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與君同完整後續

2025-12-1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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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任她眼淚橫流透濕我的肩頭,垂眸望著這個悲傷涕零的姑娘,心底亦是郁然,知曉無論說什麼來安慰她都太過蒼白無力。我垂下眼瞼,對那位我不曾蒙面的仇敵又多恨了幾分。

夜間,我與晚妍抵足而眠,二人睜著眼睛背靠著背,誰也沒能入睡。

她率先開口,低聲道:「白日裡,我與淳姐姐說的話,萬不能講與哥哥聽。哥哥與娘親都不同意我嫁給小宋大人,是我以絕食相逼,娘親才同意的。」

所有人都以為她被喜歡蒙了眼,可她心裡其實跟明鏡似的,這場姻親中的利益糾葛在她面前一覽無餘。但她仍願意賭一把,飛蛾撲火,在所不惜。

我枕著手臂,從中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勾唇一笑,道:「我也做過這樣的事,所以我知你如今心緒。」

晚妍輕輕一笑,道:「嫁予他是我多年的願望,如今願望成真,我卻沒多歡喜。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說罷,話鋒轉到我身上,輕笑道:「我出嫁那日,淳姐姐願做送女客嗎?」

我翻過身面對著她,輕輕一笑,道:「晚妍既叫了我姐姐,我又豈能推諉?」

說罷,二人便在榻間笑鬧成了一團。笑罷鬧罷,晚妍輕輕嘆息一聲,垂下眼瞼不知在思索著什麼,低聲道:「我心底有預感,這樣太平的日子往後怕是越過越少。」

她說著,聲音越發小,說罷話,便沉沉睡了過去。我撐著胳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為她蓋好滑落的錦被,確認她已然熟睡後,才起身回了我的房間。

此時已是月上枝頭,更深露重,涼風習習。我披著薄斗篷,裡頭只穿了單薄的中衣,風過時不自覺抱緊了手臂。

行步時恍然一瞥,透著些微月光,隱約瞧見迴廊邊的榕樹後仿佛有個人影?這一眼教我很有些心驚,定睛再看時,樹後空空蕩蕩,只得交錯起伏的花枝。這才稍安下心來,快步進了房間。

我清晰地記得睡著時明明是在自己房中,醒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挪了窩。

那時我的被褥被人掀開了小半,晨間的風還帶著涼意,輕輕吹拂過我的臉頰。有人正輕輕戳著我的臉,指尖溫熱,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臉上。

我被臉上的動靜鬧騰醒,起床氣瞬間上頭,狠狠地向伏在床邊,眉眼含笑的始作俑者瞪去一眼,怒氣沖沖地喚道:「秦!熙!辰!你小名叫旺旺嗎?!」

他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裡含了笑意,眉梢輕輕挑起一點,靜靜看著我,神情半是不解半是調笑。

「旺旺掀被啊!」我咬牙切齒道。

他微微垂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摺扇,聞言無辜地看我一眼。他的眼睛是極好看的,形若桃花,加之眼周略帶的淡淡紅暈,故作天真地看我時,模樣說是人畜無害也不為過。

我在秦二公子的美顏暴擊中敗下陣來,撇開臉去,悻悻然鑽進被窩深處,用被褥蓋住頭不看他。被中氣息溫暖之餘,還縈繞著似有若無的檀香。這檀香教我從朦朧睡意中驚醒過來,從被子裡探出頭去,睜大了眼睛掃視周遭布局,才覺並非身在自己房中。忙垂下眸查探周身衣物,確認衣衫齊整,並無不妥後,稍稍舒了一口氣。

床邊人見狀,唇角翹起一點,眉眼微彎,偏作出一副懊惱神情來,鬱郁道:「早知淳兒疑心,我便不該做正人君子。」

話中甚有些委屈之意,引得我展顏一笑,撐著身子坐起身來,眉梢輕挑,抬目望向他,笑著問道:「哪個正人君子會把好好睡著覺的姑娘挪到自己床上?」

他眉眼彎起,摺扇一合,輕打了一下手心,振振有詞道:「我的淳兒這樣好,我若不看緊些,夜裡被蟄伏的賊人拐去了如何是好?」

我撇了撇嘴,權當他無理取鬧,現下折騰一番,確乎半點睡意也無,從床上爬起來,跪坐於床榻上,一面揉眼睛,一面低聲問道:「這樣早,你要帶我去做什麼?」他雖未曾說出口,我卻知他心中必有籌謀。

他聞言輕輕一笑,眉目間風流蘊藉,美不勝收,摺扇點了點枕邊放置的一套衣衫,道:「我在外邊等你,換好衣服隨我走。」說罷站起身來,垂眸再看了我一眼後,眉眼一彎,愉悅地轉身離去。

他這愉悅活像個得了糖吃的孩子,而我便是他的糖果。這想法引得我一笑,視線移至枕邊摺疊整齊的衣衫。他為我備的是一套碧色男裝,顏色柔婉,剪裁卻簡潔舒朗,因而並不顯女氣。床邊還放有一雙皂靴,鞋底不露痕跡地墊高許多,穿來卻十分合腳。

洗漱作罷,我還梳了個簡易的男子髮髻,系好髮帶後攬鏡一照,只覺眉眼柔和。垂眸思索片刻,我拾了眉黛描摹出英氣的劍眉,鏡中人才像是個長相陰柔的公子哥。

這廂我滿意了,秦熙辰見了卻止不住發笑。長身立於迴廊之下,美得自成一幅山水畫的男子勾唇笑著,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頭。

我搶過他手中摺扇,學了學他素日裡搖扇子的模樣,自覺十分瀟洒帥氣,而後收起摺扇來挑他的下巴,眉梢輕挑,疏狂一笑,道:「來,給爺笑一個。」

鞋底雖墊得高了,我卻仍矮他一截。為將這孟浪動作做得如教科書般標準,我還踮著腳。

他饒有興致地看我一眼,唇角彎起,如我所說般對著我粲然一笑。他素日裡雖也常笑著,可心中揣了事,笑意往往不達眼底,似這般發自心底的笑仿佛還是頭次。

這一笑,天邊雲銷雨霽,廊外柳動蟬鳴,直將我看呆了去。他笑罷,見我模樣怔然,眉眼一彎,捉了我的手,輕笑道:「何故臉紅?」

我這回過神,思及方才花痴的模樣被他看了個透,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展開扇子遮住臉不教他看,強撐顏面道:「天熱。」

他低低一笑,亦不拆穿,牽著我出府上了馬車。駕車的是一身黑色勁裝的趙景明,少年腰間掛著劍,蹺著腿大大咧咧地坐在車轅上,一面駕車一面轉過頭與秦熙辰說話,道:「塞北那邊兒又來了信,催你快些回去呢。」

他淡淡一笑,並不以為意,從櫃中食盒取出一碗酥酪遞予我,道:「嘗嘗可合胃口?」

我依言用小匙挖一塊入口,清甜的奶香味便流連在唇齒間,眉眼滿足地彎起。

他眉眼含笑地看我,一面與趙景明道:「父親糊塗了,晚妍一日未成親,皇帝便一日不會放我走。」

趙景明「切」了一聲,語中頗有不屑,道:「倒不怪將軍,近日突厥動作不少,又購置了一批軍火,這月里已是第三批了。」

聞言我不由抬眸看他,他卻是極風輕雲淡的模樣,專注地看著我,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我放下小匙,靠將過去,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是在……養寇自重?」

他笑而不語,伸手將我鬢間碎發攏至耳後,學著我的模樣偏過頭來與我耳語,低低道了一聲「是」。

我自然明了其中緣由,如今南邊戎夷已定,若塞北戰事再平定下來,昏君頭個容不下的便是手握重兵的秦家。狡兔死,走狗烹,爹爹便是血淋淋的例子。所以他遲遲不對突厥下手,且源源不斷地輸入軍火供其復元。

我垂下眼瞼,用小匙輕攪碗中酥酪,心想除卻先前託付師父做的事,還須在塞北一役上做文章。

正思忖著,額頭卻被秦熙辰輕輕一敲。抬目看他,他不知何時拿回了扇子,輕打我一下後,將將收回手,唇角微微彎起,眼底含著清淺的笑意,道:「萬事有我,你只需信我,等我。」

我眉眼彎起,點了點頭,放下酥酪去搶他手中的扇子。他卻像逗弄小貓一樣,眉眼含笑,極其幼稚地伸直了手將扇子拿高,不教我碰到。

我搶了數次皆以失敗告終,撇了撇嘴,偏過頭不理他,還不露痕跡地坐遠了些。他忙靠將過來,討好似的將扇子塞進我手裡,輕笑著哄道:「給你給你。」

我狡黠一笑,亦不與他拿喬,接過扇子後輕輕一笑,理直氣壯道:「本就該是我的扇子。」

他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唇角彎起弧度,十分沒原則地附言道:「該是你的。」

我垂下眼瞼,輕輕展開摺扇,扇面所繪的紅梅落英一點點映入眼帘,美而生動,十分好看。我想起他允諾與我畫扇子時的場景,縱使時隔多年,也記得心中那份歡喜。那時我是千嬌百慣著養成的王府千金,除卻這方摺扇,便沒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昔年,我自信地許他一個願望,如今卻不知償不償得起了。

將這份疑慮告知予他,他卻淡淡一笑,凝神望著我,目中光華流轉,輕聲道:「我想要的從始至終你都予得起。」

我微微一怔,又聽他道:「那年江春宴,我奉上允諾予你的摺扇,便想告訴你,你欠我的願望我想好了,我要你。」

我握緊了摺扇,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目低聲問道:「後來你為何沒有告訴我?」

他勾了勾唇角,斂了目中情緒低低一笑,聲音清越,無端教人想起九天之上高懸的淡淡雲月。

「我去尋你了,撞見你與他說喜歡。那時我便想,不如遂了你,與他在一起安穩度日比與我一起刀尖舔血強得多。可他竟敢負你。」言至此處,他語中是不加掩飾的怒意。

我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珍之重之、恨不能金屋藏之的姑娘,憑什麼被人這樣輕易地辜負?他討厭宋引默,根源便在於我啊。

我心尖一痛,明了我對他實在虧欠太多,傾盡此生都償不完。啟唇欲與他道歉,他卻以不可抗拒的霸道姿態伸出手指掩住我的唇,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早說了,我不要你的歉疚,我要你的喜歡。」

趙景明掀開車帘子時,瞧見的便是這一幕。少年先是羞赧地掩住唇,忽而想起來什麼,改為掩住眼睛,一面從指縫中偷看,一面笑道:「咳,你們繼續,小爺什麼也沒看見。」

我:「……」

秦熙辰:「……」

被趙景明這般一攪和,自然不能再繼續。他鬆開予我的禁錮,微微闔了闔眸,再睜開眼時又成了風輕雲淡的秦二公子。眉目風流,清俊朗逸,眼含著些微笑意掀開車簾下車,不忘回過身伸出手護我。

我跳下車來,搖著扇子行在他身側,行步時仿著男子般大刀闊斧,不忘與他保持些許距離。對此他略有些不滿,眉梢輕挑,偏頭看我一眼,而後拽住我的衣袖將我往身邊一帶。

他模樣生得實在太好,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不似人間,頭上所戴的嵌玉銀冠更襯頎長身量。其人矜貴挺拔,風流天成,行在人群時直接將周遭人襯成了無物。因而他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招眼,與我的一番拉扯,引來了不少異樣的眼光。

這眼光引得他微微蹙眉,我卻展開扇子掩住唇邊笑意,眉眼彎起,低笑道:「你信不信,明日裡京都便能有傳言,秦二公子男女通吃,龍陽之好。」

他這才醒悟過來,想起我今日是刻意喬裝過的男子打扮,落入旁人眼裡,便是兩個男子的打情罵俏。昭國與外族接壤,民風不算閉塞,男女間不重大防,達官貴人中也偶有斷袖之事,可皆是藏於私底,大庭廣眾公然拉扯的倒從沒有過。

他低低一笑,反而得寸進尺地扣住我的手,牽著我緩步而行。這一舉動引出一片譁然聲來,我漲紅了臉,無措地抬目看他,再也笑不出來。

他眉眼彎起,唇邊綻開得意的笑意,語中很有些輕狂疏懶的意味,道:「秦二名聲從來荒唐,再荒唐些又何妨。」

一聽便知沒接受過社會主義的鞭打。

我小聲嘀咕道:「小伙子氣勢猛如狼,一腔熱血拍胸膛,等你回家見你娘,看你還能不能狂。」

秦熙辰:「……」

他領我去至護城河畔,早晨河岸邊人煙稀少,風吹水動,楊柳青青,金雕玉琢的精美畫舫一字排開,遠遠便聞到或濃或淡的脂粉香氣,花柳繁華地,富貴溫柔鄉是也。

我乜斜他一眼,眉梢輕挑,合上摺扇,玩味道:「秦二公子這是要領我一同尋花宿柳去?」

他眉眼彎起,聞言勾唇一笑,佯裝思索片刻,笑道:「未嘗不可?」

我知他心中必有計量,玩笑一番後,由他牽著上了一艘飛檐翹角、華麗無端的畫舫。與華美富貴的外殼不同,畫舫內雖繚繞著輕紗薄曼,裝潢布置卻極為清雅。

划船者是些個模樣妖嬈的女子,她們的神情卻是極嚴肅極清冷的,整齊地抱拳向他行禮:「司主。」

他微微頷首權當作回應,兀自尋舫內一處軟榻疏疏懶懶地坐下,撐頭看我,眼含了淡淡的笑意。

舫船輕輕劃開水波,我倚坐在花窗邊的美人靠上,聽得畫槳相擊的泠泠水聲,視線落於窗外,將京都城繁華景致盡收眼底。

正當我遠遠地望見一處開闊的橋樑時,他終於從榻上起身,冉冉行至我身邊,掰過我的頭,伸手便是一個爆栗。我吃痛,卻並不惱,抬眸淺笑著看他,眉眼盈盈仿佛簇著星子。

他無可奈何地收回手,眉梢微微挑起,輕嘆一聲,道:「一路不曾相問,你也真沉得住氣。」

他清早便叫我起床,還特意讓我換上男裝,絕不是為了帶我看風景這麼簡單。

我眉眼彎起,輕笑道:「依你的性子,我若問了你,你必吊著我一路,所以我才不問,由你憋著。你看,這便要告訴我了吧?」

他低低一笑,手指修長,輕輕按了按眉心,而後牽過我的手攜著我出了船艙,清立於甲板之上。我抬目望去,迎面而來的橋樑統共三個橋拱,像極了三扇敞開著的巨大石門。架橋的磚石顏色枯褐,飽經滄桑的模樣。

畫舫穿過最靠里的橋拱時,光線一瞬變得昏暗,畫舫上的情形亦被橋拱遮蔽,見人不得見。便是這電光火石的一剎,他忽而將我攔腰抱起,勾唇一笑,俯首與我耳語:「抱緊我。」而後便見他足尖輕點,利落地越過欄杆,徑直向河面縱身躍下。

我:「???」

大哥,你跳河 duck 不必抱上我吧?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衣衫袍角獵獵作響。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氣味縈繞在鼻端,我不自覺將他的頸脖環得更緊了些,歪頭偏向他懷中,閉緊了眼不往下看。這細微的動作落入他眼裡,引出一聲動人的輕笑來。

落勢稍減,他抱著我輕輕落於不知何時從畫舫上放下的一葉扁舟上。河面漾開一層層水波,畫舫悄無聲息地行過橋拱,仿佛方才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他將我抱得極穩,垂眸看我時,眼底有促狹的笑意。他的鼻息似有若無地落在我臉上,我臉微微一熱,不由暈染開緋紅顏色。見狀他眼底笑意更甚,卻總算捨得從懷裡放下我。

我小心翼翼地落於舟面,低頭看時才覺這葉小舟的舟身較尋常小舟要狹窄許多,只容一人寬,除此外半點餘地都無。與簡陋的外觀不同,造舟的面料卻是極好。

此時小舟兩頭正橫抵著橋拱的石壁,不似要前行的模樣。我拿不准他意圖所在,抬眸看他,卻見他眉眼微彎,將手輕覆於石壁上,依一種旁人看不懂的規律,或按或移石壁磚石。

我眉目一沉,心知此處必藏有機關暗道。抬目再看時,卻聽得一陣沉悶的「咔」聲,橋拱石壁竟緩緩開啟,讓出一條漆黑狹窄的水道來。

他收回手回眸看我,見我朱唇微啟,模樣訝然,不由低低一笑,笑時眉梢略挑起一點,神情頗有得色。

小舟劃入水道後,石壁「轟隆隆」地重新合上。周遭環境逼仄,黑暗不見天日,除卻划槳驚起的水聲,再無半點生息。

我端然坐於小舟之上,而他則清立於我身前,持著竹竿撐舟。我眨了眨眼睛,入目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卻瞧不見他。伸手想抓住他衣袍一角,又怕干擾他撐舟,只得生生忍著,十指緊攥,呼吸都不由變得紊亂。

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異樣,卻不能騰出手來安撫我,放軟了聲音,輕聲道:「我在。」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剎我才明了,我怕的從不是黑暗,而是身邊沒有他。

這樣的想法委實不大妙。他在自然最好,可若哪日他不在,我又當如何呢?我要做的是能與他攜手作戰的女子,絕非依賴於他。

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你父親留予你的東西,我為你看顧了五載,如今還予你。」

他說罷,前方盈盈有光起,小舟赫然行至水道盡頭。他背對著我,白衣遺世,墨發低垂,身形清雋,美若神祇。

此前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燭光突如其來,雙眼未免刺痛。我卻不肯閉上眼睛,透過他的身影,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層層疊疊的建築群。

群樓依地而建,遠遠觀去,層樓聳翠,飛閣流丹,不時有人從中穿廊而過,列隊整齊,行色匆匆。地底無光,樓閣台榭通日燃燈照明,水光與燭光交相輝映間,其中一棟樓閣最為奪目,覆壓四方,出檐深遠。周遭簇擁著的其餘樓閣,呈眾星捧月之勢。閣前牌匾空懸,上書三字——

昭明司。

男子卓卓然立於我身側,衣衫月白,恰如玉樹,又似新雪。他垂下眼瞼,微微側首看我,薄唇輕抿,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曾與你說過,昭明司,建於昭國開國伊始,司中儘是能人異士,上至朝堂詭秘,下至江湖風雲,昭國事宜昭明司莫有不知。首任司主便是陶家先祖,他建司初衷,便是通過朝中暗棋,將昭國諸事上達天聽,綿延國祚,佐政清明。誰知只歷經兩帝,昭明司便因皇帝忌憚而被廢棄,從此隱入江湖,不為人知。司主之位傳至你父親手上後,他決心重拾先祖遺志,光復昭明司,卻被皇帝所害,未能如願。」

他微微頓了頓,又道:「燕郡王將昭明司交予我,我存了私心,昭明司的情報網不再只側重朝堂,而是並攬塞外諸國之事,如突厥,如戎夷。三年前與突厥那一役大獲全勝,這其中昭明司的功勞不可磨滅。」

說罷,他靜靜看我一眼,輕聲問道:「我違逆了燕郡王的本意,你會怪我嗎?」

他的發上不知從何處沾了一縷柳絮,我輕輕一笑,伸手將之摘去,溫柔卻堅定地與他對視:「我怪你什麼?怪你將情報網擴大,還是怪你殲滅外族來敵?」

我低聲念他的名字,「再添上昭明司這一筆,秦熙辰,我欠你的仿佛下輩子都還不完。」

他低低一笑,伸手把我擁入懷裡,下巴輕輕蹭了蹭我的頭髮。他身上教人安心的檀香氣息裹挾住我,我由他抱著,順從地將臉貼近他的胸膛,透過衣料,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我和他都不曾說話,良久,他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

「不追來世,但求此生。陶淳,我算是栽你手上了。」

秦熙辰予昭明司的開拓屬實劍走偏鋒,他以行商之名暗地將昭明司的產業遍布昭國,塞外諸國亦有據點。搜集情報之餘,商隊走商的盈利亦是可觀。這些錢財他皆毫不保留地投入到昭明司的建設之中,教昭明司如滾雪球一般壯大起來。

如今他教我接手司中事物,除卻整理下面人呈上來的絕密情報外,還有堆砌成小山的帳本等著我看。

燭火通明的殿閣中,金猊獸裊裊吐出清香,五扇的牡丹屏風富貴典雅。我端坐於桌案前,在燈下微蹙著眉核對帳冊。

有下屬為我添茶,動作放得極輕,倒茶時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而後再悄無聲息地退下,退下時正好撞上回來的秦熙辰,忙向他抱拳行禮,低聲問好:「司主。」

秦熙辰垂目看他一眼,輕輕頷首,不待他相問,下屬便答道:「淳公子在裡頭看帳本。」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模樣,與之前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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