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我的不解,賀淵眉宇間划過一抹歉意,沖我解釋道:
「抱歉,先前沒能提前知會你一聲。」
原來當年賀淵的母親放著好好的京城小姐不做,偏偏要下嫁賀父。
賀淵的外祖父早已看出賀父此人心術不正,誰知賀母卻鐵了心地要栽進火坑。
為了挽救女兒,外祖父一氣之下和她斷親,沒想到賀母憋了一口氣,直至被病逝前也沒能回歸。
不知是誰先認出了賀淵的外祖母,顫著聲激動道: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您是京城姜氏的老爺子吧!我也是多年前有幸見過您一面......」
滿堂賓客皆大驚,外界傳聞多年京城姜老爺子有個從不露面的神秘外孫。
短短三年建立起隸屬自己的商業帝國,在商圈喜怒無常,人稱外號「商圈魔頭」。
如今看來,這「商圈魔頭」竟然來自不知名的二線豪門!
面對眾人的猜測,賀淵含笑算是默認。
許久未曾開口的謝文煜大受打擊地垂下頭去,他苦笑地勾勾唇。
原本還在幻想自己還有一絲希望,這麼一對比,原來他連賀淵的衣角都夠不上。
他挺拔聳立的腰板一下塌了下去,正要黯然離去,沈梅雪緊緊攥住他的手腕。
她雙眸激動,安慰似地緊緊摟住他:
「謝哥哥,沒關係你還有我,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話音剛落,她頭頂卻驀然傳來冰冷的聲音:
「你配嗎?你連阿舒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就算她和別人結婚,我也不會要你!」
沈梅雪面上血色一瞬間盡褪,她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
「謝哥哥,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絕情?」
她再抬起頭來,眼眶裡已經隱隱濕潤,眼睫上掛著要掉不掉的淚珠。
模樣看起來梨花帶雨,恰到好處的楚楚可憐。
她等了好久卻沒看到自己預想中的反應,試探著抬頭,徑直撞進一雙冰涼的眼眸里。
謝文煜冷笑道:「從前我真是瞎了眼,你這麼拙劣的手段,我也沒有識破!」
「可是往後,再也不會了……」
沈梅雪腦中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剎那間臉色如同窗戶紙那般煞白。
「不,謝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忘了我可是孤女……」
「孤女怎麼了,你父母雙亡也不是你這種人賣慘的理由!」
台下的吵嚷聲此起彼伏,我皺眉看去,又想起前世無意撞見的秘密。
當即勾唇冷笑道:「祝福謝先生沈小姐二人,這下你們終於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謝文煜痛苦不堪地看著我,下意識想要張嘴解釋,這次不待我開口,安保將他們清理出去。
婚禮繼續,賀淵單膝跪下,溫柔又深情地為我戴上戒指。
余光中看到謝文煜渾身一顫,黯然離去。
8
謝文煜回去後,整日整夜地睡不著。
他如今已被言氏掃地出門,只能擠在狹窄矮小的出租屋裡。
阿舒的身影,始終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甚至耳邊仿佛還有她溫柔的呼喚:
「阿謝,城南開了家新的咖啡店,我們有空去喝吧……」
「阿謝,最近我又幫你在父親那爭取了份重要合作,說吧要怎樣感謝我……」
「阿謝,真的好想去滑雪,你什麼時候才有時間陪我去……」
他痛苦地掩面,無奈地自嘲勾唇。
可是這樣好的阿舒,已經被他給親手弄丟了。
想起阿舒那副冷若冰霜的眼神,他的心臟就像活生生被撕裂剖開一樣疼痛。
那樣好的阿舒,他從前都對她做了什麼?!
仗著她深愛自己,就一次次為沈梅雪降低她的底線。
明知言舒不是故意的,可每次他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就想看她一次次為自己低頭的模樣。
他就那麼任由沈梅雪那麼挑釁她,大庭廣眾下看著她被冤枉受委屈。
任由沈梅雪將她推倒在玻璃渣堆積的地面,言父明明對他那麼好,他卻一心想要收購他的公司。
甚至是將阿舒綁在跳樓機上,只為給沈梅雪出氣。
痛苦和悔恨在胸前劇烈滾動,他突然抬起手,猛然就是幾巴掌。
臉頰火辣辣的,卻不及他內心半分刺痛。
他隨手抓過幾粒安眠藥,晚上迷迷糊糊地睡著,又夢見前世發生的一切。
他為了沈梅雪那個賤人,一次次試探阿舒的底線。
每次看到她傷心難過,他也會心疼,可每次都安慰著自己是最後一次了。
直至阿舒告訴他,沈梅雪背著他生下了黑娃。
他那瞬間深深感受到男人的自尊心破碎,不由分說地甩她一巴掌。
更是派八個黑人將她凌辱至昏迷不醒,又聽從沈梅雪的建議放干她的一身藥血。
沈梅雪和他青梅竹馬,幾乎一顆心都交給了他。
可是言舒的性子,應當從不會說謊。
現在仔細想來,這件事處處充滿古怪。
他疲憊不堪地捏捏鼻樑,下意識想要吩咐人去查。
叫了半天,發現出租屋現在只有他一人。
他苦笑了聲,當即從床上爬起來,幸好他手中還有點餘款,足夠聯繫兩個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的辦事速度很快,沒過多久手機叮咚一聲,他就收來一處地址。
等他火急火燎趕到現場,幾乎被眼前一幕氣得活生生暈厥過去。
他看到了什麼?!
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可憐的沈梅雪,竟然放蕩地同一個黑人滾在一起!
被戳破後沈梅雪不慌不忙地整理衣服起身,輕嗤道:
「沒錯,就是你想的這樣!」
她溫柔地撫了下微隆的肚皮,譏諷笑道:
「謝文煜你個廢物,說起來你還不知道吧,我懷了黑人哥哥的孩子。」
「已經三個月了,也就你這個蠢貨不知道!」
她想起什麼似地抬起頭,眸間厭惡道:
「先前我本來也不想放棄你這個依靠,誰知你竟被言家那群賤人給耍了。」
「若是我沒猜錯,你現在身上的積蓄還沒我的多吧!」
謝文煜氣得渾身發抖,他想起過去供她吃穿,眼也不眨地給她買下當季奢侈品。
她竟背著自己偷人!電光火石間,他猛然意識到,原來前世言舒並沒有說謊!
而自己卻對她犯下那般惡行!
啪啪啪,他抬起手就是幾個巴掌!
沈梅雪一時不察,反應過來後二人很快扭打起來,宛如菜市場的潑婦。
等謝文煜回到出租屋,渾身狼狽,唯一值錢的西裝也被撕得凌亂。
他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肉模糊一片他卻好似感受不到。
一想到兩世他都被沈梅雪耍得團團轉,甚至前世還為了沈梅雪那樣對她,他的心臟就宛如刀割,無時無刻不在將他凌遲!
他痛悔地抹了把臉,胸腔一痛,喉間竟湧出一絲腥甜!
9
最後一次遇見謝文煜,彼時我正在巴黎的街頭和賀淵度蜜月。
我幾乎愣了將近一分鐘,才認出來人是他。
僅僅幾日不見,他渾身憔悴,衣著凌亂,失去金錢的保養和滋潤,他活似蒼老十歲。
他全身上下只拎著個破舊的公文包,和從前在商圈意氣風發的模樣全然不同。
見到我,他當即眼眶濕潤,激動道:
「阿舒,我終於見到你了!」
「這一路幾乎花光我所有積蓄,好在上天垂憐,讓我還能再遇見你。」
我勾唇冷笑:「上天可沒有功夫垂憐你這種人!」
他眸底划過一抹刺痛,下意識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徑直避開了。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不自在地縮回,他苦笑道:
「從前是我不好,受了沈梅雪那個賤人的挑釁,一次次來傷害你。」
他的心臟好似被一雙大掌緊緊攥住,疼得他喘不上氣來。
他喉間哽咽,艱澀道:「我知道這輩子你肯定不會再原諒我了。」
他近乎哀求地抬起頭,「能不能……能不能下輩子再給我次機會。」
我瞪了他一眼,厭惡地捏著鼻子帶著賀淵走遠:
「痴心妄想!得了妄想症就去看看腦子!」
人生的機會只有一次,能夠重生一世已經是我所不可多求的。
至於下輩子,我從未預想過。
就算有,我也會徹底遠離他這種渣滓。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倒下的聲音,我腳步頓了下,未曾停留地往前走。
一周後,有律師模樣的人找上我。
「一位名叫謝文煜的先生,死前把餘下的所有遺產留給了您。」
他這三瓜倆棗我自是看不上眼,可還有很多生活在深山的孩子們需要。
我成立長期慈善機構,不僅把這些錢全部捐贈出去,還積極呼籲圈子裡的好友。
礙於言氏和賀淵的威望,不一會兒就收到一筆驚喜的數額。
授獎儀式那日,台下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手指驀然被一雙大掌包裹,我和賀淵相視一笑。
既然重活一世,我必定不會只專注情愛,我會將更多精力放在慈善事業。
不是人人都能擁有與我同樣的幸運,還有太多人處在貧窮困苦的水深火熱中。
今後我和賀淵,會不遺餘力地繼續做著慈善。
把愛與溫暖傳播世間每個角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