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鏡一歷險記完整後續

「不至於吧，他能把我吃了？」

7

我：「……」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

陰暗的下水道，腐臭味和血腥味從鼻孔直衝天靈蓋。

擁有碧綠眼睛的青年表情兇狠，尖銳的髮絲已經劃破了我脖子上的皮膚，他的瞳孔縮得很小，渾身上下都是刀傷，有的還流著血：「誰派你來的？！」

像是走投無路的狼。

我忍住刺痛和內心罵娘的衝動：「我不會害你的！」

玉潮展現出的其中一個精神能力便是「偽造」，即捏造影子。

他暫時將我們的影子借走，能夠製作出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人來。

普通的生活對話別人是看不出來的。

而我們在做好這些之後，便加急離開了調查局。

跟著錢圓圓在縱橫交錯的小巷子裡面穿梭，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的地方，讓人不適。

我在他們身後，低頭看下去。

正好與下水道里碧綠的眼睛對上。

來不及出聲，下一秒，他就在沒人發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把我扯了下來。

他不止「銳利」這一個精神進化。

【警告！警告！】

耳邊系統突然在瘋狂警報。

【請儘快治療此人物！死亡則代表本系列任務失敗！！】

我：「……」

我奶奶的原來是救火隊員？！

8

【限時任務：拯救徐渭。】

「我說，誰派你來的？！」

綠眸青年低喘著，咬著牙說話。

冰冷的機械音還在繼續。

【請按照標準黃線前進，抵達安全地點。】

【徐渭當前生命值：2％。】

這一次的任務配合有標著文字的空氣彈窗，隨著我視線的轉移左搖右晃。

螢光黃的虛線迅速從腳下伸展出來，在複雜的下水管道之中精確的選擇道路。

【在前進過程中，請用能力持續為他治療。】

【倒計時：10：00。】

這個人並沒有情報中說的那麼十惡不赦。

不然的話現在我哪有說話的餘地。

「你不能在這裡坐著。」我思索片刻，儘可能準確簡短地打消他的顧慮，「我是……錢圓圓的朋友，和她一起來這裡尋找你。」

「圓圓？」

青年愣了片刻，幾乎凝成針尖的眼瞳才有片刻鬆散，但捏著髮絲的手卻往前伸了伸，尖端往皮膚里又深了幾分：「呵，圓圓還在監獄裡，你騙我。」

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痛呼一聲：「疼，大哥，再扎人要沒了！你殺我前得讓我先說啊。」

「……疼？」他眨眨眼，旋即拉近與我的距離，冰涼的額頭與我的額頭相貼，「很痛？你是……普通人？！」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我能夠更為深刻地看清這對蒼翠眼瞳。

他的瞳孔逐漸放大，隨後抬手將我猛地推開。

我跌坐在污水地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普通人怎麼了？！奶奶的，一個兩個瞧不起普通人是吧？！大哥是你把我拽下來的，我莫名其妙被扎了一針哎！我是新上任的監獄長，你看這是我的工牌，我帶著他們一起來找你的。」

雖然監獄和調查局的目的都是抓住徐渭，但是雙方卻相互隱瞞。

如果讓他落在對方手裡，可能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

救救救救什麼救，死了算了。

我自暴自棄地想。

一股腦說出來，下水道里變得異常安靜。

只能聽到滴答水聲。

我頓時冷靜下來，看著默不作聲的青年，慢慢向後退了退，抬頭看，下水道口仿佛近在咫尺。

趁現在上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警告！請沿著黃線前進！】

【警告！請勿在本地區停留！！】

察覺到了我的意圖，紅色的叉號顯現在下水道口上。

青年猛烈地咳嗽起來，濁血從捂住嘴的手掌里滲出來，他緊緊盯著我，最後小聲說：「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可我現在沒錢賠給你了……」

我：「？」

我：「嗯？？？」

9

他怕我還不相信他，把自己的口袋翻了出來，艱難地小聲解釋：「你看……對不起……我應該把你送回去，但是現在已經沒力氣了。」

「你可以回去，問錢圓圓要。她坑了我很多錢。」

我斂目看著他口袋上的補丁。

我：「我真該死啊。」

我玩遊戲最討厭限時任務，以及單一支線任務。

此時此刻，雖然百八十個不情願，但鑒於這哥們的真誠，我沒有再浪費時間，快步又接近了虛弱地靠在牆壁半坐著的青年，伸出手來：「賠償先欠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

【倒計時：7：34。】

徐渭搖搖頭，陰鬱慘白的臉上竟然有了笑容：「我跑不動了，你走吧。」

像是釋懷，或者解脫。

我：「嚯，那你剛剛用自己的能力把我扯下來幹嗎？」

這麼說著，我伸出來了手：「走，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吸取其他人身上的生機。」他淡淡地開口，說出來的話給我嚇了一跳。

徐渭上下打量一下我，安慰：「別怕，普通人的生機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那還愣著幹什麼，我扛著你走啊，你也別怕，我要是真害你你就拿我的生機塞牙縫。」

我翻了個白眼，彎下腰把他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興許是因為我的話，他沒做多大反抗，借著我的力站起來，順便誇讚：「你膽子挺大。」

「謝謝，我脾氣也大。」

我面無表情回答，食指默不作聲按著對方的胳膊，順著黃線，朝裡面走去。

【徐渭當前生命值 1%。】

我的能力太弱小了。

即便是一直在使用能力儘可能維持他的生命值，他的生命值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噌噌噌往下掉。

再掉下去，恐怕很快就要沒命了。

「如果我死了……」徐渭虛弱地說，「別告訴她。」

我抽了抽嘴角：「別給我說遺言啊，你死了在這犄角旮旯我也活不長，你得對我這個無辜的普通人負責。還有想對錢圓圓說什麼當初在監獄怎麼不說？等之後回監獄了再說也不遲。」

「你還不知道監獄發生過什麼事。」

徐渭低聲說。

我這才想起來，他是越獄出來的。

「說來聽聽？大哥，別睡啊。」

「……我勸你，早點離職保命。」

徐渭意味深長地說完，無論我再怎麼問，也不再吐露一個字。

我對這個監獄更好奇了。

之前隨便逛逛，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之處。

裡面還藏著什麼秘密？

10

為了保住徐渭的小命，我一直毫無保留地使用著這剛得到的力量，現在眼前開始發昏，黃線有了重影。

所幸在倒計時到達之前，黃線結束了。

我努力聚焦目光，是下水道的一個出口，但要順著鐵絲綁成的台階爬上去

這麼高，我可背不動徐渭。

我動了動肩，側過臉喊他：「徐渭？」

沒有回答。

他陷入了深層昏迷。

【任務完成。】

【徐渭當前生命值 0.5%。】

【恭喜你獲得能力增幅劑*1。】

現在這種情況，不用可不行。

我咬牙切齒，從牙齒縫裡蹦出來兩個字：「……奸商。」

11

使用的過程是痛苦的。

火辣的觸感從注射的地方開始蔓延，在血管里橫衝直撞。

右手食指變為了駭人的紫色。

直到治療完畢，集中的注意力開始渙散，我才感受到腦袋有多麼疼。一邊咳嗽著，一邊忍痛將昏迷不醒的徐渭從污水中撈出來，拖到一個比較乾淨的地方。

【徐渭正在緩慢恢復。】

系統說。

「嚯，不裝死了？」我冷笑一聲，也顧不得什麼髒不髒了，席地而坐，腦袋靠著牆，短暫休息。

系統不再說話。

忽然，我隱約聽見耳邊有人在說些什麼。

「……命運……死……」

「偷……女……」

絕望到瀕臨崩潰的嘶吼聲中，我只聽到模糊的字眼。

緊接著，是就是悠長的鐘鳴。

【蝴蝶已扇動翅膀。】

意識清醒的最後時間，是烙印在視網膜上的一行雪白的小字。

【恭喜你。】

12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骯髒腥臭的下水道了，而是在一處陰暗的房間裡，躺在灰撲撲的大床上。

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我騰地坐起身來，藉助灰暗的日光環顧四周。

並沒有看到徐渭的身影，被劃破的脖子也被上了藥包紮起來。

雖然徐渭跑了，我並沒有感到失落，反而十分慶幸。最起碼這哥們還是有些良心的，沒有趁我病要我命，反而還把我帶到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還包紮了一下，我也不用害怕傷口被感染。

我摩挲了下下巴，正在思索著如何找玉潮和錢圓圓會合時，門開了。

「你醒了？」

碧綠眼眸的青年冷聲問。

他垂著眼瞼，站立在門口陰影的地方，整個人顯得更加陰暗，殺意凜冽，唯有那雙碧綠色的眼睛黑暗中越發閃亮。

像一頭狼。

就，就十分嚇人。

而且眼看他鐵青著一張臉，我頓感不妙，連忙捂住自己的脖子，驚恐地看著他：「你、你又想割我脖子？是我救了你！」

徐渭：「……」

青年的臉色更臭了：「我知道，沒有，不殺你。」

「真假？」我瞪大眼睛，端詳了一下青年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像是和我開玩笑，於是略微有些歡欣，「這可是你說的啊，別一言不合就割我喉了。」

徐渭：「……」

陰暗 b 青年又一次沉默了，默不作聲走進來，將一直背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遞給我：「給。」

我揚起一邊眉梢，接過一看：「耶？這是啥？」

「食物。」

青年解釋得一板一眼。

當我把布包打開，看著鮮血淋漓的老鼠陷入了沉思，思索他是不是覺得割喉太便宜我了，想把我藥死：「嗯……有沒有一種可能，死老鼠是不能吃的？」

綠眼青年僵硬的臉上短暫地流露出一絲迷茫，搖搖頭：「我從小就吃，是食物。」

我一時拿不准這哥們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誆我：「……俺現在還不是很餓，你、您吃？」

徐渭打量片刻，明白了我真的不吃，隨後點點頭，從我雙手捧著的布包裡面拎出那隻死老鼠，高高拿起，自己仰著臉，準備一口吞。

我目瞪口呆：「……」

我撲了過去：「大哥，大哥！！住嘴啊啊啊啊——」

13

「唔！」

青年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下意識按了按對方的胸肌。

……就、就挺有彈性的。

「為什麼不讓我吃……浪費。」

青年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側著臉看著掉在地上的死老鼠，不滿地嘟囔。

我沉默片刻，當初看這篇小說的時候裡面也是這麼變態？

一想到對方可能有的悲慘身世，我忍住想扒開對方腦子看看究竟是怎麼長的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建議道：「我賠你我賠你，這咱不吃了哈，我帶著你咱去吃別的。」

「我沒錢，你也沒錢，吃霸王餐嗎？」

徐渭眨眨眼睛，問我。

我：「……我有，好歹還是監獄長，多少有些小錢。」

「買肉。」

雖然青年仍舊是面無表情，但是我總覺得他的眼睛好像驟然亮起來。

我抽了抽嘴角：「……行。」

他看著我。

我看著他。

片刻，我先憋不住了：「怎麼了？」

「你還壓著我。」

青年說。

我連滾帶爬從他身上站起來：「抱歉。」

「沒事。」徐渭站起身來，緩緩搖頭。隨後在抽屜裡面一陣翻找，找出來兩套袍子，把其中一套遞給我，似乎想笑一下。

但是可能是臉太過僵硬了，他唇角一勾跟恐嚇似的，讓我後背寒毛直立。

「這些都是我做的。」

徐渭說。

我張張嘴，看著對方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睛，乾巴巴地說：「呃……乾得不錯？」

「當然。」徐渭微微昂了昂頭，有些驕傲的樣子，如果他有耳朵的話，一定會立得筆直，在昂頭的時候也輕微轉動幾下，表達自己的開心。

不得不說，雖然他看起來很兇，但的確十分好懂。

「走吧，去買東西吃。」我套上斗篷，手中拿出卡來，「哪有好吃的，你帶路。」

徐渭點點頭：「跟我來。」

14

這裡毗鄰沒有律法的流放之地，我在來之前也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

我鼻翼翕動，呼吸著芳香與惡臭混雜的氣味，小心翼翼地避過地上的污水，加快腳步跟上了徐渭。

他很熟悉這些地方，腿又長，步子邁得大，我得快走幾步才能跟得上他。

突然，他停止了腳步，伸臂按住了我的肩膀。

「噓。」

我在他身邊，聽到了這幽長巷子裡傳來了一個醉醺醺的男聲。

「哈哈哈……我就要出人頭地了，你們這些廢物都會被我踩在腳下……」

肥頭大耳的男人嘟囔著，腳邊放了四五個酒瓶。

大老遠我就能聞到刺鼻的酒味。

走近一些，發現他似乎正在和空氣說話，面目猙獰。

「老婆孩子賣了又怎麼樣？以後……以後等我干大了，就把他們贖回來！」他聲音有些卡頓，不知道是因為酒喝多了，還是未泯的幾分良心作祟，「對，等我賺夠了錢，就讓他們吃香的喝辣的，受、受一點苦怎麼了！」

他聲音陡然提高，額頭青筋暴起，口水噴出來，十分憤怒的樣子。

我們放輕腳步，準備從他面前路過。

他的眼睛沒有焦點，裡面遍布血絲，渾濁且混沌。

「我買了！等我喝了，我就能進化！

「誰、誰說我不敢喝！我、我現在就喝！」

我腳步頓了頓，直勾勾盯著前方那個中年男人。

他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裡面是淡紅色的液體，像是血液，卻又不似血液那般黏稠。那玻璃瓶上繪有奇怪的花紋，像是一個扭曲的眼睛。

他緊緊攥著那小小的瓶子，仿佛攥著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怒目圓瞪，呼吸急促。

緊接著，他就一仰臉喝了下去。

徐渭站在我身邊，碧綠蒼翠的眼睛默不作聲盯著眼前的一切，沒什麼大的反應。

「哈哈……進化，我他媽才不要當個廢物，我肯定能成為……嗬嗬——」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發出了痛苦的氣音，緊接著他緊緊地蜷縮起肥碩的軀體，雪白的肥肉在痛苦地抖動，「嗬嗬……嗬……」

中年人的臉憋得通紅，瘋狂地打起了滾，雙手在空中亂抓。

「這……他怎麼了？」

我被詭異的一幕嚇到，輕聲地問身邊的徐渭。

綠眼睛青年沉默片刻，回答：「強制進化。」

強制進化？

我抿起唇，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