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喝點酒不?」
耳邊傳來清朗的男性聲音,我回頭,是一個穿著制服的陌生男人。
「你什麼時候來的?」
那酒保愣了愣,笑了。
「剛剛來的,嚇到姐姐真不好意思。」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人長得十分好看,桃花眸,高鼻薄唇,笑起來臉頰左側還有很明顯的酒窩。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酒吧里壞人很多的,我這樣的美女,要十二萬個小心。
「你要幹嗎?」我戒備地盯著他。
「推銷酒的。」
倒是很直白。
那我也直白點吧。
「我沒錢,你找別人吧。」
男人笑得愈發開心,眼裡都漫上了笑意,「好的姐姐,不過……」
「什麼?」
「姐姐總有微信號吧?」
我愣了一下,「你在跟我搭訕?」
「不行嗎?」男人歪了歪頭,竟然有種詭異的萌態。
「我去那邊看看。」何韻朝我使了個眼色,又在我耳邊悄悄說,「你可把握住了。」
等她一走,男人順勢坐在了她剛剛的座位上。
這人,雖然長得很帥吧,但看著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比我小太多了。
我可不喜歡姐弟戀。
我搖搖頭,「你不是我的菜。」
他倒也沒有強求,只是委屈地低了低頭,「好吧,那姐姐陪我喝幾杯吧。」
也行。
反正來酒吧不就為了喝酒?
我一向酒量不好,幾杯下去就雲里霧裡了。
何韻給我打了電話。
她說她家裡好像出了什麼事,她得回去看看,現在已經在車上了,讓我趕緊回家,回去了記得給她打電話。
我已經有些醉了,滿口應著,手中的酒倒是不停。
「姐姐,你喝醉了哦。」
廢話。
「我知道!我告訴你,我比你大好多,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還教訓我……」
男人啼笑皆非,「沒有教訓……」
嘮叨了好半天,我才算是有點累了,嚷嚷著要回家睡覺。
男人嘆氣,「我送你回去吧,地址告訴我。」
嗯哼。
說完地址,我就昏睡了過去。
到了小區門口,他叫醒我,「姐姐,到你家了。」
我說了句謝謝,搖搖晃晃地下了車,險些跌倒,卻被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身子,「小心。」
「你這小孩,還蠻不錯的……」腦瓜子嗡嗡的,我在那兒傻笑,男人也笑,「姐姐也很不錯呢。」
還蠻其樂融融的。
我琢磨著讓他再誇誇我,突如其來的帶著怒氣的聲音讓我虎軀一震。
「你是誰?」
怎麼那麼像司秉澤的聲音?
我抬頭,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還真是司秉澤?
醉成這個德行了嗎?
都出現幻覺了?
看來這幾天被他嚇怕了,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真慘。
那幻覺朝我一步步走過來,猛地將我拉入他的懷中,冷笑,眼神可怕冰涼,「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聽話。」
?
玩 3D 的?這麼真實?
我徹底蒙了。
面前的景色晃動的讓人頭暈目眩,身邊人的氣息卻陌生又熟悉。我仿佛是在做一個光怪陸離的夢,思緒飄啊飄,回到了以前。
從司秉澤出國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他的半分消息。
他像是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世界中一般。如果我腦中並沒有關於他的刻骨記憶的話。
老爹去世後,我性子變得沉穩了許多。也不太愛說話了。除了在何韻面前,我還是如之前那樣,總想著要犯個賤。
秘書學我仍然學了下去。
畢竟也沒什麼反悔的餘地。
大四畢業典禮那年,司老爺子突然就住進了 ICU。
其實他早就得了癌症,不過一直瞞著別人罷了。
沒有搶救過來,我甚至沒見上他最後一面。
想起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是他叫我回司家吃飯,我們喝了點小酒,坐在一起侃天侃地。
他說:「臭丫頭,你雖然不咋地,老爺子我還就看中你做我兒媳婦了!畢業了,你就好好跟著秉澤,陪在他身邊,好好地過日子……」
他這樣說話,有種像是交代後事的感覺。其實我應該察覺到的。但當時有些醉了,腦子反應也遲鈍起來,我只是搖頭,「怎麼可能啊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這麼說。
我會點頭,告訴他:「會的,我們會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這樣他或許會安心點。
當我坐在手術室外,仍舊靠著牆發獃時,莫名地就想到了老爹去世的那一天。
人生真的變幻無常。
前幾天還好好的人,今天就突然沒了。
那個時候的我,怎麼會想得到那竟是見他的最後一面呢?
在第二天帳戶里發現多了不少的餘額時,我就知道是司老爺子,我還想著等有時間了去找他給他還回去的。
他給我的太多了。我沒臉再接受這麼多錢。
可惜還不去了。我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他了。
司秉澤是在第二天來的。
他連夜坐了飛機,風塵僕僕。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竟然沒有認出來。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總歸,和夢裡的不太一樣。
我沒有和他說話。也不想在乎他累不累,是不是很難過。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何小甜也回來了。
她一直陪著司秉澤。
葬禮結束的當天晚上,我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坐著看星星。
昏昏欲睡之際,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他什麼時候得病的?」
我驚了一下,睜眼看到了正站我旁邊居高臨下看著我的司秉澤。
真稀奇,竟然主動跟我說話。
他看著有些累,額角也有頭髮散了下來,有種慵懶疲倦的美感。
「我不知道。」我老老實實說,「他什麼都沒跟我講。」
「嗯,」司秉澤點了點頭,又問,「怎麼沒見著你父親?」
我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嗎?」
「什麼?」
「他去世了,」我笑了下,「兩年前吧,何小甜沒有告訴你嗎?」
司秉澤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我們相對沉默著。
我心平氣和,就像是面對普通朋友那般平靜。
「您還有事嗎?」
司秉澤低頭看著我,似乎有些不悅,轉頭深吸了一口氣,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司少爺今天管得還真多。
「在上學,馬上就畢業了。」我說。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學的什麼?」
「秘書學。」
他看起來有些驚訝。
也難怪,畢竟世界上像我這麼賤的人可不多。
我忍不住笑。
當年司老爺子說讓我學秘書學,出來了給他做秘書的事,他其實也是知道的。
他只是沒想到,我竟然傻到真的去了。
我以為會很羞恥的。在他跟何小甜出了國的情況下,我傻乎乎地考入了他之前要去的學校,又選了秘書學。
我像是一隻盲目的狗,拚命地努力想要追上他,卻又被戲耍,拋在一邊,連他的背影都不配看到。
要怎麼形容呢。怎麼樣才能形容出那種難堪?
我學習不是很好的。司老爺子說一定會讓他去那個大學,我想到偶像劇里看到的浪漫劇情,幻想著這或許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就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
我還是不聽話。
即便知道司秉澤愛上了何小甜,即便知道自己是女配。可在司老爺子一門的支持下,我也徹底昏了頭。
何韻篤定地說我狗改不了吃屎,肯定堅持不了多久,可她這次猜錯了。
我瘋狂地學,在深夜裡刷題,又一大早起來背書,只要是空閒時間,我都可以用來學習。
有次沒考好,跌了五十個名次, 況且那時候都快高考了,我徹底崩潰了,哭著對何韻說:「怎麼辦,我沒辦法跟他考到一個學校了, 怎麼辦啊……」
何韻不說話, 只是緊緊地抱著我。
高考成績出來之後, 我就知道沒啥大問題了。
我自信滿滿地填報了志願,想像著大學的美好生活,何韻卻在某天深夜突然找到我, 說:「北北啊,我現在跟你說件事, 你好好的啊。」
我還在那笑,「什麼啊, 快說, 婆婆媽媽的!」
何韻嘆了口氣, 一臉擔憂,「我聽我媽說,司秉澤要跟何小甜出國了, 明天就走……」
我覺得何韻故意在逗我,可她看著都快哭了。
「怎麼辦啊?」我問她。
我也問自己。
要怎麼辦。
恥辱感一下子湧上了心頭。我甚至想要死掉, 來擺脫這種困境。
我睡了好幾天。
渾渾噩噩的,醒來就隨便吃點, 吃完繼續睡。
何韻一直陪著我。
她對我太好了。我對不起她。
她說:「不行的話就重新考吧。我和你一起。」
沒必要。
這是我選的路。況且老爹最近跟司老爺子出去了, 他不知道。
我要瞞著他,不能再讓他擔心了。
我去報道,上課,學習, 期末考。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可心中, 到底是死掉了什麼東西。
我之前想, 要是他知道的話會怎麼辦?我像是一個沒臉沒皮的傻子, 被大庭廣眾下扒光了衣服,任人嘲諷。
我很怕。
可如今真正面臨時, 倒顯得雲淡風輕了很多。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的確是秘書學。」我又十分確定地說了一遍。
他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又說:「畢業了就來司氏。」
咦?
有些超出我的意料。
或許是同情?看到了一隻淋著雨的可憐巴巴的狗狗,一路上跟著他,他生出了惻隱之心,給她扔了一塊麵包。
要不要去呢?
我毫不猶豫,「好啊,謝謝少爺。」
當然要去了。
司氏集團這麼大的公司,我一個應屆畢業生能進, 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我缺錢。這樣的機會,我得抓住。
司老爺子給的錢,我不能用。我要還回去。
司秉澤似乎又有些不悅,我沒有管,起身離開。
「少爺早點睡。」
因為之前那種不可說的情愫, 我沒有叫過他少爺之類的尊稱。現在叫起來,好像也沒什麼。
我伸了個懶腰,輕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