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張恆出殯那日,沈確帶著我去了一趟張府。
張大人痛哭流涕,同沈確一個勁訴說自己的委屈。
「可憐下官的恆兒對她一片痴心,當日娶她幾乎散盡家財,可她呢,自從嫁進府來,無一日安生,鬧得家宅不寧,可憐下官薄暮之年的老母親,生生被她氣得離府回了鄉下,這才多久,我的恆兒就……」
張大人枯枝般的細長手指哆嗦著指向夏慈安。
夏慈安一身白衣,兩眼無神,像個木偶般跪在靈柩旁,對張大人的話恍若未聞。
沈確道:「當初令公子要死要活要娶她,既然滿足了心愿,那一應後果也該自己承擔。」
張大人臉色一白,不敢再說,應了聲是,又安分地跪回去。
「大人,我能同夏姑娘說幾句話嗎?」
沈確側目看我:「想說就去。」
夏慈安如木偶般帶著我去了她的房間,一進屋子就撲到床上開始痛哭。
我不大會哄勸人,也怕勸不好,便看著她哭了會。
大概一刻鐘,夏慈安哭累了,歪在拔步床床邊。
「你是來笑話我嗎?」
我趕緊搖搖頭,「夏姑娘,你誤會了,我同蕭逐是好友,他托我幫著照料你,我才來看你,並沒有笑話你的意思。」
聽到蕭逐,夏慈安臉上一絲嘲弄,「托你照料我?他要走儘管走,裝什麼好心!」
「夏姑娘,你真的誤會了,他雖然說過你些不好的話,但他心裡定然是有你的!」
夏慈安臉色更不好看,我又繼續勸他,「你也別在意那些不好的話,也不止他說,旁人都那麼說,這也不能怪旁人,他們也只是說實話。」
臉色好像更差了。
我急得不得了,這收了東西來勸人,勸不好豈不對不起那如意。
「夏姑娘,我嘴笨,實在不會說好聽的話,我以前也就是勸勸驢,哪勸過人啊,你一定節哀,我聽蕭逐說那張家公子也不愛你,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床上拉,他既死了就死了,你守寡總比被氣死強。」
夏慈安用力轉過頭。
我實在沒法了,「要不夏姑娘你告訴我你喜歡聽什麼,我說你聽好不好?」
夏慈安半晌沒動靜,抽抽搭搭哭了會,紅著眼圈。
「你當真想幫我?」
我點點頭,那還有假,東西都收了。
夏慈安走到窗邊,背影如同半截枯樹幹,一瞧就是吃得不好。
我心裡越發可憐她。
夏慈安開始講自己悲慘的婚後生活,她措辭精準,聲音時怒時惱,抑揚頓挫配合眼淚,說得比唱戲的還好聽。
我抹了兩滴眼淚,打了個哈欠,想著她如今家中落魄,父母早就自顧不暇,至於張家老小恨得她咬牙切齒,日後一無傍身,二無人幫襯,越想越難過。
便從懷裡偷偷取出那玉如意,趁夏慈安哭得入神時,悄悄塞到她床邊最底層的抽屜。
欸,雖說這是蕭逐給我的謝禮,可我拿著也沒多大用處,日後回村,驢也未必喜歡那玩意。
不如給她日後做個念想,至少知道有個人心裡念著她,再不濟,換點吃的也能飽兩頓。
等夏慈安說完她的故事轉身時,我已經困得頭到處亂點。
夏慈安也不惱,坐到我旁邊。
「從前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遭了報應,如今你願意來看我,我便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眼下處境艱難,只要你們今日走了,只怕沒有幾天我就會被打死。」
說著又哭了起來。
「快……快別哭了,你說我怎麼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