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這段時間……」
他做著臥推,聲音因為發力有些沉,「如果有新客戶,尤其是男性,可以不用接。」
我:「?」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手頭的客戶已經飽和了,再接新客戶,服務質量可能會下降。」
他說得一本正經,義正辭嚴。
我差點就信了。
但我還是笑眯眯地說:「秦總放心,我有分寸。再說了,能接的客戶肯定都是經過篩選的。」
秦西華盯著我看了兩秒,最終「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送走秦西華,路星河還有二十分鐘到。
路星河全副武裝地溜了進來,裹得親媽都認不出來。
一進門就把手裡拎著的大袋子往桌上放。
我往裡看了一眼。
兩盒包裝精緻的杏仁餅,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果蔬汁。
「你上次說好吃的杏仁餅嘛,我特意去排隊給你帶的。」
他今天沒化妝,皮膚白得透光,眼下有點淡淡的青黑,但眼睛亮晶晶的。
我職業病發作,「你黑眼圈有點重。昨晚又熬夜了?」
「背台詞嘛……」
他湊過來,聲音拖得長長的,「姐姐,我這麼努力,今天能不能——」
我打斷他:「不能,去熱身吧。」
路星河哀嚎一聲,但還是乖乖去了。
等他熱身的功夫,我拆了盒杏仁餅,咬了一口。
……嗯,確實好吃。
他做著一組腿舉,突然開口,「姐姐,你能不能給我一把你工作室的鑰匙啊?」
「你要我鑰匙幹嘛?」
他眨眨眼,表情無辜得不行,「我最近不是要進組了嘛,取景地離你這兒挺近的。我想著要是收工早,可以自己過來練練,不用每次都麻煩你特意等我。」
說得合情合理,情真意切。
但我信了才有鬼。
我拒絕得乾脆利落,「不行。你想練提前約時間,我安排。」
「姐姐~」
他聲音更軟了,還帶著點委屈,「我就是怕打擾你嘛……有時候我收工都凌晨了,總不能那個點還叫你過來吧?」
我無動於衷,「我給你安排的訓練計劃在酒店也能做。」
路星河不說話了。
他抿著唇,垂著眼,一副被傷透了心的樣子。
我懶得理他,低頭在平板上記錄他這組的數據。
他眼睛又一亮:「那指紋鎖呢?姐姐你換個指紋鎖,把我指紋錄進去,這樣總行了吧?我出錢!」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有必要給這位頂流一點都不懂邊界感。
正想說些什麼,門口傳來快遞員的聲音:「時怡女士在嗎?有您的超大件快遞,需要簽收!」
我和路星河同時轉頭。
兩個穿著工服的快遞員,正艱難地從樓道里挪進來一個巨大的紙箱。
箱體側面還用馬克筆寫著一行張揚的大字:給我姐的!輕拿輕放!
路星河緩緩轉過頭,看我:「……姐?」
「哦。應該是學員送的。」
不用細想都知道,這語氣肯定是徐山。
他臉上那副無辜撒嬌的表情淡了下去,眼神在那行張揚的字跡上停留了一瞬。
再轉向我時,又掛上了甜甜的笑,只是眼底沒什麼溫度。
「學員~真熱情呀。比我這排幾小時隊買餅的,可貼心多了。」
我頭皮一麻,立刻把重量再加一片。
「專心,不然再加一組,做不完今天別想走。」
「啊——姐姐你謀殺——嘿嘿原來姐姐這麼想多和我相處一段時間呀。」
……
徐山得意地晃著椅子,「姐,舒服吧?人體工程椅,比你之前那個破木頭凳子強多了。」
我按著他的肩膀,心想這椅子確實舒服。
「專心點,肌肉又緊了。昨天是不是又通宵訓練了?」
「就打了兩把……哎輕點輕點!」
徐山嚎了一嗓子,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姐,我周六比賽,你來不來現場?」
「周六下午沒空。」
「晚上七點!」
他扭頭看我,眼睛很亮,「姐你來嘛,我給你留了 VIP 座,第一排!賽後還能跟我合影!」
我手上動作一頓,「我現在也能跟你合影。」
「哎呀那不一樣。」
5
這天,秦西華的課本該在三點結束。
但他今天效率奇高,主動加練了一組,還詳細詢問了海外期間的訓練細節。
作為金牌教練,我沒理由打斷客戶的積極性。
「姐姐?我收工啦,驚喜——」
路星河推門而入,聲音雀躍,卻在看到訓練區內景象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臉上那副求誇獎的燦爛笑容褪去,目光掃過我放在秦西華身上的手,最後定在我臉上。
「這位是……?」
他聲音很輕,嘴角還掛著笑,眼裡卻沒了溫度。
不知為何我頭皮一麻。
正要開口,秦西華已緩緩直起身。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樓道里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
由遠及近,活力四射得與室內的死寂格格不入。
「姐!我溜出來接你啦!驚不驚喜?咱們早點去還能蹭我隊友的車——」
徐山像一陣風似的卷進來,話音在看清屋內景象的剎那頓住。
他目光掃過秦西華,掃過路星河,最後看著我。
「……」
我一步跨到三個男人形成的三角形中心,舉起雙手,臉上掛起一個極度專業的職業微笑:
「真是巧啊!看來各位 VIP 今天都有空,正好給大家介紹一下——」
徐山猛地扭回頭,表情徹底崩潰:
「姐!你果然有別的狗!!!還是兩條?!!」
路星河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張足以引發尖叫的臉。
他看向徐山,眼神譏誚:「誰是狗?小朋友說話注意點。」
秦西華用毛巾擦了擦手,做了總結:
「看來我們三個都是之一。」
我思考片刻:「什麼狗不狗的,多難聽。」
我聲音虛弱但頑強:
「咱們這是……客戶和卑微奴才的關係。」
秦西華:「……」
路星河:「……」
徐山:「……哈。」
好了,現在連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了。
秦西華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路星河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徐山則張著嘴,目光在我和另外兩個男人之間來回掃射。
「三位老闆,氣氛這麼沉悶這是幹啥呢?事先聲明哈,課時費預付,真要退課,按合同是不退款的。」
「誰說要退費了?!」
徐山第一個跳起來,梗著脖子,「我交了錢的,我先來的!」
路星河抱胸倚在門框上,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嘲諷:
「小朋友,先來後到?姐姐收錢的時候可沒說有這規矩。」
一直沉默的秦西華終於動了。
「從商業角度講我們三人享受的是無差別化的標準化服務對嗎?」
他頓了頓,補充道:
「包括你每次誇我棒,『今天表現很棒,繼續保持。』,別的人也有是嗎?」
我:「……」
那不然咧。
在他們眼裡我成三姓家奴了?
可我這明明是打三份工,又不是簽了賣身契。
或許是我的沉默證明了什麼,三個人都沉默了。
秦西華敲了敲桌子:
「既然如此,我提議一個解決方案吧。」
「時教練繼續負責我的課程,二位退課的損失由我按合同金額雙倍補償。」
他目光掃過路星河和徐山,語氣平靜。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退出的條件。」
6
秦西華的話像一塊冰砸進滾油里。
路星河先炸了。
「雙倍補償?」
他那張因為怒意而更加穠麗的臉,「秦總,你覺得我差你那點錢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幾乎是貼著我手臂的位置停下,站定在我身側。
抬起下巴,看向秦西華。
「要不我出個三倍,請秦總您騰個位置?」
徐山在另一邊倒抽一口涼氣。
他瞪大眼睛,看向兩人,又看向我,「姐,他們這麼有錢?!」
秦西華沒看另外兩人,而是轉向我:
「時教練,同時服務三個客戶,你的時間效益趨於零。接受我的方案,你能立刻獲得兩倍違約金,並且將精力集中在一個客戶上,服務質量提升,自己的空閒時間也更多。」
「價錢隨你開。」
我:「……」
來了來了,經典的霸總台詞!
下一句是不是該「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過他開價的樣子真帥……呸,是真資本主義啊!
徐山終於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像只護食的小狼狗:
「等等等等,不行!姐你別聽他的!」
「我、我雖然沒他們有錢,但我比賽獎金都給你,我、我還能給你打廣告,我們戰隊粉絲可多了!」
路星河嗤笑:「小朋友,你那點粉絲有我微博零頭多嗎?你的錢都不一定有我粉絲零頭多。」
「你——」
我表面鎮定,內心早已淚流成河。
三個有錢人在我面前炫富。
雖然不知道在場誰最有錢,但毫無疑問我是最窮的。
並不明白在場的三人都在鬧什麼,但我暫且看成這是有錢人的怪癖。
比如說只喜歡自己獲得專屬服務。
面對這種場景,我的專業靈魂和搞錢本能同時甦醒。
我往後退了一步,與三人拉開一點距離:「我們先明確幾個事實。」
我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和三位都簽了合同。合同期內,我有義務提供專業服務,三位有權利享受服務。」
豎起第二根。
「第二,合同里沒有排他條款。所以理論上,我同時服務三位完全合規。」
豎起第三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停頓,目光掃過他們。
秦西華微微挑眉。
路星河抱胸看著我。
徐山則緊張地抿著唇。
我笑了。
一個標準的職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