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四周空間破碎。
一陣天旋地轉後,殷杳杳被人摟進懷裡。
她一抬眼,就看見殷孽正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修戾在旁邊蹦躂,給她傳音:「你怎麼進了死生之囚,殷孽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嗎,他強行破開死生之囚,還受了傷,剛才吐血了!」
殷杳杳一愣。剛才在死生之囚里還覺得沒什麼,但這會兒空間破碎,長時間地和結界締結聯繫讓她渾身上下都像碎了骨頭一樣疼。
她渾身沒什麼力氣了,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一口血從喉間湧上來。
但對上殷孽的目光,她又強行把涌到喉嚨口的血給咽了回去。
與此同時,斗星也被彈了出來,摔倒在旁邊的地上,伏在地上不停嘔血,身上的靈力往外散出,聚攏到殷杳杳身邊,最後全數匯入了殷杳杳的體內。
一陣暖流聚集到背後,須臾,殷杳杳用意念去探測,發現自己的神骨又長出來一截。
渾身上下的痛意也消退不少。
殷孽還看著她,她垂下眼帘不敢和他對視,只小聲道:「哥哥,其實我自己可以解決死生之囚的……」
殷孽不語。
殷杳杳被他抱著,長久的寂靜讓她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腦海里竟又浮過剛才在死生之囚中鑒心的片段。
沉默之中,她能感受到殷孽把她抱得很緊,動作里似乎掩著洶湧怒意。
她的腰被他的手臂箍得有點不舒服,於是下意識掙了掙,目光看向斗星,轉移話題,語氣帶點討好:「哥哥你看,我身體里那一魄被剜出來了,還得多謝哥哥幫杳杳護法。」
殷孽根本沒看斗星一眼,終於開口說話,聲音里壓著怒:「殷杳杳,本尊說過什麼?」
殷杳杳裝傻,不說話。
殷孽一隻手往上移,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拎起來,在她耳畔道:「本尊說過,若是敢騙本尊,就殺了你。」
殷杳杳被他掐著脖子,略微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沒下狠手,似乎沒有殺心,懲戒的意味更多。
心臟躥得厲害,不是害怕,是別的情緒,有些複雜。
她試圖壓下這種異樣感,嘴上辯解一句:「沒有。」
「沒有?」殷孽氣得發笑,周身氣壓極低:「為了剜魂,騙本尊說修為足夠,活活承受剜心之痛,連命都不要了,是嗎?」
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用力了些,聲音發寒:「這麼急著死,本尊成全你。」
說著狠話,手上力氣卻沒加太多,只是讓人呼吸不暢,到不了取人性命的地步。
殷杳杳抿唇,扭過頭去,似乎有點委屈。
殷孽說她就說她,動手嚇唬她算什麼?
她就是被他縱容得放肆了,於是一隻手往他胸膛上一推,胳膊肘還把他往外頂:「疼。」
殷孽把手鬆開了。
殷杳杳身上沒太多力氣,他一鬆手,她又腦袋著地要往地上摔。
殷孽眼疾手快,又拽住她,到底是沒讓她往地上摔:「殷杳杳,本尊把你慣出脾氣了是不是?」
殷杳杳就是不看他,扭著頭看旁邊的空氣,犟嘴:「我傷的我自己的身體,你生什麼氣?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親妹妹,如今這樣,你是喜歡我在意我不成?」
殷孽掐著她的手腕沒鬆手,沉默著沒說話,目光一直落在她側臉,似乎在思考什麼。
過了一會,他卻突然笑出聲來,微微俯首,在她耳邊低啞著嗓子問:「既然知道本尊喜歡你,為何還偏要本尊擔心?」
殷杳杳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失去思考能力。
她方才想過,自己或許對殷孽來說是特別的人,但從沒想過自己不過慪氣一問,殷孽竟直接乾脆地承認了。
殷孽見她不語,手指蹭了蹭她通紅的耳廓:「還是存心要氣本尊?」
殷杳杳聞言,也不過腦,立即接話:「我沒有。」
殷孽把她的臉掰過來,逼她仰臉看自己:「沒有什麼?」
殷杳杳被迫和他對視,臉已經紅得沒法再看,眼睛往旁邊轉,不敢看他,心臟砰砰跳:「沒有故意氣你……也、也不知道你喜……」
說著,她頓了頓,沒再繼續往下說。
修戾跑到她腳邊,陰陽怪氣傳音:「喲,親哥哥變情哥哥了,驚不驚喜?」
殷杳杳臉頰更燙,沒回修戾的話。
修戾哼唧一聲:「哎,你臉這麼紅,你是不是也喜歡他啊?」
殷杳杳的心思本就已經亂糟糟理不清,現在殷孽又直接坦誠了感情,她不僅沒有變得更明白,反而更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對殷孽究竟是何種想法。
半晌,她回修戾一句:「可能……吧。」
修戾:「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
殷杳杳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
修戾「嘁」了聲,半晌又道:「算了算了,我理解你。最開始你裝成他親生妹妹,就是想保命,然後留在魔族,順手看看能不能利用他。說白了,你的目標最開始是報仙界之仇,估計也沒想過感情的事,對吧?」
殷杳杳沒說話,不知道是默認了,還是大腦短路沒反應過來。
修戾覺得她兩者都有,於是又道:「嗐,嚇到你了也正常,我也被嚇到了。剛才殷孽說他喜歡你,我還以為我幻聽了!」
他說:「你說他這個人,喜怒無常的,以前看你有趣,每次都把你往命懸一線的絕境里推,就為了好玩。但他也確實變了很多,這會兒說喜歡你,也是真話。」
頓了頓,修戾又道:「但你本來防心就重,以前被他當玩物,受到的傷害也是真,雖說你以前也全在利用他,到了他對你好的時候,你才漸漸對他有點依賴, 但總的來說你倆誰也沒欠誰的,這會兒叫你直接放下心防、忘記以前他對你做的那些事去接受他,也不太可能。」
說著, 他又補了一句:「除非你是受虐狂。」
殷杳杳本身就心如亂麻,對殷孽有忌憚,心底里也還殘留一絲微弱的畏懼, 但又矛盾地依賴、悸動,如今被修戾一說,更覺得種種情緒紛雜。
她想回答,但連自己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更遑論給別人一個答案,於是最終什麼也沒說。
沒再和修戾傳音, 也沒再接上剛才和殷孽未說完的話,就沉默著, 抿著唇、低著頭, 也不看去殷孽。
殷孽倒也沒繼續逼她,短促地低笑一聲, 然後目光挪到斗星身上。
殷杳杳見他看向斗星,於是很快轉移話題:「對了,死生之囚分明是賭命, 為何她沒死……」
斗星雖然眼睛被挖了,卻能聽見她說話,忽而笑道:「仙族留有後招, 你們自然是殺不死我的。」
殷孽忽而笑出聲來,手中凝出一道殺招來:「可惜,本尊沒耐心再和仙界耗下去。」
說著, 他手中殺招直衝斗星而去, 散漫不屑道:「晚些時候,你和他們一起死吧。」
殷杳杳在旁邊看著,目光順著殺招移動,心中有些疑惑:殷孽明明現在就要殺斗星,為何又說晚些時候讓斗星和仙族的人一起死?
正想著,那殺招已經打到了斗星身上, 隨即,斗星身體里迸發出一束光, 那道光很快就籠罩了整個山洞, 然後覆上了魔族的結界,而後四周環境驟變, 眼前竟出現了一道門。
那道門正從兩側緩緩打開,門裡面黑黝黝的。
而殷杳杳和殷孽身後憑空出現一道牆壁,那道牆壁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叫他們除了往門中走, 再無別的路可行。
黑暗中,殷杳杳的手被殷孽牽住了。
他的手有點涼, 但無端燙得她心尖尖發顫。
她把手往外抽了抽, 但殷孽把她牽得很緊,她沒能將手抽出來。
臉頰又開始發燙,心臟開始亂跳,她強迫著自己忽略這些異樣, 去觀察眼前那道門。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小聲自語:「眾生百鬼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