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暖亦知完整後續

「為什麼？這些年你身邊明明只有我…我…」

「你還不明白嗎！」

質問聲打斷了他，少年怔愣在原地，無措地看向我：

「我和我父親被你們家暗暗羞辱了多少年，你們不記得，我還記得。」

「我們沒有…」

聽到這否認，讓我很想笑：

「哦對，所謂的上位者好像是不擅長自我反省。」

「但我也直接和你說了，我和你是不可能，我不選擇江知涼，也會選擇別人。」

「唯獨不會是你。」

林虔辰鬆開了拉住我袖子的手。

他不解地繼續詢問：

「是因為我和蘇茉的事嗎？」

「我承認我是有利用她，但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那些早餐我都扔了，圖書館我也很快就走了，做同桌的時候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才說那些話。」

「可是…說到底也是因為你和江知涼走太近，我實在受不了才會做這些事。」

「你能理解吧，明暖…」

「我不理解。」

「不是…你能彆氣我了嗎明暖？我知道你和江知涼在一起，也有生我氣的成分。」

我無奈地退後幾步。

林虔辰的眼眸里已經布滿血絲，看著他語無倫次的模樣，我想他終於知道自己玩脫了。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明暖…」

他哽咽地叫住我。

「你說我們家看不起你，其實你也一直看不起我吧。」

「我在你面前的自負，是想在你那兒證明我自己，哪怕只有一點點效果…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晚風吹過。

我轉過身，看見林虔辰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水，折射出連廊旁夕陽的光澤。

「你一直比我差。」

「我為什麼要看得起你？」

「還有林虔辰，你和你爸都看好了。」

「我會證明我走的這條路是正確的。」

14.

陸小衣 18 歲生日那天。

她們在包廂里唱了很久的歌。

散場後，她單獨帶我去了一家清吧。

粉色的液體蕩漾在透明的玻璃杯里。

她看出我高漲的情緒里掩著一絲悵然。

「是因為林虔辰的事嗎？」

我搖了搖頭。

那天和林虔辰說完後，他幾乎不怎麼來學校了，請假的理由是在準備出國的手續。

而蘇茉這幾天卻一反常態，認真複習起來，看得出她心情很差，擰起的眉頭始終散不開，旁人問起時，也只是搖了搖頭。

「估計覺得自己和林虔辰一起出國沒戲了吧，現在開始著急了。」

「說實話很佩服她那種自信，把自己的前程放在一個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上。」

我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液體。

成年後，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喝酒。

「她和江知涼也鬧掰了。」

「兩人本來就算不上熟，遠親罷了。」

聽江知涼說，是蘇茉家得知他要轉學來海城，才聯繫江家。

兩家才稍微有些聯絡。

「那暖姐你現在是沒啥壓力了，打算做些什麼呢？」

我看了陸小衣一眼。

自然道：「幫幫你。」

「我們一起去北清。」

陸小衣是我這些年最好的朋友。

在年段里基本可以衝進前十。

她其實很聰明，就是懶了點，最後這段時間積極一點，大概還是有機會的。

陸小衣聞言，咻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攬住了我。

「我去，真的嗎暖姐！？」

「有你幫我那是包穩了！」

「當然是真的。」

我看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地拉開距離。

而這時，手機螢幕一亮。

是江知涼給我發了信息。

「我到了。」

他晚上在自習，說等我玩完後過來接我。

我按滅手機，站起身：「我先走了。」

「江知涼來接我了。」

「哎喲，成，那暖姐你先回去，我過會兒還有朋友要來，我再和她們喝幾杯。」

我點點頭。

「好。注意安全。」

15.

走到清吧門口。

那面石牆前，江知涼穿著駝色的大衣，精緻的小臉埋在了咖啡色的格子圍巾里。

「怎麼穿得這麼少？」

我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

低頭一看，有些凍得發紅了。

纖長的手指很快地回握，隨後那雙淺灰色的瞳孔，盈滿了笑意地看向我。

「還好。」

「不是特別冷。」

雪落在他冷白色的髮絲上，看不見蹤跡。

我們原本打算打車，但好像離我家不遠，我便提議走回去。

一路上。

行人匆匆來去。

但我們的步伐卻很慢。

我盯著他吐出的霧氣，突然問道：

「江知涼。」

「嗯？」

「你要去北清嗎？」

以他的成績，基本上是穩的。

但沒準他家裡也對他有什麼安排，比如出國一類。

他盯著我許久。

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輕輕應了聲：

「嗯。」

感覺他有些開心，也有些失落。

所以我問道。

「怎麼了？」

他小聲嘟囔：「你終於問我這個問題了。」

「哦…不好意思。」

「是我的…」

「你都不怎麼關心我的未來。」

「雖然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去到北清。」

聽到江知涼的埋怨。

我有些不知所措，可能作為情侶，我是表現得有些冷漠了？

「對不起。」

見我認真地道歉。

他原本還有些彆扭的神色，瞬間又開朗了起來。

「沒事的明暖。」

「原本我就是打算你先確定保送學校，我再以那個學校為志願。」

「原本？」

「嗯。」

「那你是蓄謀已久了。」

雖然我從江知涼轉學來，和我見面的第一天起，就感受到了他對我的企圖。

但這一次，是第一次攤開來講。

「為什麼啊江知涼？」

「你上次也說轉學過來不是為了蘇茉，難道我們以前認識嗎？」

可我卻對他…

沒有一點印象。

16.

見我如此。

江知涼停在原地。

垂眸間，有點沮喪。

「明暖，你果然不記得我了。」

「我們在省里的競賽見過好多次，甚至我…」

「什麼？」

「還管你要過一次聯繫方式…」

有過嗎？

「只是你看都沒看我一眼，就拒絕了。」

聞言。

我再一次回憶起那幾次省賽。

是有一些人想加我的聯繫方式。

但那時候我幾乎很少用社交軟體，也就通通拒絕了。

「可能，你那時候是黑頭髮吧？」

「我有些臉盲。」

「我就是猜到了這個可能！所以這次轉學過來，我染了個顯眼的發色！」

看到江知涼一臉臭屁的模樣。

我也沒好意思說發色是我隨便找的理由。

「所以你是為了我轉學過來嗎？」

「是啊。」

「我又沒你的聯繫方式，找不到你的人，更沒機會知道你的志願，乾脆直接轉學來好了，一切都可以知道了。」

少年眼底的誠懇。

讓我遲遲沒有緩過神來。

可最後。

卻露出還是如此的釋然。

17.

我對感情向來迴避。

因為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只有拿了第一名，父母才會露出笑意。

她們不是不愛我，只是愛我的條件太過苛刻。

後來我習以為常，並認為這是對的。

因為林虔辰那樣的大少爺會喜歡我, 大概也是因為我的皮囊和學習能力帶來的光環。

我喜歡貓是因為貓咪可愛。

我喜歡學習，是因為這是學生階段我能讓自己獲得關注和愛慕的唯一手段。

直白也並不可恥。

用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飾才可恥。

比如以前那些向我表白的人, 總會用你特別, 你善良，你不一樣。

來回答我的疑惑。

可我不喜歡這種回答。

於是我把目光又放在了眼前的少年：

「所以。」

「江知涼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啊？」

「這還用問嗎？」

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當然因為你強得可怕。」

「你知道第一次競賽時, 我們倆差了快 40 分, 我是為了追上你, 才那麼努力的。」

「所以我爸媽也就鬆口，同意讓我高三的時候轉學。」

見我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不知所措地撓撓頭。

「當然你也有很多別的優點，但最大的原因就是真的很厲害吧。」

「怎麼了嘛？」

「嗯…」

「沒什麼。」

「江知涼, 希望你能考上北清。」

少年緊緊握住我的手。

淺笑中的單邊梨渦在燈光下, 隱隱展現。

耳邊是他清澈的聲線。

「會的。」

「一言為定。」

18.

六月末的盛夏。

江知涼和陸小衣被北清錄取的消息, 幾乎是前後兩秒發到我的手機里。

我聽著手機那頭哭得泣不成聲的陸小衣，突然也有些鼻尖發酸。

他們的努力都被我看在眼裡。

那是全國最好的學府。

哪怕江知涼和陸小衣已經天賦拉滿，也無法打包票能考上。

而這。

這是萬中無一的最好結局。

「暖姐，我聽別人說，蘇茉考上了江浙的一所 985。」

這天。

我和陸小衣坐在一家甜水店聊天。

我點點頭：

「這也正常，畢竟蘇茉原本成績就常年年級第二。」

「就算後面鬆懈了一段時間，加上狀態不好，也不會滑坡太多。」

陸小衣攪了攪杯子裡的冰塊。

「確實，但如果她保持原來的排名是可以上北清了，算是和夢想院校失之交臂了。」

「她自己最後不專心在學習上, 這誰有招……」

吐槽的話音剛落。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

點開一看, 是林虔辰給我發來信息。

他問我晚上有空嗎。

我遲疑了會兒，不知怎麼回復。

他最近不知道抽了什麼風, 居然在要去國外的前一個月, 突然和林叔叔鬧掰。

吵著鬧著說不想去國外。

上周還堵在我家樓下, 一臉悲戚地問我：「明暖，如果留在國內，你能不能在我和江知涼中間再抉擇一下？」

「這段時間我也想過了，是我被父母規劃慣了，所以才在干涉你的世界時沒有意識到問題。」

「說到底無論你留在國內還是去國外, 都沒有什麼影響，這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

「明暖，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可以和家裡人鬧掰，真的留在國內。」

我看著面前滿眼血絲的憔悴少年。

很難將他和所有人眼⾥的天之驕⼦聯繫到⼀起。

我們一起⾛過很長的路。

但到這一個夏夜，也已經到了頭。

於是我沉默良久，終是開口：「不用了。」

「你有你的⼈生要過，我也有我的⼈⽣要過。」

「林虔辰就到這吧。」

最後。

我在他無法壓抑住的哽咽聲中, 回到了家裡。

⽽思緒回到螢幕上。

我盯著林虔⾠發來的新消息, 上面寫道：

「明暖。」

「最後我決定出國。」

「我想和你道個別，有空的話，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我拿起手機，未做停頓地回覆：

「不⽤。」

19.

多年後。

我和陸小衣從北清畢業, 在名企實習工作。

積累了經驗和人脈後, ⼀起合作開了家信息技術公司。

那年正好趕上了一波⾰新熱潮。

讓我們賺了不少錢。

帶著爸媽搬進了海城最高檔小區的大平層那年。

我終於對保送那晚所受的屈辱徹底釋懷了。

所謂傲氣。

所謂卑亢。

曾都是我⾝上的烙印。

是他們成就了我，也是他們讓我撕開了⾃己。

⽽這些年。

我沒有刻意打聽林家的發展如何。

只是聽說起起落落, 算不上好。

自然。

我不會在明面上嘲諷數落⼈家。

他們早已清楚我如今的⼀切，將所有都看在了眼⾥。

也擺清了⾃己的位置，優越感蕩然無存。

而今我努力兌現的所有。

應該沒有讓高三那年的我失望。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