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之中,有兩隻水鬼撕扯起來,但兩鬼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湖裡突然傳來「呲」的一聲。
緊接著,那兩隻水鬼化作一陣黑煙,消失在了湖面上。
長久的失血讓殷杳杳有些頭暈,她看著面前的一切,把手收回來,隨意撕了一片衣服包住傷口,腦海之中零碎的思緒來來回回沒個停歇。
突然,她想到剛才身後那人一直想讓她回頭。
聯想到兩鬼對視即消失,她又猜想:難不成這裡還有個規則,是不能看別人的眼睛?
這裡的湖水顏色很深,水面上也看不見倒影,她把「白水不鑒心」這幾個字反覆默念,心中對於這次死生之囚的猜測也漸漸成型,準備再次確認一番。
於是她把剛才止住血的胳膊又弄出血來,手伸到湖面上方,再次引湖中的水鬼來爭血。
在一隻鬼手伸上來的那一剎,她立即閉上眼,然後把手往下一探,用了點靈力,把那隻水鬼活活拉了上來——
「咚!」
水鬼被摔在了船上。
水鬼想掙扎,森寒的手上泛出一道怨氣,要攻擊殷杳杳。
但殷杳杳近來修為突飛猛進,對鬼的攻擊似有所覺,手中靈力暴漲,竟壓製得那鬼無法動彈,甚至連一星半點的怨氣都用不出來了。
那鬼聲音飄忽,似乎在發顫:「我可是這湖中鬼王,你的修為竟比我還高,你……嘶——」
殷杳杳嫌它聒噪,於是又加強手中靈力,壓得水鬼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她還閉著眼,另一隻手悄悄調整位置,然後偷偷滑出半片輪迴鏡出來,借著衣袖半掩間把輪迴鏡對準水鬼,然後道:「低頭。」
水鬼還有意識,並不打算聽從她的命令,但卻在下一刻,被她的靈力壓低了頭,直接對上了半掩在她袖中的輪迴鏡鏡面!
鏡面映出水鬼形容可怖的臉。
但很快,水鬼就尖叫起來,叫聲極為悽慘。
它整個身體開始慢慢化作煙霧,從腳到頭,一點點地消失。
臨消散前,水鬼怨毒地看著殷杳杳正閉著的眼睛,模糊不清地斷續念出一串咒語。
緊接著,湖面上漣漪又起,一雙雙鬼手竟密密麻麻地從水底探了出來,似乎是聽從了水鬼王的召喚,僵硬浮腫的鬼手竟然全都伸向了湖中的船隻,一起扒住了船的邊緣!
四周狂風突起,加之四周鬼手密密麻麻地扒住船沿,小船也開始劇烈地顛簸起來!
殷杳杳似有所覺,眼睛動了動,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靜靜坐在船上,身子被顛得左右搖晃。
四周似乎有湖水灌進來,殷杳杳保持著平衡,卻感覺到自己的裙子被水浸透,那水冰寒刺骨,似乎能把人從外到里凍成冰塊。
她的腿被凍得麻木,但依舊能隱約感覺到痛,好像自己的腿正被這湖水慢慢腐蝕。
細細聽,還能聽見周圍響著「滋啦滋啦」的聲音。
殷杳杳閉著眼,無法看見外界,但根據腿上的感覺,大概猜出這是船上木頭被腐蝕的聲音。
船還在不停往下沉,有隻水鬼爬上船來,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但下一刻,那水鬼的手竟突然斷了!
殷杳杳仍未睜眼。
她手中驟然迸發出一陣強烈的靈力,把接近自己的水鬼全數斷手斷腳,緊接著,白色的靈力以她為中心變成了一層罩子,白光如同無形的手,死死按著水鬼們的腦袋往下壓,擠壓之中,甚至碾碎了幾個水鬼的腦袋。
有些水鬼見狀,生了退意,慢慢往回縮著身體,企圖回到湖底。
但才剛剛往回退了一點,一道迴旋的勁風就從殷杳杳所在之處橫掃出去,切豆腐一般,竟一下子把那些水鬼齊齊腰斬!
一時之間,湖中水鬼死了個乾淨。
船又浮了回去。
殷杳杳額頭上已經出了汗,她咬咬牙,又驅動靈力,把船上的積水弄乾,然後閉眼摸索著給自己已經麻木的腿施了個治癒的法術。
但此時,身後那人又無聲無息地出現了,貼上她的後背。
那人的聲音依舊是殷孽的聲音,含笑說話的時候與殷孽幾乎一模一樣:「怎麼,閉著眼睛,是不想看見本尊?」
殷杳杳背著身,眼睛睜開,盯著自己的腿,面無表情,聲音聽起來卻甜甜的、帶著笑意:「杳杳就是有點害怕,這裡有好多水鬼,哥哥可以牽著我嗎?」
身後之人把她抱緊了些:「哥哥會一直在的。」
殷杳杳說:「哥哥,靠近我一些……或者坐到我面前來吧,我不太敢回頭。」
身後那人依言,站起身,往她面前挪步。
殷杳杳卻在這時又閉上了眼。
那人道:「叫本尊坐過來,又不看本尊?」
殷杳杳語氣軟軟的:「哥哥,我……」
話未說完,她的手卻猛地一下抬起來,手腕一轉,把早已經準備在手心裡的輪迴鏡對準那人,然後話鋒一轉:「可斗星上仙,你不是我哥哥,我又為何要看你?」
對面那人原本是殷孽的模樣,但措不及防被鏡子一照,眼睛對上鏡子,竟開始渾身潰爛。
那人漸漸從殷孽的模樣變成一個白衣女人,嘴裡噴出口血來,喉間溢出痛呼聲。
殷杳杳趁勢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拉,然後反手捂住那人的眼睛,最後才自己睜開眼。
她看著面前的人,勾勾唇:「斗星上仙,杳杳上次見你,還是在放火燒你仙體的時候。」
她聲音軟軟甜甜,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好聽:「真是一別好久了呢。」
斗星被她蒙著眼睛,艱澀開口:「你怎麼……」
殷杳杳打斷她,笑眯眯道:「我怎麼認出來的?殷孽可不會說這麼多話。」
斗星哼笑:「你倒是了解殷孽。」
殷杳杳聞言,似乎想要否認她的話,於是補充解釋:「所謂白水不鑒心,一是不能說真話,二是不能看鏡面的東西。」
原本她也只猜到一層,但看到兩隻水鬼對視消失後,她驚覺,「白水鑒心」是說能把心思照見,能照見的東西必然是鏡面的,而這湖水沒有倒影,照不見人影,所以她看了那麼久湖水都沒出事。但水鬼的眼睛、輪迴鏡都能照見別的東西。
於是她猜測,「白水不鑒心」和「白水鑒心」相反,一個是不能被知曉心思,另一個就是不能去看能照見倒影的東西。
為此,她又抓了只水鬼,用輪迴鏡測試這個猜想。而後水鬼果然消失了。
殷杳杳想著,又對斗星道:「或許連這裡的水鬼都不清楚這個規則,所以才會傻傻地對視。」
「但這裡是你創造出來的死生之囚,你最了解規則,所以化作殷孽的模樣引我說真話,引我回頭,我自然能猜出是你。」
她頓了頓,手指往下挪,竟伸出一指到斗星眼中,將斗星的眼珠子活活挖了。
斗星悽厲慘叫:「你——」
殷杳杳一手血,握著她的眼珠子,笑眯眯道:「上仙可知,挖眼不如剖靈府萬分之一疼。杳杳心軟,不忍剖上仙的靈府,所幸如今上仙已借著杳杳靈力的滋養,再次生出肉身,那挖眼也是不錯的。」
說著,她把手中的眼珠捏碎,扔進湖裡,又道:「說起來,上仙的死生之囚以鑒心為主引,上仙是對鑒心有什麼執念嗎?比如,上仙也不敢面對自己的心?和左使?」
斗星不說話,倒在地上喘氣,嘴角的血滴落在船上。
殷杳杳蹲下身,手落在她心口:「若是沒記錯,若是死生之囚的主人親自出現在死生之囚中,那我就得殺了死生之囚的主人才能通關出去。」
她手指微微用力,語氣很甜,聽起來還有點樂於助人的味道:「反正上仙也認不清自己的心,不如杳杳幫幫上仙,剖出你的心來看看,如此一來,上仙既可以看清自己的心,我也能出去。」
斗星往後挪了一點,斷斷續續道:「哈,殷杳杳,你難道就看得清你自己的心了?」
她道:「真是笑話,不過是問你一句喜不喜歡殷孽,都不敢回答,如今竟還言之鑿鑿地說起我來了?」
殷杳杳手上動作一頓,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作答,耳邊就突然響起一聲巨響!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