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孽眸光微動,輕笑問她:「撞見鬼了?」
殷杳杳話音一頓,很快就笑著回答:「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哥哥。」
修戾傳音入密給她:「我說呢,剛才怎麼叫你你都不理人,原來是撞見鬼了啊。」
他幸災樂禍,繼續說:「嘿,你這個好哥哥出了事也不幫忙,就喜歡看你自己在那折騰,說不定他在你撞鬼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殷杳杳沒搭理他,兀自四處走了走。
這處河岸便是八百年前她找到無妄劍的地方。
她四處看了看,找了個遍,卻發現無妄劍根本不在這裡!
半晌,她微微閉眼,神情專注,似乎在試圖感應著什麼,但沒過多久,她就又睜開了眼,傳音入密問修戾:「修戾大人,您現在能感應到無妄重劍嗎?」
修戾哼笑出聲:「魔族大靈只能感應到劍的大概位置,所以我就知道它在鬼界,具體位置只有殷孽能感應到,畢竟無妄和他的本命法器是一對陰陽劍。」
說著,他又陰陽怪氣起來:「但這裡這麼空,一看就知道屁都沒有。」
殷杳杳聞言,小聲嘟囔了句:「不對呀……」
她又四處看了一眼,見無妄重劍真的不在此處,連八百年前鎮守此處的凶獸都不知所蹤,於是又回去喚殷孽:「哥哥。」
她一臉無辜,語氣還有點迷茫,就好像真的是無意把船劃到此處的一樣:「方才那霧氣重,河面又起風,如今我們都不知道落在何處了。」
殷孽眸中含笑,直視她:「本尊還以為,你原本就想來這荒蕪地尋寶。」
修戾樂了,嘲諷殷杳杳:「嘖嘖,你玩不過這個假哥哥呀。」
殷杳杳不理修戾,對著殷孽繼續裝傻:「不是的哥哥,我本來是想帶哥哥去靜水宮的,這地方荒蕪,杳杳從未來過。」
殷孽陰晴不定的,剛才還和她說笑呢,這會兒又不理她了。
左使四處看了看,扯唇問:「尊上,現在天色晚了,看樣子一會兒要下雨,旁邊的山洞裡靈氣還算充沛,不如在此靜坐,等雨停天亮再走?」
殷孽「嗯」了聲,邁步走進旁邊的山洞。
現在天色已經擦黑,光線暗淡,山洞裡黑黝黝的。
殷杳杳往山洞裡瞄了一眼,遲遲沒有抬腳進去。
前面有個手下道:「尊上,小殿下,這山洞裡靈氣旺盛,容易招靈蛾,它們見了火光會撲過來,雖沒什麼殺傷力,但怕擾了尊上與小殿下歇息,屬下就不點火了。」
殷杳杳聽了那手下的話,頓了頓,然後對殷孽道:「哥哥,我有點熱,先在外面吹吹風。」
她話音方落,前面的手下就道:「小殿下,外面快下雨了,您進來歇著吧。」
殷杳杳點頭應了一聲,但腳步還沒動。
她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後來天色暗了,又有雨點從天穹深處砸下來,她這才咬咬牙一個大跨步邁進了山洞裡。
修戾看她猶猶豫豫的,賤兮兮開口嘲諷:「你不會是怕黑吧?幾千歲的人了,怎麼還怕黑?嘖嘖嘖。」
殷杳杳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拽得死緊,難得沒有用那副虛偽禮貌的口吻與他說話,反而語氣尖銳,聲音里還細細發著顫:「你瞎猜什麼?」
修戾陰陽怪氣說:「欲蓋彌彰,就是被大人我猜對了。」
殷杳杳無暇顧及修戾說了什麼,她額頭上都是冷汗,呼吸也急促得很,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連小腿肚子好像都在打顫,沒走兩步,突然撞在前面殷孽的背上!
她手腳都是冰冰涼的,乍然撞上殷孽,也沒有過多思忖,直接下意識伸手抓上了他衣袖。
殷孽沒回頭,懶懶散散問了句:「怎麼一直躲在本尊身後,怕黑?」
殷杳杳被他一句話問得回過神來,抓著他袖子的手先是鬆了松,然後又很快緊緊繼續攥住了。
她臉色還是蒼白的,好在山洞裡黑黝黝的,瞧不清她臉色:「沒有怕黑,杳杳只是想離哥哥近一點。」
正說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飛蛾扇翅聲。
她瞳孔驟縮,臉又白了一度,手直接一抖,往下一滑,攥住了殷孽的手腕。
殷孽直接笑出聲來:「若不害怕,抖什麼?」
殷杳杳攥著他手腕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過了半天才說:「有點冷。」
仔細聽,還能聽出她的聲音在發顫:「能不能點一簇篝火?」
殷孽聞言,施了道咒術,直接在前面枯枝堆上點了一團火,橙紅色的火光瞬間把四周照得通明。
緊接著,山洞深處又傳來一陣飛蛾扇動翅膀的聲音。
殷杳杳正坐在篝火邊上,聽見飛蛾的聲音,剛剛溫熱起來的手腳又變得冰涼。
她抬眼,就見有飛蛾從山洞深處飛了過來,正慢慢靠近她。
她手一抖,然後直接操控著身側殷孽的緋極結成風刃往那些靠近她的飛蛾上轟,把那些試圖靠近的飛蛾殺了個精光,沒讓半隻飛蛾靠近她五步之內。
她額頭上已經出了汗,周圍的地面乾淨極了,稍微遠一些的地上卻散落著飛蛾的屍體。
殷孽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掌中百無聊賴地操控著一道緋極。
殷杳杳殺盡了飛蛾,然後一抬眼就猛地對上他的視線。
她目光落在他掌中那道緋極上,臉色雖還是蒼白的,卻彎著唇角笑:「哥哥,我拿這些飛蛾練練法術,以後就不會拖哥哥後腿啦。」
殷孽與她對視片刻,也沒說話,然後兀自合眼閉目養神去了。
殷杳杳抱著膝蓋坐在火堆邊上,她看見殷孽坐的那塊地方乾淨,離飛蛾的屍體更遠,然後又偷偷抬眼看了他一下,見他半點動靜也無,於是又輕手輕腳往他身邊挪了一點點。
修戾直接嘲諷她:「不知道的看你把洞裡的飛蛾殺了個精光,估計還以為你和飛蛾有血海深仇呢,我看你就是怕,指不定飛蛾一靠近你五步之內你就嚇得不敢動彈了,所以才在它們靠近之前把它們殺光。」
殷杳杳臉色已經沒剛才那麼蒼白了,嘴唇也漸漸恢復紅潤。
她隨手撿了一根長長的枯樹枝,把樹枝尖頭伸進火里撥了撥:「修戾大人,您知道為什麼魔族其餘林子裡的古木都能長長久久健康地活著嗎?」
修戾沉默了一下,然後問:「為什麼?」
殷杳杳把那根長長的枯樹枝直接扔進火堆,語氣甜甜的:「因為它們不愛多管閒事。」
修戾惡狠狠道:「呸!」
殷杳杳彎了彎唇,沒再和修戾說話,只撐著腦袋看面前跳動的火焰,又順著四周的亮光往山洞深處看了一眼。
火光照不盡山洞的深處,所以火光盡處仍是一片黑黝黝,叫人不知道這山洞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這山洞深處的黑暗中還藏了什麼。
殷杳杳收回目光,又往山洞外看,就見雨還在一陣一陣地下,雨勢時大時小。
她白日裡也折騰了一路,現在聽著洞外淅瀝瀝的雨聲,也逐漸開始有些睏倦。
旁邊有幾個手下正守夜,於是她身體放鬆了些,眼皮子也漸漸合上了。
山洞裡一片寂靜,只聞雨聲。
但到了天色將明的時候,山洞之中突然緩緩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聲響。
殷杳杳睡得不安穩,聽見響動後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就見地上的飛蛾屍體竟漸漸又都飛了起來,正往火焰之中涌去!
篝火忽明忽暗的,密密麻麻的飛蛾影子被映在石壁上。
這山洞幽深,飛蛾投火和扇翅的聲音混在一處,「噼里啪啦」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在山洞裡一聲接一聲迴響。
殷杳杳霎時間清醒過來,繃直了腰背,一點不往石壁上靠。
修戾也被這陣動靜驚醒,他看著那群飛蛾屍體,驚疑道:「這些飛蛾不是剛剛被殺死了嗎!」
殷杳杳下意識要操控著殷孽的緋極去把這些飛蛾再殺一遍,念力方才凝起來,卻陡然發現此處根本沒有緋極的氣息!
她四處一看,就發現殷孽已經不知所蹤。
山洞裡守著的手下們此時也被驚醒過來,有人嘟囔道:「怎麼有一股焦味?」
殷杳杳目光落在火中,就見那些飛蛾投火後漸漸凝聚在了一起,有一道人形黑影正從火中緩緩升起。
左使突然道:「快走,是蛾靈!」
「蛾靈?」有個手下驚恐道:「就是那個只有鬼君可以操控的蛾靈?」
另外一個人下意識施法要用瞬移術逃跑,「那還不快跑?被蛾靈抓住了就連命都……唔!」
他話音未落,那人形黑影已經掙脫了火焰的束縛走了出來,輕飄飄往他身體里一鑽!
他似乎極為痛苦,臉色漲得通紅,嘴裡冒出一個大大的蠶蛹,連尖叫都叫不出來。
緊接著,那蠶蛹直接撐破了他的身子,而那人形黑影狀的蛾靈也從一片血肉橫飛之中飄了出來,似乎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人形黑影突然邁開步子,飄到了殷杳杳身前!
殷杳杳站在山洞洞口邊緣,見那蛾靈要往自己身體里鑽,於是想都沒想就拔腿往外沖!
外面天已經亮了,但雨還沒停,她一跑出去就被淋了個透濕。
修戾在她袖袋裡被顛得難受,用樹枝上的兩片小綠葉抓住她的袖口,探出個腦袋透氣,卻發現身後根本連個鬼影也沒有。
他搖了搖她的袖子:「哎哎哎,停一下,你看那個蛾靈在洞口沒出來!」
殷杳杳聞言,也覺出些不對勁。
她步子遲緩下來,回過頭看山洞洞口,就見左使和幾個手下也都跑了出來,尋了幾條岔路準備分開跑,而那蛾靈卻在洞口遲疑。
有手下見她停步回看,一邊跑,一邊沖她喊:「快跑啊小殿下!」
殷杳杳點點頭,突然問修戾:「這蛾靈很厲害嗎,為什麼左使大人修為高深莫測,卻還怕它?」
修戾道:「我聽說這蛾靈是飛蛾借火而生,但這種飛蛾只有鬼界才有,它們在人身體里吸食人的魂魄靈力,直到把人吸幹才破體而出,蛾靈是這些飛蛾投火後的結合,修為怨氣極高。」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而且它會復刻別人的招式,若蛾靈想殺一個人,那人用了瞬移,蛾靈就能直接瞬移到那人身邊,然後鑽進那人身體里,就算修為高也沒用,除非修為高到殷孽和鬼君那個地步。」
殷杳杳看了山洞中的蛾靈一眼,「怪不得左使他們都不敢用瞬移,也不敢用法術攻擊它,若是有人攻擊蛾靈,那施術者等於自己攻擊自己?」
修戾道:「對,而且若修為高的人被它殺了,蠶蛹從肚子裡吸食完修為破體而出,蛾靈的修為也會越高。」
殷杳杳斂眸想了一會,又問:「它沒有弱點嗎?」
修戾說:「有,但是只有鬼君知道。」
話音方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悽厲的慘叫!
殷杳杳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魔將大著膽子瞬移到了旁邊一個樹洞裡避雨,緊接著那蛾靈直接跟著瞬移到了他身邊。
那樹洞只能容納一個人,蛾靈瞬移過去時還有半個肩膀在外面,但露在山洞外的那一截很快就化作煙霧,發出一陣「滋滋」聲後就消散了,而蛾靈下一瞬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鑽進了魔將的身體里!
修戾輕哼一聲:「又是個大著膽子用瞬移術的,他不會以為蛾靈在山洞裡不動,就不想殺他了吧?」
殷杳杳聞言,突然自言自語道:「對啊,不是不想殺……」
她朝著樹洞處看,就見那蛾靈身體一直朝著她的方向轉。
蛾靈是一道人形黑影,沒有面目,但殷杳杳能感覺到自己正被它注視著,似乎自己就是它的下一個目標。
修戾也注意到了蛾靈的動作,急切道,「對什麼對,還不快跑?」
殷杳杳聞言,又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跑出一段距離後,修戾突然道:「快快快,她從樹洞出來了,往你這飄呢!」
殷杳杳腳步更快,突然踩了一腳泥水,差點摔地上:「我不會瞬移,不用法術,她是不是就只能跟著我,只要我不被她追到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