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冉完整後續

2025-12-3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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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錢,對我而言依然是重要的保障。

「好。」我點頭,「那我每天放學後過來,晚上七點前離開。」

「辛苦你了,清冉。」遲母拍拍我的手,笑容意味深長。

「你是個好孩子,應該有更好的未來。」

我看著院子裡盛開的花,輕輕說:「謝謝阿姨。」

更好的未來。

一定會的。

11

最後一個月,時間像上了發條般飛速流逝。

我依然每天去遲燼家。

但和以前不同,我不再試圖和他多說什麼。

不關心他的情緒,也不和他有任何學習之外的交流。

我把高中三年的核心知識點和易錯題,重新梳理,做成了一本詳盡的複習指南。

重點部分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註,旁邊還有我手寫的提示和小技巧。

遲燼隨手拿起我放在書桌上的幾頁草稿紙看。

看了幾行,他愣住了。

又翻過幾頁,他的表情從疑惑變成驚訝。

那上面不僅僅是知識點的羅列。

還包括了他曾經在哪些類似題目上犯過錯,正確的思路應該如何建立。

甚至,還預測了幾種他可能出現的失誤及應對建議。

這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也需要對他有深入的了解。

他抬起頭,看向正在書架前幫他整理模擬卷的我。

「沈清冉。」他開口,聲音有些喑啞。

「這些都是你整理的?」

「嗯。」我沒回頭,把卷子按科目和時間順序排好。

「最後一個月,抓重點效率更高,這些筆記是針對性的。」

他捏著那幾張紙,手指微微用力。

沉默在書房裡蔓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

「你準備報哪所大學?」

我頓了頓,抬起頭。

遲燼盯著我,眼神幽深複雜。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畢竟之前,他對我的事從不感興趣。

我不打算告訴他實話,只是搖搖頭:「考完再說,還沒想好。」

遲燼微微蹙起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我沒再理會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日曆。

今天,五月二十九號。

距離合同結束,還有 9 天。

12

高考前七天。

我不再主動去遲燼家。

除非遲母打電話來,說遲燼有問題要問,我才過去一趟。

去了也是直奔書房,講完題就立刻離開。

在學校,我刻意避開所有可能遇到遲燼和楚恬的地方。

課間要麼在座位上刷題,要麼去老師辦公室問問題。

楚恬在班裡笑盈盈地意有所指。

「總算清靜了,有些人啊,早就該有自知之明了。」

遲燼聽到,臉色卻一反常態地陰沉下去,甚至帶著一絲煩躁。

楚恬去拉他的手,被他輕輕抽開。

他們之間似乎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楚恬開始抱怨遲燼冷淡,遲燼則常常走神。

高考前三天,梅雨季的潮濕悶熱讓人心煩意亂。

深夜十一點多,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螢幕上跳躍的名字,是遲燼。

整整一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

我盯著那個名字看了三秒,然後手指移向螢幕,掛斷。

幾十秒後,電話再次響起。

我再次掛斷。

第三次,我沒等他再打,直接調成了靜音模式。

把手機螢幕扣在桌上,繼續刷我的理綜套題。

第二天,我依然沒去遲燼家。

下午,我正在出租屋裡背英語作文模板,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我皺眉,從貓眼看出去。

是遲燼。

他頭髮有些凌亂,臉色不太好。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有事嗎?」我擋在門口,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遲燼上下打量我。

我穿著簡單的居家 T 恤和短褲,頭髮隨意扎著,手裡還拿著單詞本。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我臉上,眉頭緊鎖。

「你昨天為什麼不接電話?」

「在複習。」我的回答簡短。

「複習到連電話都不能接?」他語氣衝起來,帶著慣常的質問。

我皺起眉,覺得有些好笑:「有誰規定,我一定要接你的電話嗎?」

「沈清冉,你……」他被我噎住,臉上怒氣更盛,但眼底似乎有一絲慌亂掠過。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下去,「我腿疼!」

尾音竟帶了一點委屈。

過去一年,每次他腿疼復發心情暴躁,都是我陪在他身邊。

幫他熱敷,說些分散注意力的話,或者只是默默陪著,直到他沉沉睡去。

可現在,我看著他那張帶著薄怒的臉,心裡一片平靜。

「腿疼應該找醫生,或者你父母。」

我語氣平淡,「找我有什麼用?」

遲燼像是被我的話噎住了,瞪大眼睛看著我。

「沈清冉,你……」

「還有事嗎?我要複習了。」

我打斷他,準備關門。

「等等!」他猛地伸手抵住門板,力氣很大。

遲燼盯著我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

像是要從裡面找出他熟悉的擔憂。

但他什麼也沒找到。

我的眼睛裡,只有一片冷淡的疏離。

就像在看一個不太熟的普通同學。

遲燼臉上的怒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他抵著門板的手,慢慢鬆了力氣。

「你……」他聲音啞了,「沈清冉,你到底……」

我沒等他說完,後退一步,關上了門。

「砰。」

一聲輕響,隔開了兩個世界。

13

高考在淅瀝細雨中過去。

考試結束後的第三天,遲燼才發現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電話打不通,微信被刪除,QQ 也是。

他去學校找我,班主任說我已經離校了。

他打車到我租的房子,敲門沒人應。

房東老太太從隔壁探出頭。

「找小沈啊?她搬走了,考完第二天就搬了。」

「搬去哪了?」遲燼急問。

「不知道。那孩子什麼都沒說,就拎著個箱子走了。」

老太太搖頭,「可憐見的,一個人住了一年,沒見過家裡人來看她……哎,你找她有事?」

遲燼站在空蕩蕩的出租屋門口,第一次感到心慌。

他回到家,向父母詢問沈清冉的消息。

遲母看著他蒼白的臉,嘆了口氣。

她拿出了那份合同,和一個不大的鐵盒。

「小燼,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遲燼接過去,先翻看合同。

白紙黑字,條款清晰,薪酬明確。

乙方簽名處是沈清冉工整秀氣的字跡。

他的手指開始顫抖。

所以,那些陪伴,和他以為的喜歡,真的只是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

「你受傷後脾氣太差,心理狀態很不穩定,楚恬那孩子又靠不住。」

遲父沉聲說,「我們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清冉是年級第一,家裡又困難。我們和她簽了一年的合同。她照顧你,我們支付她學費和生活費,直到高考。」

「小沈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遲母補充道,眼圈微紅,

「她從沒多要一分錢,每個月的工資都記了帳,連給你買輔導書和燉湯買菜的票據都留著,說是帳要清楚。」

她指了指那個鐵盒,「這是我們整理時發現的。你看完,就明白了。」

遲燼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東西。

他想起那些夜晚,沈清冉在燈下低頭寫著什麼。

他以為她在記錄喜歡他的天數,還曾嘲諷過她自我感動。

他想起她平靜地說:「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想起楚恬笑著說她像個保姆。

原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他顫抖著打開那個鐵盒。

最上面是一本厚厚的記帳本。

每一筆收支都清清楚楚,包括他媽媽給的紅包。

在某月的備註里,她寫了一行小字:「學費已存夠。下月生活費有了。」

下面壓著幾張皺巴巴的便利店加班小票,時間都在晚上十點以後。

然後是一疊整理得極其工整的醫學資料摘抄和復健筆記。

字跡認真,重點標紅。

是關於神經恢復、肌肉訓練的方法。

很多專業術語旁邊,還有她手寫的白話解釋。

鐵盒最底層,是一個透明塑料袋,保護著兩張紙。

一張是高一班級活動的合影,照片邊緣有些磨損。

背面有一行褪色了些的筆跡。

「今天遲燼幫我打了飯。他真好。要努力變得更好,才能離他近一點。」

另一張紙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被揉皺過,又被重新撫平。

上面只有一句話。

「遲燼,我不喜歡你了。」

日期是哪一天?

遲燼用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說過的荒唐話太多了,他不記得了。

遲燼抱著鐵盒和筆記,終於崩潰。

他眼睛紅得可怕,牙齒死死咬住嘴唇,感覺心像被挖空一塊。

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被扭曲的真心,此刻化作無數碎片,將他貫穿。

他想起她悄悄紅了的眼眶又迅速忍回去的樣子。

想起她默默撿起碎玻璃的背影。

想起雨夜她孤身離開的單薄身影。

想起她最後看他時,那雙再無眷戀的眼睛。

「我要找到她。」

遲燼抬起頭,眼睛紅腫,聲音嘶啞。

「我必須找到她。我要跟她道歉,我要……把她找回來。」

14.

通過各種渠道,遲燼終於打聽到我在一家咖啡館打工。

大學開學前,我利用這段時間攢一點生活費。

店長是個和善的中年女人,對我不錯。

「小沈啊,開學後去了北京,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一邊擦杯子一邊說,「你這麼聰明又能吃苦,將來一定有出息。」

我笑了笑,剛要說話,玻璃門被推開,風鈴叮咚作響。

「歡迎光臨——」

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遲燼站在門口。

他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眼下一片濃重的烏青。

曾經總是整潔的頭髮此刻有些凌亂,白襯衫也皺巴巴的。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怕一眨眼,我就會消失。

店長察覺到氣氛不對,小聲問:「小沈,你朋友?」

「不是。」我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一位客人。」

遲燼像是被我的話刺了一下。

他走到吧檯前,聲音沙啞得厲害。

「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拉黑我所有聯繫方式?」

我拿起一塊乾淨的布,開始擦拭吧檯,沒看他。

「我沒有義務向你彙報我的去向。」

「那這一年……」他的聲音開始發抖,

「那些照顧,都是因為合同?都是工作?」

我停下動作,平靜地看著他:「是的。合同結束,工作完成,自然就沒有再聯繫的必要。」

「我們兩清了,遲燼。」

「兩清?」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扯了扯嘴角,卻比哭還難看。

「沈清冉,你看著我。你真的覺得,我們兩清了嗎?」

「那些關心和日日夜夜的陪伴,那些你看著我的眼神,難道都能演出來嗎?!」

「重要嗎?」我反問他,「真的假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有意義!」

他突然提高聲音,引來其他客人的側目。

他意識到失態,壓低聲音,卻更顯痛苦。

「沈清冉,如果我當初知道你是……如果我早知道你的處境,我絕不會那麼對你!我不會說那些混帳話,我不會……」

「如果你早知道我是拿錢辦事,」我打斷他,嘴角嘲諷彎起,「你會對我好一點嗎?不會的,遲燼。」

「你只會更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個為了錢什麼都能忍、什麼尊嚴都可以不要的人。」

「你當時的憤怒,不僅僅是因為腿傷,更是因為你無法接受,自己竟然要依賴一個你曾經俯視的人。你的驕傲,不允許。」

我的話讓他臉色慘白,連連搖頭。

「不是的,不是這樣!」

「對不起,沈清冉,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那麼難!」

「我不知道那份合同,我更不知道,我傷你那麼深……」

「現在你知道了。」我轉身,將擦好的杯子放回架子上。

「可以請你離開嗎?我在工作,你影響到其他客人了。」

「給我一個機會……」他上前一步,幾乎是在哀求。

「沈清冉,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但至少讓我能看見你,讓我為你做點什麼……」

「遲燼。」我再次打斷他。

「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以前,你是僱主家的少爺,我是拿錢辦事的僱工。」

「現在合同結束了,我們只是陌生人。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你的出現,對我來說只是困擾。」

我看向店長:「店長,麻煩您。」

店長嘆了口氣,走到遲燼面前:「這位先生,你看……小沈還要工作,要不您先……」

遲燼看著我冷漠的側臉,終於意識到,我已經將他徹底隔絕在外。

他眼眶通紅,淚水終於滾落。

但他沒有再糾纏,只是絕望地看了我一眼。

隨後轉身踉蹌著離開了咖啡館。

店長擔憂地走過來:「小沈,你還好嗎?」

「我很好。」

我沖她笑了笑,拿起新的杯子繼續擦拭,「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15.

後來,遲燼又來了幾次。

他不再試圖闖進來,只是每天在咖啡館對面街邊的長椅上坐著,從開門到打烊。

我不理他,他就安靜地待著。

他有時候看著咖啡館的方向發獃,有時候低頭看手機,或者拿著一本書,但很久都不翻一頁。

第九天,店長忍不住對我說:「小沈,那孩子看起來真的挺可憐的。」

「每天都來,風吹日曬的,人都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我正研磨咖啡豆,聞言動作沒停,只是淡淡地說:

「可憐之人,未必沒有可恨之處。店長,過去的帳,不是擺出可憐樣子就能勾銷的。」

我沒有心軟。

我清楚,他現在所有的痛苦和執著,或許有一部分是真心悔恨。

但更多的,可能只是他失去掌控後的不甘。

我的原諒,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赦免。

可我憑什麼要給他?

第十天,遲燼沒來。

第十一天,也沒來。

我收到了京大的錄取通知書。

全額獎學金,學費全免,還有足夠支撐生活的基本補助。

我終於靠著自己,掙脫了淤泥,抓住了光。

離開這座城市的前一晚,我獨自去了江邊。

晚風很舒服,帶著水汽的清涼。

我趴在欄杆上,看對岸的燈火璀璨。

看江面上遊輪的燈光倒影,被揉碎成一片閃爍的金星。

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但歸屬地是本城。

我大概猜到了是誰。

我掛斷。

它又固執地響了起來。

我接起來,沒說話。

「沈清冉。」是遲燼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沙啞。

「我要出國了。明天的飛機。」

「一路平安。」我說。

「對不起。」他哽咽起來。

「我知道這三個字很廉價,可能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了。」

「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

「為我曾經所有的混帳話,為我所有的有眼無珠,為我對你造成的所有傷害……對不起。」

我沉默地看著江面。

道歉有意義嗎?

或許有吧, 但太晚了。

「你能……最後見我一面嗎?」

他問, 帶著卑微的祈求。

「就在江邊, 你常去的那個地方。我不靠近, 就遠遠看一眼, 就好。」

我抬眼, 看向遠處路燈下。

一個熟悉的瘦削身影站在那裡, 正朝著我的方向。

他也看到了我。

「遲燼。」我開口, 聲音被江風吹得有些散,「我們之間, 沒有見最後一面的必要。」

「為什麼?」他的聲音帶著絕望。

「因為那一年的沈清冉, 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 是全新的沈清冉。」

「這個沈清冉, 靠著自己從泥里爬了出來,她的未來很寬, 路很長。」

「而這個未來里,沒有你, 也早已不需要你了。」

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崩潰的哭聲, 像個無助的孩子。

「保重。」我說完這兩個字, 掛了電話,將這個新號碼也拖入了黑名單。

遠處路燈下的人影,緩緩蹲了下去, 蜷縮成一團。

我沒有再看一眼,轉過身。

迎著江面吹來的風,走向與來時相反的方向。

腳步平穩,一次也沒有回頭。

江風吹起我的頭髮和衣角, 很溫柔。

我知道,前方有更廣闊的世界和真正屬於我的光。

⽽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為我點燈。

我自己, 就是光源。

尾聲

⼤學四年,我過得忙碌⽽充實。

拿了國家獎學⾦, 參加了科研項⽬,保研直博。

我再也沒⻅過遲燼, 也避開了所有可能聽到他消息的渠道。

只零星從⾼中同學那⾥聽說,他出國後過得並不好,學業勉強。

據說楚恬在他出國後,很快⼜搭上了⼀位家境優渥的學長。

可惜對⽅只是和她玩玩,鬧得很難看, 她也因此休學了一年。

遲燼知道後,似乎也沒什麼反應。

他後來一直單⾝。

有次同學聚會喝醉了,他反覆念叨著我的名字, 一句⼀句說著對不起。

這些消息像掠過⽿邊的風,聽過也就散了。

他們的結局,早已與我⽆關。

今年春天,我買了⼀雙很貴卻⽆⽐舒適的球鞋。

踩著它走在研究院鬱鬱蔥蔥的林蔭道上時,陽光正好。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令人窒息的體育課。

那雙豁了口的舊鞋, 那瓶潑過來的冷水, 還有周圍嘲諷的⽬光和笑聲。

現在, 我的鞋很合腳,路也很平坦。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我面前鋪開⼀地躍動的碎⾦。

我抬起頭, 眯眼看了看前⽅明亮的光。

然後步伐堅定地繼續向前⾛去。

這一次,每一步,都只為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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