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杳杳驟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失重感。
她抓著無妄的手一松,然後整個人飛速往下墜!
燕吾就站在深淵崖邊,見她掉下去,卻並未伸手拉她。
他含笑看著她墜下深崖,給她傳音入密:「小殿下,在下方才忘了說,這劍似乎與你哥哥的那把無咎劍是一對陰陽劍。」
他又說:「在下聽說陰陽劍認主,小殿下既然能拔起這劍,就說明它認你做主人,若小殿下在下面尋不見它,你哥哥的血亦可引它出現。」
殷杳杳現在根本無暇接他的話,也來不及多想別的,咬著牙試圖驅動了周圍的氣息給自己緩衝,但周圍無甚魔氣,所以她不斷地飛速往下墜。
將將摔到地上粉身碎骨的時候,她突然用念力控制住一道緋極,然後下墜的速度霎時緩了下來,著地的時候僅僅只是在地上摔了一跤。
修戾在她袖袋裡,著地的時候被地面撞疼,悶哼了一聲:「哎,你剛才怎麼突然能控制緋極了,是不是說明殷孽也下來了?」
殷杳杳沒說話,撐著身子要爬起來,結果一抬眼,就見殷孽正站在她面前。
她瞬間扯出個甜甜的笑,仰臉看他,語氣驚喜:「哥哥?」
說著,她又往殷孽身後看了看,見他身後還有左使和幾個手下,於是又道:「哥哥,左使大人,你們怎麼也掉下來了?」
殷孽垂眸看她,語氣愉悅:「怕妹妹摔死,下來看看。」
他話雖這麼說,但在她面前站著沒動,甚至都沒有伸手扶她一下。
殷杳杳自己撐著地面爬起來,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笑眯眯地說:「就知道哥哥心疼杳杳。」
修戾啐了一聲:「他心疼個屁,他怕你摔死了會少個樂子還差不多。」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對了,我之前聽傳言說那個能回溯過往的神器在一個深淵秘境里,但沒人能找到那個秘境。現在這地方像個秘境,而且我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說不定那神器就在這秘境里。」
說著,他恍然大悟道:「你說殷孽故意掉下來不會是想找那神器吧?」
殷杳杳聞言,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就見這深淵的入口已經封閉了。
她又往旁邊看,發現他們現在正身處在一條崎嶇的山路上,前路長長不見盡頭,身後一片白霧不見來處。
見狀,她裝模作樣地問殷孽:「哥哥,這秘境封閉了,我們該怎麼才能出去呀?」
「出去?」殷孽忽地輕笑出聲來,彎身在她耳邊低聲問:「和哥哥一起永遠關在這裡,不好嗎?」
殷杳杳臉上甜笑未變,聲音里滿滿都是信任:「哥哥在哪杳杳就在哪。」
修戾嗤了一聲,給她傳音:「就裝模作樣吧你。」
殷杳杳像沒聽見修戾的話一樣,不著痕跡看了眼四周,見無妄不在此處,於是岔開話題:「哥哥,左使大人,我們向前走一走吧,說不定往前走走能發現什麼。」
殷孽「嗯」了一聲,抬腳往前走去。
殷杳杳和幾個手下跟在後面。
她一邊走,眼睛一邊四處看,但走了許久都沒找到無妄的蹤影。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殷孽的背影,然後傳音入密給修戾:「修戾大人,我剛才聽鬼君說陰陽劍認主,若尋不到無妄,我哥哥受傷也可把無妄引出來?」
修戾遲疑一下:「話是這麼說,因為陰陽劍和主人有靈契,如果陰劍的主人自己感應不到劍的氣息,而另一把陽劍的主人受了傷,陽劍感應到主人受傷,就能引出另一半陰劍的氣息。」
他建議道:「但你不是有時候能感應到無妄嗎,你要不先凝神感應一下?」
殷杳杳遲疑一瞬,然後點點頭,集中注意力開始試著感應無妄的方位,腳步停也隨之停下。
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疼襲了上來!
靈府里斗星的那一魄好像又開始橫衝直撞,好像有千萬根尖針在她腦海里翻攪。她臉色一瞬變得煞白,眼睫不住顫動,冷汗直接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與此同時,她好像突然魔怔了一下,蒼白的唇動了動,不受控制地小聲叫了個名字:「明熾……」
前面的左使腳步一頓,過了半天才應聲,聲線冷冷的:「屬下在。」
殷杳杳的神智好像在一剎之間被左使的聲音拉了回來。
她往前踉蹌了兩步,然後手撐在旁邊山石上,猛地睜開眼。
剛想說話,她卻見左使根本不在前面!
修戾還沒注意到事情不對,緊跟著傳音入密給她:「讓你感應無妄,你突然叫左使名字幹嘛?」
他又嘟囔一句:「而且你怎麼會知道左使的名字,他這人性格又冷又硬,不像辛梧一樣與人親近,平時大家都叫他左使,魔族除了長老們很少有人知道他名字的……而且他好像很討厭別人叫他名字。」
殷杳杳緩過勁來:「不是我喊的,我都不知道他名字叫明熾。」
「不是你喊的難道是鬼喊……」修戾嗤笑,話說了一半卻突然頓住,語氣轉而凝重起來:「等等,難道是你身體里那個魂魄喊的?」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說:「那魂魄之前只是影響你,還沒到能控制你意識的地步,但現在竟然能阻止你感應無妄的氣息,明擺著就是不想讓你拿到無妄把她剜掉,你得趕快拿到無妄了。」
說罷,他又疑惑道:「奇了怪了,你身體里那一魄是個仙人吧,與左使八桿子打不著,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殷杳杳沒接話,伸手數了數前面的人數:「左使大人好像不見了。」
修戾被她這麼一說,才猛地看向前面:「真不見了!你們原本是六個人,你、殷孽、左使,還有三個手下,現在一共只剩五個人了!」
他扒拉著她的袖口往後探頭:「你身後就是大霧,我剛才感應了一下,這霧像結界一樣,永遠出現在你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你們根本走不了回頭路,左使不在前面,但也不可能在後面啊。」
殷杳杳小聲呢喃:「人怎麼會突然消失呢……」
她疾步往前跨了兩步,趕上一個手下,問道:「大人,您看見左使大人了嗎?」
那手下揉了揉眼,「對啊,左使大人呢?」
旁邊另一個手下也揉了揉眼:「對啊玄肆,左使大人怎麼突然不見了?他剛才還在我前面呢,我眼前莫名其妙黑了一下,左使大人就不見了。」
玄肆道:「對,我剛才眼前也黑了一下。」
殷杳杳聞言,剛想接話,不料眼前卻突然一黑!
她心裡陡然生出一陣不大好的預感。
緊接著,她眼前再度恢復光明,就見那名喚玄肆的下人也突然消失了!
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雙狐狸眼微微眯了眯,然後看了眼殷孽的背影,疾步往前又跑了幾步,到了殷孽的身側。
修戾語氣涼颼颼:「我發現你每次算計人的時候眼睛會眯起來,剛才算計鬼君的時候也一樣。」
殷杳杳不理他,伸手輕輕扯了扯殷孽的衣袖:「哥哥,這地方有些古怪。」
殷孽斂眸掩去眼中玩味,「哪裡古怪?」
殷杳杳正要說話呢,眼前突然一黑,再看清前面的時候,就發現殷孽已經不在她旁邊了!
修戾語氣嫌棄:「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他言之鑿鑿分析:「你這個節骨眼上喊殷孽,就是看準了剛才左使和玄肆都是被人叫了,然後應聲後就不見了,指不定就是觸了這鬼地方的禁制被轉移去了什麼危險之地。」
他頓了頓,又總結道:「我看你是巴不得殷孽被轉移到危險之地去受個傷,好引無妄劍出來吧。」
殷杳杳沒搭理他,她見殷孽不見了,臉上甜絲絲的笑意里一瞬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她正準備閉上眼再試著感應一下無妄,眼睛還沒閉上呢,脖頸間就感覺到一陣輕微的觸感,好像是有髮絲落在了脖子上。
她身子一僵,後背下意識繃得筆直。
殷孽正站在她身後,彎著腰於她耳畔低語:「臉怎麼白了?」
殷杳杳轉過身去,手指攥住他袖子,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哥哥,這地方古怪,左使大人還有玄肆大人都不見了,杳杳害怕,以為哥哥也不見了。」
殷孽唇角揚起來了,意味不明道:「所以臉都嚇白了?」
殷杳杳用力點點頭,眼睛裡霧蒙蒙的,像要哭出來了一樣,一副後怕的樣子:「哥哥,杳杳真的好害怕。」
旁邊有個手下接話道:「小殿下莫怕,尊上修為高深,六界之中誰人不是聽見尊上的名字就聞風喪膽的?尊上定不會有事!」
殷杳杳聞言,眼睛微微眯了眯,問:「真的?任何鬼怪聽見我哥哥的名字都怕?」
那手下總覺得她這話怪怪的,但也說不出哪裡奇怪,於是撓了撓頭:「那是當然。」
殷杳杳臉色依然蒼白,她期期艾艾看向殷孽:「哥哥,殷孽,杳杳若真的因害怕而直呼哥哥名諱,哥哥可會怪我?」
殷孽斂眸看她,卻沒應聲。
他眼中似乎含了笑意,眼尾那粒硃砂痣若隱若現的。
修戾小聲嘟囔一句:「哎對,剛才你沒叫左使和玄肆的大名的時候他們也應了你,都沒消失,是直接叫了名字後他們才消失的,所以……」
他說:「所以這裡的禁制就是別人喚你大名的時候你不能答應,你……你竟然這樣叫殷孽的名字,你好毒!」
殷杳杳不理修戾,可憐巴巴地與殷孽對視,手扯住他衣袖小幅度晃了兩下:「哥哥?杳杳若因害怕喚哥哥殷孽,哥哥當真會生氣?」
殷孽衣袖被她抓在手裡小幅度地晃,衣袖遮掩間,他卻突然在衣袖遮掩間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他手指安撫似的敲了敲她的手背,眸中卻興味濃厚:「不會。」
話音一落,殷杳杳眼前霎時間就是一黑,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殷杳杳再睜眼的時候,發現眼前並非是先前的那條山路。
她正身處一片山林之中,頭頂上的樹木遮天蔽日,身側都是灌木花草。
還沒來得及走動,她就突然感覺到一陣溫熱的呼吸落於她耳畔。
殷孽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語氣裡帶著笑:「哥哥只是好奇,若觸髮禁制的時候牽住杳杳的手,是否能把杳杳一起帶走。」
殷杳杳裝傻,眨巴眨巴眼睛,語氣疑惑:「禁制?」
她裝模作樣地四處看了看,然後小臉變得煞白,身子往殷孽身後縮了縮,「哥哥,我們被傳送到這個地方,是因為觸發了禁制嗎?」
殷孽撣了撣衣袖,意味不明問她:「害怕?」
殷杳杳仰著臉看著殷孽,然後用力點了點頭。
她一雙狐狸眼裡含了淚,眼尾還有點發紅。
殷孽手指落在她眼角,指腹微動,像在替她拭淚,語氣卻漫不經心:「不是說在本尊身邊就什麼都不怕嗎?」
殷杳杳鼻尖都有點微微發紅了,她吸吸鼻子,又彎起眉眼笑:「嗯,那杳杳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這樣杳杳就什麼都不怕了。」
殷孽聞言,輕笑了一聲,眼尾的硃砂痣因笑而若隱若現,卻也不知道他具體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