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子爺,穿著圍裙站在菜板前切菜實在太違和了。
「算了,我來吧。」看著他把手中菜刀當關公刀使,我忙著要接過。
「不用。」老闆很堅決:「這刀這麼鋒利,要傷到老婆怎麼辦。」
「那要是傷到你怎麼辦?」
老闆說得無所謂:「傷我沒關係,但不能傷到老婆。」
「我要保護老婆。」
心中好像落下甜蜜種子,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發芽。
哪怕這是個溫柔陷阱,我也甘之如飴。
如我所料,老闆不小心被劃了個口子。
不深,但在我面前哭唧唧的。
最後為了補償他,我比老闆哭得還慘。
「……夠了,太滿了。」
我的求饒聲支離破碎在老闆的發狠中。
染著愛欲的嗓音性感無比,像朵致命玫瑰在午夜誘惑我淪陷。
「老婆,答應不要離開我。」
「我會一直陪著老婆。」
我的聲音喊啞了,連帶著心痛的苦澀一併咽了回去。
回抱住老闆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渴望得到解救。
這人一旦醒來,就不會是我的浮木了。
所以,我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
這天晚上,我們相擁而眠。
月光倒映出兩人身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一夜好夢。
隔天醒來,我伸手去抱老闆:
「老公,早安。」
旁邊傳來的冰冷讓我一下清醒。
昨夜熱情喊老婆的男人,此刻翹著二郎腿坐在不遠處椅子上。
狹小空間,也擋不住強大氣場。
困意一掃而空。
我被盯得背脊發涼。
眼神沒有任何情緒,薄唇卻抿成一條冰冷弧度。
這是老闆發火前兆。
「黎余,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7
我怎麼解釋?
說老闆你是個精分,昨天晚上還黏著我,求我不要走,結果醒來拔dear無情嗎。
沉默蔓延。
空氣凝成霜,把心跳一併凍結。
夢終究還是醒了。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怒火滾上老闆眼底,他冷笑著反問:「想起什麼?想起你怎麼滿嘴謊言騙我?」
「黎余,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不知廉恥的人呢?」
他覺得是我在勾引,和另一個人在策劃陰謀。
心好像在這一刻停止跳動。
我被判了死刑。
我的沉默,在老闆眼裡像是默認這件事。
老闆眼底是被觸了底線的危險:「不管你是用了什麼手段讓我們發生關係,我不會容忍一個算計我的人繼續在眼皮底下。」
「人是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的。」
「還需要我說更清楚嗎?」
我抬頭看著眼前這張冷漠到極致的臉。
淚意湧上,卻讓我憋了回去。
沒想到這天這麼快到來,可這一刻我比想像中冷靜:「不用了。」
我惹怒了太子爺,從今往後,沒人敢再錄用我。
擺在眼前的只有放棄北漂幾年的成果,重新回到起點。
我沒有得選擇。
似乎沒料到我會接受得這麼快。
老闆冷笑了聲,像笑我的愚蠢:「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像是給我最後辯解機會,可實際是在警告我。
踏出這個門,就別想著再死纏爛打。
我壓下心中湧起的苦澀:「沒有了。」
8
當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回了老家。
當初為了逐夢,我選擇最辛苦的北漂,這幾年來忙於工作,反而疏忽了父母。
見到不是休假日回來,父母沒問我原因。
當聽到我以後準備回到這邊,二老臉上滿是喜悅。
「回來好,回來好,一個人在外多辛苦。」
「這邊薪資雖比不上大城市,但受了委屈,還有爸爸媽媽在呢。」
我什麼都沒說,爸媽什麼都知道。
活了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差點當著父母面哭出來。
收拾房間時,我找到以前藏起來的相冊。
塵封的相冊就像時光寶盒,打開裡面無不都是老闆少年時代的模樣。
那時候家裡窮,別人大學開始拿智慧型手機,我還在用父母淘汰掉的老人機。
拍出來的都是黑白照。
從我在食堂給少年老闆讓位後,後面越來越多人提前為太子爺占位置。
我被擠到後面,連靠近機會都沒有。
有次我看到少年老闆坐在樹下看書,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像副靜止的藝術品。
我想把這畫面永遠存下來。
為了能換個拍照好看的手機,我同時找了三份兼職,每天四個小時睡眠時間外,除了學習就是賺錢。
後來如願拍下少年老闆,成為新手機第一張照片。
從那後,我會在不遠處坐下,靜靜欣賞,再把畫面定格。
「你在幹什麼?」
有次偷拍被發現,少年老闆擰著眉擋我面前,落下的滲人壓迫把我嚇得腿軟。
「沒,沒什麼,是你,你擋住我視線了。」
我捂著手機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暗戀是膽小鬼,見不得光。
9
我辭職的消息不脛而走。
以前在飯局上很欣賞我的一個富二代,為我開出優厚的薪資待遇。
新的工作環境比以前輕鬆,我性格開朗,很快和新同事融入一起。
「小余,別太拼了,給自己休息的時間,賞個臉陪我吃頓飯如何?」
別人在加班,富二代卻想給我放假。
我無法駁了新老闆的面,但也早過了不諳世事的年紀。
在吃飯時我直接了當表明態度。
「看來是我不夠優秀,入不了你的眼。」富二代眼裡有些遺憾。
「哪的話,是我不識抬舉。」
我主動上前敬酒,一句玩笑話化解這場尷尬。
富二代沒再當面邀請,只是看我的眼神依舊不變。
我開始自己新生活。
眨眼間又一個月過去,我試著讓時間忘記某些回憶。
這天晚上,我剛躺下,突然接到前同事的電話。
「黎余,老闆住院了,你能過來看一眼嗎?」
10
同事很著急,說老闆無緣無故吞藥自殺。
而從我離開後,老闆接連換了好幾個秘書,這會倒下,公司一團糟。
聽到老闆自殺,我的心被揪成一團。
老闆那種自尊心強,傲慢又自我的人,怎麼可能會自殺。
是那個他做出來的事。
可這樣的痛感讓我清醒。
「抱歉,我這邊工作忙騰不出時間,你聯繫老闆家人吧。」
我重新投入工作,努力把這個當成很快過去的插曲。
只是沒想到,凌易會親自找過來。
兩個多月沒見,那時敲著二郎腿,下令讓我離開的上位者,此刻站在我家門口,頭髮凌亂,黑眼圈嚴重,連向來一絲不苟的西裝都有些褶皺。
渾身散著疲態。
但我還是一眼認出,這個凌易不是他。
「黎余,我真是低估你的手段。」
凌易冷著臉一步步朝我走來:「自從知道你被我趕走後,他處處和我作對,我撐著不睡,他就大量吞安眠藥,醒來只想找你。」
「你當初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我變成現在這樣?」
他抓著我的肩膀,力道大得發疼。
聲聲質問,直逼心臟。
可如今我們不是上下屬關係,我不用像以前那樣卑微。
我推開他,冷笑道:「你高估我了,我沒那個本事。」
「當初是你說的,不會容忍我出現在你眼皮底下,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凌易臉色變得難看,化成刀的眼神恨不得凌遲我:「黎余,你到底有什麼好的,他為什麼非你不可?」
我看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想起我們徹夜纏綿的時候,他黏在身上,求我別不要他。
呼進的空氣像裹著無數把刀,把五臟六腑割得鮮血淋漓,疼得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是我食言了。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一路向上爬,最後老闆一句話就能讓我重新回到原點。
我們的身份雲泥之別,一腔愛意也抵不過殘酷現實。
就算我在黑暗裡拚命地追,可橫在我們中間的,是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算了吧。」我心中一片悲涼,透過凌易,對那個他說:「別鬧了,放手吧。」
抓著我手臂的力道倏然用力,凌易沉著臉一字一句:「你在透過我看他?」
「你就那麼想見他?!」
我沒有回答。
凌易眼底變得晦暗不明:「就算我不是他,但這具身體是唯一的。」
「是你讓我變得這麼瘋狂失控。」凌易攥著我的下巴,仿佛要把我捏碎:「你得負全責。」
我難以置信。
這臉皮,夏天蚊子都扎不進去吧。
「當初是你說不要讓我出現在你面前。」我被氣笑了,把以前凌易說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對方:「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還需要我說更清楚嗎?」
11
「我現在過得很好,還請不要再來打擾我。」
那麼高高在上的人被我拒絕,不用想也知道臉色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直到離開,背後那雙眼睛還在狠狠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