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這場火,恐怕也是有意為之的。
因為那個丟了煙蒂的工人早已找不到了——對方前腳出事,後腳就離開了平城,此時此刻甚至還不知道在不在內地。能腳底抹油得那麼快,恐怕是離開倉庫時就立刻跑了。
而李梁淑儀只是笑。她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得意之情,就那樣端著咖啡,笑著看向白泠。
白泠也坐了下來。
「咱倆無冤無仇吧?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來,說說看。」
她一點兒懼怕的樣子也沒有,嘴上說著談判的話,尾聲卻帶著不屑。
「你當然沒有得罪我。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跟我的繼子、我們李記的大少爺廝混在一起。」李梁淑儀放下咖啡,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開張支票讓你離開已經是上個世紀的劇情了。大家都是商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女人,也不介意刀刀見血。你看,花這點兒錢對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效果倒是很好。你家如今已經瀕臨破產了吧?」
白泠的腦海里嗡的一聲,宛若古鐘轟鳴。
就這樣震了足足好幾秒。
「李記?」白泠抬眸。
「大少爺?」她再度重複。
「你是說,李隼,是香港李記的大少爺,你的繼子?」
這句話被完完整整複數出來時,白泠只覺得荒唐。
「他沒告訴你是嗎?果然。跟我猜的一樣。」李梁淑儀慢悠悠道,「老實說,我和他關係並不好,我也裝不出來一家母慈子孝的假象。他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來平城欺騙小姑娘感情罷了,這種男人我看得多了去了。如果他真的想跟你好好相處,為什麼隱瞞自己的身份不告訴你?」
「你家是有點兒小錢,但和我們李家的門第差距還是很大的。別生氣,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我自己也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所以我更清楚這些男人在想什麼——談戀愛自然要找年輕漂亮的,但結婚總是需要門當戶對才行,特別是頭一次結婚。」
「你肯定還不知道吧,他還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呢,好些年了。」
女人一臉真誠,看得出來演技極佳,當了這麼多年闊太也沒有丟掉老本行。
白泠只覺得手指尖都在發顫。
她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指甲掐進了肉里,掐出相當深邃的痕跡。
痛感讓人冷靜,亦讓人感受到真實。
可她寧可眼下的這一切,都是在做夢。
「未婚妻?」她再度抬眸,眼裡全是冷意。
李梁淑儀從手機里翻出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照片,展示給白泠看。
畫面中,李隼摟著一個女孩子的腰,兩人穿著禮服,擺好造型面對鏡頭,拍下了這張照片。
「這是他們高中畢業舞會時拍的照片。」李梁淑儀道,「你才認識他多少天?他來平城也才四個月不到吧?可這個女孩子是巨量集團的千金,和他青梅竹馬,光是認識就十幾年了。」
白泠閉上眼,不忍再看。
他說他出身深水埗,曾經在李記實習過。
可他實際上是李記的少爺,還有漂亮的未婚妻。
多好笑啊。
自己居然被瞞得嚴嚴實實?
白泠復又睜開眼,啞著嗓子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你針對我,策劃讓我家破產,是因為我和李隼關係親近?」
她沒有用「在交往」這個詞,因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李隼眼中到底是什麼定位。
——陪他在平城過家家的玩物麼?
「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李梁淑儀再度笑了起來,「所以並不是我讓你家破產的,是李隼明知道跟你在一起會給你招致風險,還是我行我素,瞞著自己的身份、更瞞著自己有未婚妻這件事,這才導致你家破產的。」
「但我知道你是被他蒙蔽的,你現在肯定也恨絕了他——只要你跟我站在同一陣線,我們就可以一起對付這個欺騙了你的男人,你想怎麼討回來,就怎麼討回來。」
「至於你家的問題,很好解決呀,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可以給你兜底。」
「很有道理。」白泠點點頭。
「是吧?我誇你聰明是沒錯的,你心裡很清楚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女人自鳴得意。
「可惜你太過於愚蠢。」白泠道。
然後,她站起身來,甚至沒給對方反應的餘地,直接將一整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澆到了李梁淑儀的腦袋上。
在女人的尖叫聲中,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家咖啡廳。
***
白泠一出門就給胖貓發了消息。然而以往秒回的傢伙,此時此刻半天都沒回復。
她幾乎在一瞬間就將所有的信息都串聯了起來。
李隼是李記的少爺,這件事情胖貓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只剩下了一個可能性:它一直在騙自己。
難怪。
難怪提到其他男主的時候它頭頭是道,提到李隼的時候它就一問三不知,動輒就是「我還在連載」、「他出場不多」、「我也還沒想好」……怎麼可能連這種基礎信息都沒想好?!
自己還真以為李隼是一朵貧窮的小嬌花!想想看,他周身那種氣質,真的是去港科大讀個書、去李記實習一段時間,就能鍛鍊出來的?
還有深水埗那間明顯重新裝修過還沒多久的公屋……他要真是獨身一人、靠獎學金度日的窮學生,哪兒來的錢重新裝修?
原本被忽略的細節,在此時此刻全部被無限放大。
李隼展現給她的一切,在大的邏輯上無可挑剔——畢竟甚至帶她回了深水埗的家中——可是這傢伙的所有細節,全都經不起推敲。
白泠直接開車回了家。
胖貓一般都在她的那間公寓里呆著,雖然她並不確定那隻貓現在還在不在那裡,但總得去堵一下它。
白泠開門的時候,甚至刻意放輕了動作,出於直覺。
她只覺得眼皮突突地在跳,而預感告訴她,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什麼連環炸雷的事件,就和一周目一樣。
——今天可還沒過完呢。
白泠極輕地開門。她環視了一圈,發現胖貓不在客廳。
但是有聲音從臥室傳來。
沒錯,是它的聲音。難道它帶了人回來?
胖貓正在床上翻滾著肚皮,和系統說話。
直接大刺刺地對話慣了,它一時半會兒沒能改掉這個習慣。
「白泠又破產了。」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讓原著主線劇情全部發生了。」
「接下來,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脫困並恢復人身?」
然後下一秒,「嘭——」的一聲,臥室門陡然間被推開。
進屋的女孩子側逆著光,陽光在她的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陰影。
她的神色冷得像冰。
胖貓渾身上下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白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泠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直接拎著胖貓的後頸肉,把它提了起來。胖貓甚至忍不住夾起了尾巴,完完全全的本能反應。
「喂喂,你聽我解釋,我能解釋的——!」
可是它的女反派根本就沒有給它把話說完的餘地,而是一路提著它,走到門口,然後整個兒把它往外一丟。
胖貓甚至來不及在空中轉身,以一個平沙落雁式撲在了地上。
解釋的話根本來不及說。
又是「嘭」的一聲,門被關得死死的,還反鎖了。
胖貓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它被掃地出門了。
***
李隼一直沒收到白泠的消息,發過去的詢問也石沉大海。
他一開始覺得白泠肯定是在處理家中的事情,顧不上回復自己的消息,最好不要在這種緊急時刻頻繁打擾。
他甚至打電話給了何唐,讓何唐把能調用的現金全部準備一下。
何唐發懵,還在貧嘴問道:「隼哥你這一不嫖二不賭三不借高利貸,突然要用這麼多錢幹嘛啊?」
他甚至覺得對話應該和往常一樣,比如李隼先說他兩句「不要貧嘴」,然後再回到正題。
但是李隼沒有。
在離開香港的這麼長時間裡,他難得認真地對何唐道:「可能不止需要這麼多。我不確定到底要多少,但先往儘量多去準備。」
何唐這才正經了起來。
「你出事了?不對,你現在根本不用什麼錢……是你女朋友出事了?」
「嗯,我怕小白家的資金鍊要斷。」
都是生意人家出身,何唐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你能填的上?她家家業也不算小吧,雖然不是上市公司,但在平城商會裡也是數得上號的。」
「不知道,先填了再說。大不了把手上的資產清一下。」李隼仿佛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讓何唐不由地咋舌。
「你這真是……行吧,反正你也不在意錢。」何唐吐槽道。
何唐吐槽了一通,掛了電話。
然而,直到何唐把緊急能調用的現金資產全部清點完、告知李隼後,白泠都還是毫無消息,電話也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