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泉宮行完整後續

2025-12-1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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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沒記錯,京都郊野只得一處溫泉,泉水自一塊碧色碩石湧出,清澈見底,由此得名碧清泉。傳說碧清泉是仙人點石所賜,泉水含香,浴之百病盡消。因而京中達官顯貴最喜這汪溫泉,時常驅車攜了嬌妾美妻同去。這般聞名遐邇的碧清泉水,竟只配替秦二公子洗衣裳?

從前還在想,公子生得這樣好,昭國的靈秀怕都只長在了他一人身上。而今看來,將養出這身無邊風骨的,還有他素日令我等小小丫鬟為之仰望的精緻生活。

我一面對鏡戴好一隻蝴蝶流蘇插梳,一面應了一聲好,又聽那人道:「二公子說,碧清泉宮門禁嚴苛,映妝姑娘隻身恐進不去,命我交姑娘一塊令牌,見牌如見公子,方得通行。此牌貴重,勞姑娘開門親自拿。」

他話音將落,我梳好頭髮,起身打開了門。外面太陽正好,我甫一開門,黃澄澄的陽光便鋪了一地,映得我的狗窩十分亮堂。

抬頭,一身黑衣的俊俏少年郎正抱劍含笑看著我。他的眼睛並非十分好看,可視之竟教我一時有些詞窮,不知該拿出什麼語句形容。

帥哥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世人皆知,陽光明朗,烏雲陰沉,分明是兩個極端,他卻像是二者綜合。翩翩少年郎本身即是陽光,可不知為何他眉眼間卻蒙著一絲陰鷙。矛盾之餘,教人看了十分難移開眼。

如果沒有他腳邊的一盆衣物煞風景的話。

我收回探究的視線:「勞煩尊駕跑一趟了,映妝在此謝過。」

他笑著擺擺手,道:「姑娘不必道謝,倒是我欠姑娘一個抱歉才是。」

嗯?

我有些疑惑,問道:「我們從前見過嗎?」

他點點頭,神色頗有些嘆惋:「我倒忘了,這個聲音姑娘應當聽不出。」

我隱約抓著些一閃而過的眉目,還不待我說出口,他清咳一聲,忽而便換了音色,聲音乾澀沙啞極致,像、像是煙燻火燎過一般!

「這般,姑娘該記得我了吧?」

我土撥鼠尖叫:「趙景明!」

先前被綁得像大閘蟹一般的陰影猶在,我唯恐他再挾持我一遭,忙伸手想要關門,卻不知為何推了半天也推不動。

他見我驚慌失措的模樣,反覺有趣,眉宇間陰鷙淡去,又恢復了清澈的少年嗓音,笑道:「姑娘不必驚慌,先前錯綁了映妝姑娘,我向姑娘賠個不是。」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

我依然警惕非常,忽而想起他方才一口一個「二公子」,喚得十分親密的模樣,試探般問道:「你,你如今在公子手下做事?」

見他點頭,我很有些疑惑,先前他對公子可是十足的仇敵模樣,怎麼事出不久卻像是握手言和了一般?

他攤手,無奈道:「我與秦二而今可是盟友。我是罪臣之子,他此行回京未帶侍從,正巧給了我一個掩護身份。」

話畢,他嘆一口氣,模樣憂愁,語氣哀怨,教我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我也不知,秦二這廝竟敢真的使喚小爺,且使喚得十分麻溜。」

嗐。

這難道不是公子的日常操作?

我不知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能教趙景明放下身段如斯,只接了他遞過來的令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同情道:「來日方長。」

我委實不大會寬慰人,趙景明聞言憂鬱更甚,離開時落了一地的嘆息。

待他走後,我垂首細細打量手中不知是什麼木頭打造的令牌,只半個巴掌大小,周邊輪廓雕琢了繁複的花紋。令牌兩面,一面印了篆體的「秦」字,一面雕刻了一隻我叫不出名字的獸,似羊而頭頂長角,體態剛健,雙目炯炯有神,活靈活現教人望而生畏。

我將令牌揣進懷中,把地上的銅盆抱進屋,翻找良久,尋出一塊乾淨的棉布將公子的衣物打包成包裹,便愉快地開啟了碧清泉宮之旅。

眾所周知,我一向是個遵紀守法、克己奉公、從不假公濟私的三好丫鬟。我這麼愉快絕不是因為想趁為公子浣衣的工夫,白嫖著泡一次溫泉。

俗話說得意易忘形,一個時辰後,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個道理,恨不能捶胸頓足之前怎生高興得這樣早。

一個小丫鬟出行是萬不能動用府上馬車的,我背著包裹頂著日頭一路步行了一個時辰,竟連京都城門關卡都還未走到。

憂鬱得我忍不住文青般四十五度角抬頭望天,卻險些被太陽灼傷了眼,忙低下頭揉眼睛,心道果然所有的裝逼行徑都不可取。

我只覺萬分兩難,若仍堅持一路走至碧清泉,怕是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到,半路折返回府又未免太不甘心。正是萬分神傷時,聽得一聲熟悉的輕笑。

我聞聲回頭看,那人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映襯著身後流金陽光,明艷萬端,叫人一看便挪不開眼。其人仿若雪山頂上陽光籠罩的一捧寒雪,分明氣質疏離,可偏令人想捧於手心一解心中燥熱。他熠熠生輝的眉眼微微彎起,裡面蕩漾著風月溫柔。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真是好看至極。

「春桃姑娘,別來無恙啊。」

他眉眼含笑,明知公子已為我改了名字,仍固執地如此喚我。今日他著一襲袖邊滾了銀紋的紫色錦袍,銀冠束髮,較之平素衣著更添了一絲風流。

我探尋般看向他的腰間,黑色的腰帶上空空如也,什麼也不曾懸掛,不知為何,心下平添了好些黯然。

我垂眸,待心神稍定,復又抬頭看他,視線落在他胯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掃著尾巴的棗紅駒上,鬃毛柔順,身姿矯健,饒是我這個對馬一無所知的外行人,一瞧也知是難得的良駒,方才的黯然便被得救似的欣喜涌沒下去。

我迎上前去,笑意盈盈地吹起彩虹屁:「宋大人!您今日騎的雖是棗紅馬,但真真是英俊瀟洒美貌絕倫,像極了白馬王子!」

他眉眼彎起,唇角勾成好看的弧度,笑時教人覺得恍如春風拂面般的溫柔明朗:「雖不知姑娘口中的白馬王子是哪國皇親,但見姑娘神色,想來應是在誇我。老遠便瞧見姑娘娉婷身影,宋某隻覺眼熟得緊,驅馬過來一看,果然是春桃姑娘。」

我笑得燦爛,又聽他開口問我:「春桃姑娘一人,是打哪兒去?」

我如實答道:「我家公子差我去京郊碧清泉浣衣」,一面悄悄抬眼看他,「山高路遠,我又腿短。若宋大人得空,能否,能否送我一程?」

他見我苦惱的模樣,眉梢輕挑,眼底分明含了笑意,卻輕嘆一口氣,道:「倒是趕巧,宋某亦是去那碧清泉。」

我眉梢染上喜色,方想讓他捎帶我一程,卻見他眼波流轉,風華無邊,道:「我帶姑娘同行一程,姑娘如何報我?」

抱、抱我?

我只覺摸不著頭腦,好歹這是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好歹他是個習過詩書禮義的古人,怎生就這般光明正大地求抱抱?

我一手撐了下頜垂首思量,不多時,抬頭看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如大人所言,抱便抱吧!」

想想衣服底下的八塊腹肌,總歸我不吃虧不是?

我的視線循著他周身上下完完整整地掃視了一整圈,皺了皺眉頭,想著與他打個商量,道:「公主抱左右是抱不動了,熊抱您看成不成?」

聞言他微微一愣,似是驚疑的模樣,旋即笑得愈發明朗,眉目粲然萬端,仿佛將春日京都一城的繁華都壓了下去。

直至樁樁件件往事皆落於幕後的許多年裡,數過四季輪轉,挨過風雲變遷,閱過煙火人間,我都始終記得,那年京都街頭,融融春色里,囀囀鳥語中,騎著一匹棗紅馬的俊秀男子,眼含了溫柔笑意向我伸出手來。

「如此,便依姑娘所言。」

被他眼中的笑意蠱惑般,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他垂眸看著我,輕輕一笑,便抓緊住我的手用力將我拉上了馬。

我順著這股力道穩穩噹噹地落入他懷中,坐於他身前,同他貼得極近,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都是獨屬於宋引默一人的雪鬆氣味。

他雙手環過我,兩腿輕夾馬肚,馬兒便極乖巧地慢慢邁開步伐。細數以往少得可憐的出行,皆是同小姐一道乘坐馬車,像這般直截了當地騎行倒是頭一遭,教我覺得分外新奇。

宋引默似是看出我的興奮,輕笑道:「春桃姑娘不曾騎過馬?」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均勻的鼻息落在我的頸脖間,撩撥似的很有些癢。我略有些怔然,一面分神答道:「此前從不曾騎過,這是第一次。」

正與宋引默說話之際,跨下的棗紅駒忽而嘶鳴一聲,噴了一個響鼻,驚得我身子一歪,若不是被宋引默錮在懷中,險些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我仍驚魂未定,顫聲問道:「宋大人,真真沒有一家鋪子叫作昭國人壽嗎?現在買醫療保險還來得及嗎?」

宋引默聽出我語中惶恐意味,將我錮得更緊了些,輕笑著撫慰我:「姑娘莫怕,它是喜歡你。」

我有些不敢置信,雖說寶馬有靈,可我與這馬不過初次見面,怎生便喜歡我了?

宋引默似是看出我的疑惑,笑道:「我最知它秉性,方才一見姑娘,它的視線便一直落在姑娘身上。且自姑娘上馬,它便分外歡欣,連馬蹄聲都較平素響亮些。」

聽他如是說,我凝神細聽,果真聽得矻蹬蹬的錚錚然馬蹄聲,對宋引默的馬更多了兩分好感,於是含笑著問他:「大人的馬叫什麼名字?」

「流電。」

「流電?」我覺著有些耳熟,略略沉吟,道:「雕弓寫明月,駿馬疑流電?」

宋引默輕輕笑了:「正是。姑娘博覽詩書,宋某自愧不如。」

正所謂刀不鋒利馬太瘦,背詩誰能和我斗。

被他誇獎我只覺心下十分歡喜,熙熙攘攘的街頭仿佛更敞亮了些,連帶著先前灼人的日頭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不多時,待確認我已能適應馬上的節奏,宋引默挺直身子,在我耳邊道了一句「坐穩」,而後一手挽韁,一手甩鞭。與他平日裡文雅模樣不同,騎馬時的宋引默架勢風流倜儻,氣勢從容洒脫,英姿勃發難以筆述。

流電嘶鳴一聲,高抬後蹄向前疾馳,馬飛如箭,若它的名字一般,恍如流光閃電,只窺得行人街景飛速向後退去。

馬如流星人似箭,我並不曾怕,只覺身輕如燕,不似騎馬而行,更像是乘著團雲凌空一般。風揚起宋引默墨似的頭髮,輕輕拂過我的眉眼。我垂下視線,笑意自唇邊緩緩暈染,心底一片澄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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