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巨大的聲響,將我從迷濛中震醒。
6
張子揚一腳踹開了大門,施施然收回長腿,皺著眉盯著塞西爾:「果然在這裡。」
「這一次找得有些慢哦~」塞西爾收回手,笑得人畜無害,「你不也是想讓我……嗯哼?」
他沒把話說完。
但我似乎也知道了。
張子揚把我放在這裡,其中一個目的可能就是借塞西爾的手,給我一個恐嚇。
畢竟之前我看調任的檔案,基本上很多人都是第二天就辭職了,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其實我早就給自己打了預防針。
張子揚沒有說話,只是揉了揉太陽穴,揮揮手,身後跟隨的荷槍實彈的士兵便上前一步。
「知道啦知道啦,跟你們走。」
少年仍舊夾著嗓子,向前走還不忘回頭看看我:「姐姐,我們之後見哦~」
我:……
還是不要見為好。
一行人帶著少年離開。
張子揚這才快步走到面前,面露擔憂地問:「您沒事吧?」
我擺擺手,現在自己這種情況,也沒資格去計較那麼多,既然他沒說什麼,我又何必去撕破臉。
「那就好,是屬下失職,讓您受驚了。」
他垂首道歉,神色鬱郁。
我連忙搖頭,說:「在來之前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這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你也沒必要自責。」
「那就好。」青年無意識地斂了斂神色,轉瞬即逝,燦爛地笑道,「您也要保護好自身安全,屬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您的身邊。幸虧他在不發瘋的時候還是比較安全的,換做另外一個人,可能現在您就只是冰冷的屍體了。」
我:「……」
我怎麼覺得你在威脅我。
「對了。」我撇撇嘴,轉移了話題,「我剛剛似乎聽見有人受傷了?」
張子揚微抿薄唇,片刻後搖搖頭,緩聲道:「已經帶到治療區了,沒有什麼大礙。」
「被感染的話,不是需要有精神治癒能力的醫師嗎?我記得我們監獄裡是沒有的。」
聞言,青年笑了笑:「是的,但是不是只有精神治癒者才可以治療這些感染。如果我們所有人都等待著他們的到來,可能早就死了。」
這麼說著,他屏退身後的人,將座椅拉開:「請坐,您是普通人,所以沒有這種精神暴動的困擾,這也是一種幸運。」
「有什麼辦法?」
我有些驚訝,但還是聽話坐在了椅子上。
張子揚半開玩笑地說:「您這麼認真地了解這裡,屬下真的會覺得您會在這裡待很長一段時間。」
這麼說著,他背對著我在檔案櫃里翻了翻,準確地找到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我:「是這一份。」
我打開它。
《關於抗感染藥物採購的批覆》。
「這是按季度付款的,您現在是 107 號監獄的負責人了,以後這些也需要您繼續去簽字執行。」
張子揚解釋道。
我盯著文件里的藥物明細看了又看,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可以看一下這個月的財務報表嗎?」
這些都是最便宜的藥品。
副作用強,致死率高。
「當然。」
7
看完財務帳單。
我半躺在椅子上,雙目無神,難以置信。
「你們每個月的撥款,只有三萬信用點嗎?」
對於一座監獄來說,這可有點太少了。
「畢竟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且負責人也一直在變動,撥款一直批不下來。」張子揚見我看完,收迴文件,按照排序重新歸類好,笑著說,「但畢竟人員也少,勉強也是能夠得下來開支。」
這得想個辦法。
我摩挲著下巴,突然想起來我的任務,猛地從座椅上彈起來:「能帶我去治療區嗎?」
「您去治療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阻,「對於這種精神暴亂帶來的影響,普通人雖然並不敏感,但是對自身的損害還是會有的,沒必要去。」
「我會待很長一段時間的。」我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如果有人受傷了,做負責人的不去也說不過去。」
還有另外一點,我的任務要完成。
我動了動自己的食指。
我也想試試這個系統給我的能力。
「……如您所願。」
青年沒再拒絕,輕笑一聲,垂下頭。
8
之前精神緊繃著,我沒有留意看周圍。
現在放鬆了一點點,跟隨著他走在路上,才發覺周遭的環境十分的簡陋。
水管生鏽,牆壁掉皮。
七拐八拐之後,隱約能聞見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到了。」
張子揚說,輕輕敲門。
「請進。」
溫和的聲音回應。
走進去,才發現治療區只是一個十分簡陋的房間,裡面擺放了三張床,有人的床位會拉上白色的帘子隔斷。
房間深處是醫生休息的地方。
這……
甚至沒有我穿越之前學校的校醫室配置好,但最起碼看起來還算乾淨整潔。
我內心在要做的工作上又記了一筆。
「子揚,你怎麼過來了?」
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是一個白髮青年。
青年腰細腿長,嗓音溫和平緩,長發簡單綁起來,濃密眼睫下是一雙靜如寒潭的墨色眼眸。濃烈的色彩對比,黑與白的光影在他身上交融,唯有右耳上掛的金色耳飾熠熠生輝。
他朝張子揚打了個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神色冷下去,寒潭化為冷冰,冷意幾乎讓人的血液都凍結。
青年沒開口,淡淡地轉過頭去照看自己的病人,只留給我一個筆挺的背影。
我的笑容僵在唇角,準備好的介紹自己的話也爛在了肚子裡。
這裡面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不好相處。
要不是為了活命,真的不想乾了。
「玉潮,這是我們的新監獄長。」見狀,張子揚無奈,開口道,「她想過來看看傷者的情況。」
「請隨意。」
只有冷淡的聲音傳來。
張子揚嘆了口氣,轉頭安慰我:「獄長別傷心,他就是這脾氣。」
我點點頭:「沒事,那我去看看。」
「好。」
9
繞過第一個床位,我來到傷者的床邊。
是一個女生,看起來年紀和我差不多大,面色蒼白,緊閉著眼睛。
女孩子啊,在這個世界好稀奇。
「怎麼樣?」
我隱約聽到張子揚和玉潮在那邊交談。
我彎下腰,找到了少女的傷口。
在脖子上。
雖然已經被包紮了,但是仍舊有污血從中滲出來,看得讓人心驚。
「不太好,那些藥太烈,副作用也太大了,小姑娘撐不過來。我得回家一趟。」
玉潮嗓音淡淡。
「你認真的?」
「嗯。不然今天晚上都撐不過去。」
我伸出食指,輕輕放在滲著污血的紗布上,試探性地運作我的力量。
感受到冷意順著掌心向下流淌到指尖。
我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指尖發著瑩瑩白光,那些白光飛快地鑽進紗布里,消失不見。
「你在做什麼?!」
玉潮抬高的聲音裡帶著慍怒,下一秒,我被狠狠推到牆壁上。
我被撞得頭暈眼花,咳嗽幾聲才緩過來。
「別對我的病人動手!」白髮青年冷冽的墨黑色眼瞳中燃起熊熊烈火。
他伸指指著門口的方向,厲聲說:「慢走,不送。」
對方說話已經夠溫和了。
作為一個人設就是萬人嫌的惡毒女配,在剛穿越來的時候,聽到的難聽的話不少,現在想來,也算是習慣了。
【治癒 3 位進化者(1/3)。】
系統音響起,我才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至少救回來了那個姑娘。
「玉潮!這是我們的監獄長,是個普通人!很容易受傷,你正常點!」張子揚不贊同地輕呵,快步走過來將我扶起來,「監獄長,我們先走吧。」
我皺著眉,借著張子揚的力道站起身來。
不知道是玉潮推我,還是使用能力的原因,我現在整個人都累得不行,連罵那個白毛男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沖他翻了個白眼。
如果不是小命要緊,我撐著顫巍巍的手都要給他豎個中指。
張子揚無奈地搖搖頭,對玉潮說:「我勸你還是再想想,你家離這裡很遠,你父親也不好說話,一來一回可能已經過了一天。」
「這裡沒有治癒者。」
玉潮垂眸,純白如扇的睫毛遮蓋住那雙冷冽的眼瞳,背光而站,神色也晦暗不明。
「聽天由命。」張子揚的目光投向白色帘子,聲音包含著嘆息,緩慢地搖搖頭,「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這似乎提及了他們的傷心事。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片刻,張子揚說:「好了,今晚……先觀察觀察吧,她父母在 D 區工作,把他們喊過來吧。」
玉潮立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口:「讓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女兒死?」
「……或者找找他。」
張子揚說。
又是一段沉默。
「他承擔的……」玉潮神色複雜,眼中閃過幾分掙扎,「我先找她父母吧,讓我再想想,想想辦法。」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難道 23 區沒有治癒者嗎?可不可以掏錢找他們?」
張子揚轉眸看我,輕聲解釋道:「世家壟斷了大部分治癒者,散戶很少,基本上都是低級治癒者。這個是 A 區的人打傷的,他們救不了,如果……就只能……」
他沒說下去。
我顫巍巍舉起手,想了想,這麼說:「……你們有沒有想過,我還是有些作用的。」
「什麼?」
10
我們走出去一段路,張子揚才開口:「抱歉,他就這個性子,很重視傷者,反應過激了,我替他向您說聲抱歉。」
我:「……沒必要,他做的事情也和你沒關係。」
雖然心裡有怨氣,但我知道這是一個萬人嫌女配肯定會遭受的事情。
比起任何人都喜歡的主角,基本上和劇情有關的人對我的態度算得上是惡劣。
即便是在這個偏遠的監獄裡,出現的大多數角色都沒有在小說中被提及,對我的態度也受小說影響。
命難保,屎難吃。
是我熬夜看小說還發帖子吐槽應得的。
就在這時,一男一女正急匆匆衝過來。
應該是那個姑娘的父母,女人臉上還掛著淚痕。
「張副官!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在哪裡?」
「……就在治療區,玉潮在裡面看護著。」
張子揚伸臂輕輕扶了下幾乎要跌倒的女孩母親,緩聲說:「沒什麼大問題,你們過去看看吧。」
「真的沒問題嗎,真的嗎?」
女人一眨眼睛,淚珠就像斷了線的滾落。
張子揚側眸看了我一眼,隨後點頭:「是的,你們快過去吧,見到她就知道了。」
「好的,謝謝,謝謝!」
男人摻住女人,兩個人明顯鬆了口氣,疾步朝治療區走去。
我:「……」
又一次被無視了。
「他們心急。」
張子揚眉眼柔和幾分,解釋道:「我沒向他們解釋您有藥品,在這裡這樣只會給你帶來危險。」
我聳聳肩:「嗐,習慣了。沒事,我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青年問:「您要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嗎?」
「回吧,我是該休息一會了。」
我打了個哈欠。
我說我用的是從中心區帶來的比較好的隔離劑。
在沒力量保護自己的時候,我還不打算這麼早將自己的能力暴露出來。
要不然可能會遇到什麼事我也不敢打包票。
一路無話。
當真正躺在辦公室里的小小休息間時,我才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鑽進被窩裡混混沌沌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門被拍響。
張子揚說他得去排查塞西爾逃脫的原因,那麼應該不是他。
「誰?」
我警惕地發問。
「是我,玉潮。」
11
我猛地搖晃了下自己的腦袋,才清醒不少,眯起眼睛環顧四周。
周遭已經全然暗下來,只有一盞小夜燈還亮著,看來在混沌中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摸索著開門去,就看見冷著一張臉的玉潮。
青年有一張清冷出塵的面龐,但沒想到脾氣卻是異常暴躁。
他換下來了白大褂,穿著比較休閒的服裝,此時此刻站在門口垂眸看著我,有一種別樣的壓迫感。
「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