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確實看中了你……」她拖長了語調,「的香港身份。」
李隼微微皺眉。
這個回答他倒是完全沒有想到,以至於略略帶上了疑惑的表情。
「港澳台同胞有稅收優惠。」白泠解釋道,「而且更方便去香港註冊公司。」
她當然是有自己的小盤算在裡面的。
根據她和那隻胖貓的對話,那個不靠譜的傢伙因為偷懶而沒有寫到的地方,反而是她的機會區。如果她把業務拓展到超出原著範圍的領域,甚至把公司開到內地之外的地方去,那麼誰又有本事讓她破產呢?
別人轉移資產是為了跑路,她轉移資產是為了防止破產。
媽的,聽上去還是有點兒慘。
李隼當然不知道她腦海里的百轉千回。
年輕男人抬眸瞥向她:「你找別人也行吧。為什麼要找我?」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不對周綿綿動心的人。白泠在心裡道。
這個世界裡,周綿綿是女主角,女主角有她自己的磁場,所有相關的重要角色都被周綿綿所吸引。
——除了李隼。
但她當然不會把這件事跟李隼說。
她只是揚起了一個極為明麗的笑容來,輕飄飄道:「你長得好看嘛。」
甚至讓李隼一眼就看出來,她在說謊。
但真有趣,他居然完全不介意。
李隼淡淡道:「你和你的未婚夫,徹底結束了?」
「對啊。所以我現在準備全身心投入事業。」
李隼頷首:「那我們來聊一聊事業。你要做什麼業務?」
「骨灰盒。」白泠道,「我家有廠,我想把電商業務做起來。我明天會和聞遠談商家入駐,同時還要在 Ebay 和 Amazon 開店,賣到海外去。其中海外這部分業務,我準備在香港註冊公司去運作。」
「……」
骨灰盒……
如果不是剛剛何唐發來消息說白泠家做白事生意,李隼覺得自己有可能被第一句話驚到。
「其實我昨天在課堂上聽你現場問答,就知道你邏輯思維很清晰,能力更不可能差——那為什麼還要跟著那個女人呢?」白泠看向他。
李隼沉思了一會兒。
然後決定現編一段。
「你知道深水埗嗎?」他問道。
「嗯?」
「香港最窮的區域,十幾塊可以買一份叉燒飯——這麼說吧,香港是個你在餐廳端盤子也能掙一萬五六一個月的地方。」李隼平靜地描述道,「我就是在那裡出生的。」
白泠靜靜地聽著。
「底層出身的人,想往上爬的慾望太強了,所以難免想走捷徑。」
白泠覺得,這個人像是抽離了出來一般。明明說的是自己的事,卻又好像在描述另一個人。
李隼注意到了白泠認真望向自己的目光。
他突然有點兒想逗逗她。
「所以,像我這種不擇手段要往上爬的人,光給錢是不夠的。」
「……?」
李隼勾了勾唇:「白小姐,你不會覺得,養我很便宜吧?」
「………………」
可是那一瞬,白泠只覺得他嘴角上揚的樣子,有種致命的蠱惑力。
這張臉過於漂亮了。特別是那顆鼻尖痣。
要命,他笑起來,讓人想傾家蕩產哄他開心。
因為颱風菠蘿包的到來,平城下了兩天的大雨,霓虹燈下,一地水光瀲灩。好巧不巧,此時雨絲又飄了起來,細密地墜落在二人的肩頭。
兩人快步回了車裡。白泠正準備重新叫個代駕,李隼卻道:「我來開吧。我沒喝酒。」
「那你怎麼回去?」
「我住學校宿舍。」
白泠的公寓的確就在學校旁邊,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結果本來是自己提出的送人家回家,現在卻變成了對方給她當司機。
李隼開車很穩,等紅燈的時候,他的食指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那張剛才隱隱帶著笑意的面龐又冷淡了回去,恢復了對一切看上去漠不關心的狀態。
白泠感受到了李隼身上的這股氣質。淡漠的,疏離的,好像整個世界與他無關,他只是那個抽身而出的旁觀者。
白泠側過臉,問道:「你剛剛說光給錢不夠。那你想要什麼?」
「合作可以,我要股份。」李隼目視前方。
「好啊。」白泠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反而讓李隼有些意外。
他淡淡瞥了白泠一眼,而後者的臉上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但她卻勾了勾唇:「那你要幹活。」
他們一來一回,每個人都試圖得寸進尺一下。
「應該的。」李隼點點頭。
——算是成交了。
白泠倒是早就盤算了個徹底。
胖貓說,李隼是四個男主里,周綿綿最喜歡的那一個,也是唯一求而不得的那一個。
周綿綿喜歡的每個人都是大佬。
在後面的劇情里,自己已經作為炮灰女配下線了,而周綿綿遇到的李隼,已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雖然胖貓沒有說細節,但就像自己非常迅速地從風光無限到破產退學一樣,李隼的目標兌現恐怕也只需要極短的時間。
那還不如讓這份收益歸自己。
至於什麼覺得他邏輯清晰有能力,都是騙鬼的話。自己怎麼可能只通過粗粗兩三次見面,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實力?
汽車行駛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李隼的餘光瞥見了女孩子微微勾起的唇,笑得狡黠,像偷了腥的貓。
不知道打什麼壞主意。
不過感覺並不壞。他想。
***
李隼把車開到了白泠住的公寓樓下。一路上雨勢漸大,顯然不適合步行。
「你這樣走不了。去我家拿把傘?」白泠道。
李隼點點頭,跟著進了公寓樓。
誰知道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白泠眼帘。
對方似乎完全沒想到白泠還會帶人回家,一瞬間怔在了那裡,緊跟著拳頭握緊,臉部開始漲紅,仿佛一下子變成了一頭憤怒的獅子。
「他是誰?」男人的語調裡帶著赤裸裸的質問。
——居然是程衡。
他顯然等在這裡有一陣子了,沒帶傘,衣服也沒濕,大機率是下雨前就到了。
白泠皺眉,反問道:「關你什麼事?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白泠,這就是你要跟我撇清關係的理由?」程衡愈發激動,「你今晚,在我爸、在那麼多長輩面前說那番話,是因為早就找好了下家?!」
李隼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悅直白地寫在了臉上。
但是見白泠尚未動作,他沒有出聲。
而程衡卻嗤笑道:「你都把人帶回家過夜了,而我居然還在為你的話夜不能寐!」
「哈?」白泠亦皺眉,「哪句?」
她好像想了起來,接著問道:「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這一句嗎?」
甚至還火上澆油一般挑釁道:「就這?這樣就值得你夜不能寐啊?」
她似乎懟暢快了,一句接著一句。
「那你為了周綿綿,在我生日倒數一分鐘放我鴿子, 我是不是更應該坐到天亮?」
「我和她前腳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她後腳就給你打電話讓你來質問我,還是在你要見我爸媽的當天,我是不是該羞憤至死啊?」
「嗯?你說說看?!」
電梯間裡, 李隼注意到了白泠的雙手握成拳狀,眼尾皆是緋色, 像是在極力克制著痛苦與怒意。
一個念頭忽然間冒了出來。
不止這點。
直覺告訴他, 這個女孩子受過的委屈, 遠不止這點。
「還有, 你拿了我的材料去替周綿綿自主招生這件事,你真當我不知道啊?你忘了跟我約的電影, 假裝有事, 實際上卻在拿我辛苦準備了大半年的材料,陪周綿綿做面試輔導!這一切, 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程衡的瞳孔猝然間收緊。
她居然知道。
她怎麼知道的?
「那是因為……」
「好了。閉嘴。我懶得聽。」白泠打斷了他。
冷淡的, 疲倦的。
電梯已經到了 1 樓。
李隼拽過了女孩子白皙纖細的手腕,道:「上樓吧。」
很明確了,白泠不想再跟這個人廢話。
她那一番話, 似乎已經耗盡力氣了。
白泠任憑李隼握著她的手腕,跟著進了電梯。
可就在這時,電梯外的程衡一拳朝李隼揮了過來。
李隼的目光銳利得跟利劍一般,剎那間,他側身閃避,然後直接轉身按住了程衡揮出的手臂, 左手將其反剪,右手直接一拳砸到了程衡的臉上。
程衡痛呼出聲。
「你在幹嘛!」白泠驚聲道。
她迅速拉過李隼, 而程衡已然痛苦地蹲了下去。
李隼抬眸。
那一瞬間,他聽見自己心裡有一個惡魔一般的聲音響起。
「嗨呀, 她心疼啦。」
「也不過如此嘛。」
「你以為她會感謝你嗎?不可能的, 她心裡已經在罵你啦——你怎麼能對她的男人動手呢?」
「什麼厭惡啊,結束啊,都是假的。女人就是這樣,就算對方對自己再不好, 還是義無反顧飛蛾撲火, 簡直蠢得可以。」
又開始了。李隼想。
這樣的惡魔小人他根本驅散不了,也不知道這一次會在腦海里呆多久。
可是下一秒,白泠卻握住了他的手。
「你打他做什麼?!手不疼啊!」
她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 語調焦急。
「怎麼都紅了啊?」
李隼腦海里的惡魔小人,倏然間煙消雲散。
他靜靜地看著白泠,看著她走到程衡的跟前, 甚至沒有拉對方起來的打算。
「我警告你。」她咬牙切齒道, 「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我認識這個人才三天,我只是請他上樓拿把傘。而我跟你解釋這些, 並不是我對你還有興趣,而只是單純想告訴你,我他媽跟你不一樣!如果你不想好聚好散,我就把你跟周綿綿的事情鬧得整個平城商會人盡皆知, 到時候你看她怎麼繼續在平城混下去!」
看著程衡茫然的面孔,白泠厭惡地偏過臉,直接按下了電梯門的關閉鍵。
-第二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