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蔫了吧唧地半靠著門框,沒一點精神。
玉潮皺著眉,抬手越過我的腦袋,從裡面把燈打開:「你睡到現在?」
「就睡了一會兒。」我打了個哈欠,不確定地問,「沒多長時間吧?」
「九個小時。」他抿唇看我片刻,側過頭去,「你肩膀沒事吧?我沒用多大力氣。」
我:?
我活動了一下肩膀,只有隱約的鈍疼,才慢吞吞地回答:「啊,沒事。」
「沒吃飯?」
「還沒呢。」
「做多了,你愛吃不吃。」
他把飯盒往我懷裡一丟,轉身就走。
我被塞了一個踉蹌,一頭霧水地盯著他的背影。
「小姑娘怎麼樣了?」
我沖他的背影喊。
白髮青年身形頓了頓,沒回頭,說:「挺過來了。不管怎麼說,以後別用你的藥,我之後會還你的。」
我看著他越走越遠,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12
當張子揚回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我辦公桌上放的盒飯。
他有些驚訝地高高揚起眉梢問:「玉潮送您的?」
我從文件里抬起頭來,點點頭:「他來了一趟,說是做的飯多了也給我了一份。」
「做的飯多了?」張子揚哼笑,「他刀子嘴豆腐心,估計是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火了,過來給你道歉來了。他做飯可是一絕啊,但是不經常下廚房。」
我打了個哈欠,十分贊同:「是的,太好吃了。」
「看出來了。」張子揚揶揄的目光落在乾乾淨淨的飯碗上,「他聽了後會很高興的。」
我尷尬地嘿嘿笑了一聲,不說話,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
初來乍到,還需要我接手的工作不少。
107 號監獄位於貧民窟旁的 23 號生活區,離流放地的廢墟區「聖克托斯」——著名的犯罪聖地距離很近。上一任 107 號監獄長也沒有撐過一個月,就因為受傷而無法勝任這個工作,主動辭職。
論壇上戲稱,這是 107 的魔咒。
那裡的危險等級也很高,基本上有權有勢下來鍍金的子弟也不會往 107 號去。
雖然監獄占地不小,但是現在使用的地方只有其中很小一片,大部分地方都還是空地,需要我之後有資金了進行建造,還要對其中的建築做一些修繕。
畢竟我看除了辦公樓其他地方都搖搖欲墜,破得不行。
雖然我是為了任務而來這裡的,但在其位謀其事,我該做的也不會推辭。
「您這是……」
他餘光也瞥見了我手中拿的,問道。
「地圖。」我大大方方把地圖平攤開,解釋道,「我想了解下監獄。」
「實際上沒這麼大。有些地圖上標註的建築並沒有竣工,現在還是半成品,等之後有時間我帶您在這裡面逛逛。」
我抬起頭,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好呀好呀,什麼時候?副官你真是太好了!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青年笑容僵了一瞬,似乎沒想到我會順著杆子往上爬,又在我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想了想說道:「等今天下午下班之後吧,我帶您逛逛。」
「對了,我還想問問你,這個……」我把檔案拿出來,指著其中唯一一個沒有姓名和消息的紙頁問,「為什麼這個 S 區的人沒有資料啊?」
張子揚垂眸端詳片刻,似嘆非嘆,無奈地說:「獄長,還是不要問那麼詳細了。」
「噢。」我有些沮喪地點點頭,「那我如果待的時間長了的話,你就會告訴我了吧?」
俊朗青年唇角勾起,有些好笑地看著我,緩聲說:「當然不是因為這些,獄長,您是個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說完,他收拾了收拾檔案,離開了辦公室。
我托腮看著緩緩合上的大門,慢吞吞把文件收拾好後,等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推門走出去。
13
雖然我是這個監獄的監獄長,但其實也就是個空殼子,坐了兩天辦公室,除了了解這個監獄之外,其他的什麼都不需要我做。
今天我打算先把沒什麼危險的建築逛逛。
等張子揚下班,再去危險的收容區。
這麼想著,我的步伐加快了一點點。
外面的工作人員不算少,大家都急匆匆走著,偶爾有目光落在我身上,當看到我的工牌之後,便很快移開了目光,有些還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我:「……」
罷了,習慣了。
我無奈地聳聳肩,按照記憶往外走去。
幸好工牌的優先等級很高,大部分的電子門都可以刷開。
我眨眨眼睛,看著眼前的房間。
綠樹如茵,碧綠色的藤蔓懸掛著,如夢如幻,仿佛闖入了仙境之中。
我回頭看了一眼,冷硬的灰黑色長廊筆直,穿著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忙著自己的工作。
生機勃勃的翠綠色和死氣沉沉的灰黑色在我腳下相融,衝擊力很大。
這裡沒見在地圖上標註啊?
我後退,在門口再三確認。
沒有危險、禁入標識。
難道是新建的休閒地?
畢竟我看的地圖也足夠老舊了。
看來之後要把地圖更新更新了。
這麼想著,我走了進去。
14
這裡是一個小型的花園,似乎還有高級的保溫系統,裡面溫暖和煦,繁花盛開。
23 號貧民窟,顧名思義,當地經濟不好,氣候也十分糟糕,沙塵暴、洪水、旱災經常光臨這裡,再加上並沒有完善的基礎建設,這裡更是寸草不生。
在來報道的時候,我拐到這個城市中心看過,雖然肉眼可見比周圍地方繁華一點,但是仍舊透露出來一股死氣,周遭都灰濛濛的。
但這裡空氣清新,還有這麼多漂亮的植被,不知不覺,我覺得我的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等監獄有錢了,我一定要把周圍都種上植被。
最好再開墾一片地,不讓我幹活我就去種地。
這麼想著,我繼續往前面走著。
隱約能聽見流水的聲音,我探出頭去。
發現遠處竟然還有一個噴泉。
噴泉旁是一個仿歐風的小亭子。
我定睛一看,竟然有人坐在那,青絲如瀑,在日光下泛著光澤,正垂首優雅地翻看著書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動作太大了,對方竟然敏銳地轉過頭來。
那是雙暗紅色的眼睛,因為微微睜大,所以並沒有因狹長上挑而顯得冷漠鋒利,相反,溫柔呆愣,有點傻乎乎的。
我本來想溜走,但此時此刻也只得站在原地,尷尬地撓撓腦袋:「上、上午好啊,姐……」
就在我想說姐姐的時候,對方站起身來。
他比我高很多,穿著一襲黑衣,即便面紗遮蓋了下半邊臉,我也不可能再錯認。
是個男的。
於是我說話打了個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姐、姐子哥。」
青年愣了愣,並沒有對我冒犯的話生氣,而是彎起眼眸,沖我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我:「!」
丫竟然沒嫌棄我!!
我幾乎要淚流滿面,立刻發揮出打蛇上棍的本事,快步走到了對方身邊,笑:「你是這裡的員工吧,我是新來的監獄長,對不起啊,工作時間打擾你工作了。」
青年有些驚訝我的靠近,猛地後退幾步,瞪圓了眼睛看我。
我:「……」
我有那麼嚇人嗎?
我有些鬱悶地止住了腳步。
黑髮青年看著我鬱悶的臉,眨眨眼睛,隨後拿起自己的本子不知道寫了些什麼,隨後他伸手,把本子遞到了我的眼前。
手指纖細蒼白,唯有指尖泛著點點紅意。
【對不起,只是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人,有些嚇到了。】
「我才應該說對不起!!」
我連忙為自己冒昧的行為道歉。
【沒關係。】
他還在這句話旁邊花了一朵小花。
【坐著說話吧。】
他指了指亭子裡的座椅。
我有些猶豫:「不會打擾到你工作嗎?」
青年笑著搖了搖頭,又比出一個請的手勢。
我這才放心坐了過去。
經過姐子哥的時候,淡淡的香味縈繞著我的鼻尖,像是花香,很輕很淡。
我努力嗅了嗅,還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味道,當我意識到我正在做什麼的時候,我幾乎要石化了。
變態竟是我自己。
我唾棄了自己幾句,隨後安安靜靜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你是新來的監獄長?】
我點點頭:「是的。」
青年指尖捏得有些發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咳咳,我,我叫鏡一,鏡子的鏡,數字一。」我想到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秉持著終於能和一個人好好說話的想法,「你呢?」
青年驀然回過神來,這次寫得有些潦草。
【十三。】
寫完,他便斂目,別過頭不再看我。
我:「……」
完了。
我的萬人嫌體質又發揮作用了。
早知道我就不應該說自己的真實名字。
這名字克我。
就在這時,我的通信器響了。
我打開一看,是張子揚打來的。
雖然我屁事沒有, 但是讓副官知道我上班時間瞎逛還和帥哥員工瞎聊的確有點不太好。
我連忙站起身來:「十三,突然有些事兒,下次再來找你玩哈。」
這麼說著, 我把順手也摸出來的一包糖豆放在他的手上,語速極快:「沒毒哈, 我是監獄長你放心吃,記得別被人抓包,走了走了。」
說完, 我衝出了房間。
「喂?」
我接起通信器。
「獄長, 你在哪?這裡有個文件需要你簽名。」
張子揚溫和的聲線在通信器中有些失真, 因此我聽起有些古怪。
我:「我就在附近隨便逛逛, 這就來。」
15
當我趕回辦公室的時候, 張子揚正好泡好了茶。
「您來了,不必那麼趕,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青年幫我拉開椅子, 又將茶水端過來。
「謝謝。」
「您不必對我說謝謝,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張子揚將文件放在桌面上,「就是這個。」
我看著文件的印章:「看這個標誌……」
「是 23 區的協查調令。最近頻發的案件可能與之前監獄裡逃跑的一名患有暴亂的進化者罪犯有關係, 需要我們配合。」他眯著眼睛嗤笑一聲, 「危險係數很高, 其實就是想讓我們當炮灰,同時還要承擔責任。」
「但畢竟是越獄的罪犯,責任是無法避免的。」
我大致看了看,和張子揚說的沒什麼區別。
23 區最近發生了很多死亡案例, 都是一刀割喉斃命。
死者無一例外都是男性, 而且都是在進行特殊交易的時候被人從背後伸臂割喉。
我皺著眉,忍著不適感看完了圖片。
後面幾張則是嫌疑人的照片。
在黑色兜帽里隱約出現優越的五官輪廓,唯有祖母綠的雙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最後一張則是在之前進監獄的時候拍的照片。
自來卷黑髮青年沉默地舉著姓名的牌子, 碧綠的眼睛仍舊璀璨。
徐渭, 19 歲。
「什麼時候出發?」
我將信放下,抬頭問張子揚。
「明天早上。需要您決定人選。」他看我, 唇角依舊勾著笑意,「這個越獄的罪犯可能和 D 區關押著的一個人有關係,大概去三天,可以向上打報告,帶 D 區那個人去。」
【開啟隱藏任務:徐渭的歧路。】
【任務完成獎勵:治癒等級+5。】
這麼大方?
我在大腦里打開了技能面板,發現六級治癒技能會有新的治癒效果——深層凈化。
這讓我想到了我的便宜弟弟。
主角受在之後的故事裡, 惹了一個大麻煩,大誇海口自己的治癒能力。
最後把貴族中的一個體弱多病的公爵治療出了差錯, 導致吊著一口氣的公爵狀態更差了。
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 他的能力雖然不出色, 其他人對他的濾鏡卻十分強大。
所以他們將注意打到了那時候休假正好回去休息的我的身上。
於是這個大麻煩自然而然地轉嫁給了我。
隨後公爵竟然死掉了。
而我也徹底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們繼續過著沒羞沒臊你追我逃生活, 當我走投無路過去求我的弟弟的時候,他們卻只是袖手旁觀。
「其實這種事情是由監獄長帶人去會比較合適。」
我猛地站起身來,反應有些劇烈,打斷了張子揚的話, 又在他驚訝的神色下坐下去。
「您怎麼了?」
他關切地問。
我深吸一口氣,十分堅定地說:「我去。」
「什麼?」
他似乎有些沒聽清。
「我帶著 D 區的那個人去。」
我壓著情緒,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