前排票啊?」我也毫不客氣地往他心窩子上捅。
砂鍋店怎麼了?我搞連鎖的,說不定沒幾年就上市了,是他這「公幹派」比得上的?
他眼神瞬間冷下去,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空氣里噼里啪啦,全是無形的火星子。邵寒夾在中間,眉頭微蹙,有些無奈地看著我們。
「陸哥,你和猛哥的關係好像近了不少啊。」
我一愣,近?哪種近?負距離的那種那確實挺近。我不自然地別過臉,端起酒杯擋住飄起紅暈的臉。
陸野則是壓低了嗓子在邵寒面前低語了幾句,惹得邵寒笑得花枝招展,看著我的眼神都帶著好奇。
「你他媽的別胡說!」我嚇得趕忙坐直了身子,生怕陸野會跟邵寒爆出什麼驚天大瓜。
「猛哥你別激動,陸哥說你屁股上有個像菊花的胎記,你和他一起游泳的時候他看到的。」
鬼才跟他游過泳。我瞪了眼陸野,沒有辯駁。
表面上,我們依舊是水火不容的情敵,但私底下……操,這他媽才是最魔幻的。
那晚之後,陸野像是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又或者純粹把我當消遣,偶爾帶著一身酒氣,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我的砂鍋店後門,且每次都能精準地捕捉到我在哪個店。
通常在深夜,我的店打烊後,他從不提前打招呼,就那麼靠在後巷的牆壁上,卸下一身西裝革履,領帶扯鬆了,髮絲凌亂,絲毫沒有白天裡的精英模樣,極具侵略性。
第一次,我抄起門邊的掃把就想把他轟走。
「滾蛋!陸野你他媽陰魂不散是吧?」
他抬眼,眸色很深,帶著是個男人都能看得懂的渴望,他沒說話,只是三兩步走了過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須後水味混合著煙草味,強勢侵入我的鼻腔。
然後……他就拽著我的衣領,直接吻了下來,動作粗暴,不似接吻,更像是攻城略地。
我應該推開他,揍他,罵他,可身體像有自己的意志,或者是我骨子裡那點劣根性作祟,征服一個一直看不起你的人,那種隱秘的快感會一發不可收拾。
4
一次,兩次……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地點也從砂鍋店後門轉移到了我的二層公寓里,過程總是激烈得像打仗,仿佛要把對方拆吃入腹。
他依舊毒舌,評價我「叫得難聽」、「腰一點也不軟」,我也毫不客氣地回敬他「裝模作樣」、「假正經」。
但……有些東西在悄然變化。
我發現自己開始留意他喜歡吃什麼口味的砂鍋,會在他帶著滿身疲憊出現時,嘴上罵罵咧咧地給他煮一碗小米粥,會在他因為棘手案子幾天沒出現時,看著手機煩躁地抽掉半包煙。
幾個店的店長妹子都在問我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有幾個知道我暗戀邵寒的還以為我追人成功了。
操!我他媽好像栽了!栽在這個我最看不起、也最看不起我的王八蛋身上!
這個認知讓我恐慌又憤怒。我程猛,混不吝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這麼……賤?
我試圖掙扎,在他又一次深夜降臨,摘下眼鏡把我按在沙發上時,我喘著粗氣,死死瞪著他:「陸野,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免費的鴨子?還是報復邵寒的工具?」
他動作頓住了,慢條斯理地起身,甚至帶著點刻意的優雅,撿起地上散落的襯衫,背對著我,慢悠悠地扣著紐扣。
「程老闆。」他開口,聲音恢復了清冷,「咱們這難道不算各取所需?」
「你……的意思咱們這是炮友?」
陸野轉過身,盯著我笑了笑「不然呢?」
行,明白了,我他媽就是個工具,是他陸大律師一時興起的消遣?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那點可笑的期待,被摔得粉碎。
我他媽就是犯賤,以為那一次次深夜的糾纏,除了發泄,或許還有些別的東西,原來在他眼裡,我連個玩意兒都算不上,就是個「省時省力」的洩慾工具!
羞辱感和怒火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我恨陸野,更恨我自己。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把自己從泥潭裡拔出來的方式簡單粗暴,就是把所有精力都砸進我的砂鍋店生意里去。
我像個瘋子一樣工作,選址、裝修、培訓員工、談供應鏈、搞線上營銷……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時,整個人瘦了一圈,眼底布滿紅血絲,但眼神卻越來越亮。
我要做大,做強,做到無人能及!我要讓陸野看看,我程猛離了他那點「施捨」,照樣能活得風生水起,甚至比他更耀眼。
幾家新店在不同的黃金地段同時開業,主打高端養生砂鍋,請了美食博主造勢,生意火爆異常,我的「砂鍋猛」品牌,竟然真的開始有點「上市」的苗頭了。
親朋好友送的花籃都被我大大方方地擺在門口,象徵著我程猛良好的人緣關係,僅有那個最大的被我扔在了街對面的垃圾桶旁。
沒必要!跟我天下第一好的人多的是。
這次請來的美食博主有好幾個大咖,都上過國家級的節目。
其中有個小年輕看起來二十多歲,打扮得相當時髦,他跟其他的博主不一樣,別人不一定吃,但他是真吃。我看他一個人坐在角落,吃得津津有味,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跟倉鼠似的,不覺有些好笑。
「味道如何?說實話!」
我坐在他對面,對方抬起亮晶晶的眼,對我豎了個大拇指。
一來二去,我和這個叫池朗的男孩在吃方面達成了共識,很快成了朋友。
5
我的砂鍋是有家族秘傳配方的,但隨著社會的發展,配方唯恐不能滿足顧客的需求,我也在積極研發新口味中。有了池朗這個美食博主朋友,倒是方便起來,跟著他就能吃到不少從前不知道的美食,對我改良產品大有幫助。
就在我忙得腳不沾地,試圖用事業來麻痹不開心時,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店裡打烊以後,我邀請池朗做我的第一個新品體驗官,說實話,我對新口味不是非常有把握。
「怎麼樣?」
池朗反覆咀嚼了兩下,剛想開口,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店關門了!」
外面的人不說話,只是更加激烈地拍著門板。
我有些惱火地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立著一個爛醉的人影。
「陸野?你怎麼又喝醉了?」這人因為工作性質,總是這樣,從前我還能給他端上碗小米粥或是煮個醒酒湯,但現在說開了也就沒必要了。
他見我打開門,三兩步走上前,栽在了我肩上,一股難聞的酒氣直衝我的天靈蓋。
「程猛,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發了多少信息?你把我當空氣?」
我皺著眉,想把他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來的手扒拉下來,卻被他纏得更緊。
「陸大律師你能不能回自己家去?我忙得很!」
「忙?你忙什麼?你關著門,店裡還有男人怎麼回事?他是誰?我問你他是誰?」
陸野大著舌頭,就要往我的唇上撞,嚇得我大力推開他,不知道是這股子力太大還是他喝完酒身形不穩,竟然被我推得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你有病就去醫院治病行不行?別來我這兒鬧!」
我啪的一下重新關上了門,調整好表情,回頭衝著目瞪口呆的池朗尷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