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城南一家私立小學,招語文老師。
薪資:月薪一萬五,比原來翻了將近一倍。
我去面試了。
面試官是教務主任,姓白,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看了我的簡歷,問:「你之前在公立學校,為什麼想跳槽?」
我想了想,說實話:「離婚了,想換個環境。」
白主任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
他只是點點頭:「能接受加班嗎?」
「可以。」
「能接受周末補課嗎?」
「可以。」
「好,下周一來報到。」
就這樣,我有了新工作。
月薪一萬五,不用交給任何人。
5.
新工作的第一個月,我忙得腳不沾地。
備課,上課,批改作業,跟家長溝通。
私立學校的節奏比公立快很多。
但我喜歡這種忙碌。
忙起來,就不會想別的。
白主任對我印象不錯。
他說我備課認真,學生反饋好。
第二個月,他推薦我帶一個重點班。
我答應了。
工資漲到了一萬八。
加上課時費和獎金,每個月能拿兩萬多。
我開始攢錢。
以前交給丈母娘的四十八萬,要不回來了。
但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的。
離婚後第二個月,我遇到了一個人。
是我高中同學,言妍。
她也在城南,開了一家建築設計公司。
我們是在街角的咖啡店偶遇的。
「顧年?」她一眼就認出了我。
我愣了一下:「言妍?」
十年沒見,她變化很大。
高中時的瘦弱少女,現在是一米七的成熟女人。
「好久不見,」她笑著說,「你怎麼在這兒?」
「我住這兒。」
「城南老街?」
「對,我爸媽的房子。」
她點點頭:「我也住這一帶。老街要拆遷了,你知道嗎?」
我心裡一動。
「聽說了。」
「我是做建築的,最近在跟這個項目。」她看著我,「你那套房子,位置不錯。」
「什麼意思?」
「城南老街的拆遷方案,我看過了。」她壓低聲音,「你那棟樓的位置,正好在商業區的規劃里。補償係數是最高一檔。」
我沒說話。
心跳快了幾拍。
「具體能補多少,要看實際面積和係數。」言妍說,「但我估計,你那套房子,少說也有幾千萬。」
幾千萬。
我表面平靜,心裡卻翻江倒海。
「什麼時候拆?」
「快了,最多三個月。」
三個月。
離婚才兩個月。
如果李嫣然再堅持一下,再等五個月,這筆錢就是夫妻共同財產。
但她沒有。
她迫不及待地離婚,迫不及待地甩掉我這個「累贅」。
丈母娘迫不及待地收回房子和車,只把那套「破房子」留給我。
她們以為自己賺了。
殊不知,真正的寶貝,被她們親手推了出去。
「顧年?」言妍看我發愣,「你沒事吧?」
「沒事。」我回過神,「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客氣,咱們老同學。」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有事可以找我。」
我接過名片,上面寫著:言妍,XX建築設計有限公司總經理。
「你現在混得挺好。」我說。
她笑了笑:「一般吧。你呢?聽說你結婚了?」
「離了。」
她愣了一下,沒有追問。
「好好照顧自己。」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點點頭。
回到家,我把名片收好。
然後,我給二姑打了個電話。
「二姑,我想請你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幫我盯著李嫣然那邊的動靜。」
「為什麼?」
「城南老街要拆遷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懂了。」二姑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小年,我就知道你不會吃虧。」
6.
拆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城南老街。
整個老街都沸騰了。
住了幾十年的老居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是那些有房的,愁的是那些租房的。
我屬於歡喜的那一類。
拆遷辦的人挨家挨戶上門登記。
我的房子,38平,產權清晰,沒有任何糾紛。
工作人員看了我的房產證,又看了我的身份證。
「顧年先生,您這套房子的位置在A類補償區域,補償係數2.8。加上各項補貼和獎勵,初步估算……」
他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
「一億零兩百萬。」
我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手都在抖。
一億。
一億零兩百萬。
我簽了確認書,工作人員離開了。
我一個人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老街。
我爸,我媽,你們看到了嗎?
你們留給我的這套「破房子」,值一個億。
眼淚流了下來。
不是委屈,是感激。
感激她們替我守住了這個家。
感激她們讓我有了翻身的機會。
7.
消息是捂不住的。
城南老街拆遷的事,上了本地新聞。
記者採訪了幾位老街坊,問她們拿到補償款後有什麼打算。
有人說要買房,有人說要給孩子留著,有人說要去旅遊。
新聞播出後,整個城市都在討論這次拆遷。
「A類區域補償係數2.8,這是什麼概念?」
「聽說有人補了上億!」
「城南老街那邊的房子早就該拆了,終於等到了。」
這些討論,很快傳到了李嫣然耳朵里。
二姑告訴我,李嫣然的媽媽在牌友那裡聽到了消息。
當時她正在打麻將,有人說起城南老街拆遷的事。
「聽說了嗎?城南老街那邊拆遷,有人補了一個億!」
「真的假的?那種老破小能值一個億?」
「是真的,我侄子就住那邊,她們家補了兩千萬!」
丈母娘手裡的牌掉了。
「城南老街?」她的聲音變了,「是不是有個叫顧年的?」「顧年?不知道啊,怎麼了?」
丈母娘沒說話,臉色發白。
她想起來了。
她那個被她嫌棄了五年的前女婿,就住在城南老街。
她親口說的「那種破地方,拆都沒人拆」。
現在,拆了。
二姑說,丈母娘當天晚上就給李嫣然打了電話。
「嫣然,你前夫那套房子,是不是在城南老街?」
「是啊,怎麼了?」
「你知道城南老街拆遷了嗎?」
「啊?」
「補償款很高,很高!」
李嫣然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她開始瘋狂地打我電話。
但我的號碼早就換了。
她不知道我的新號碼。
她去我原來的學校找我,學校說我早就辭職了。
她不知道我在哪裡工作。
她去城南老街找我,但拆遷辦已經開始清場,老房子不讓進了。
她找不到我。
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8.
李嫣然找不到我,就去找我二姑。
二姑說,她那天的樣子很狼狽。
「阿姨,小年的電話是多少?我找他有急事!」
二姑坐在門口擇菜,頭都沒抬。
「什麼急事?」
「他那套房子……」
「他那套房子怎麼了?你不是說是破房子嗎?」
李嫣然臉漲得通紅:「阿姨,我當時說話不好聽,我跟小年道歉——」
「道歉?」二姑終於抬起頭,「你當初怎麼說的?你媽怎麼說的?」
「那都是氣話……」
「氣話?」二姑站起來,「你讓他凈身出戶是氣話?你媽說他一無是處是氣話?你們把他當下人使喚了五年,每個月的工資都要交給你媽,這也是氣話?」
李嫣然被噎得說不出話。
「現在知道那房子值錢了,來找他了?」二姑冷笑,「你當我們家小年是什麼?是你想丟就丟,想撿就撿的東西?」
「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李嫣然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走吧。」二姑把她往外推,「小年的電話我不會給你。他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你來打擾。」
「阿姨——」
「再不走我報警了。」
李嫣然灰溜溜地走了。
二姑說,她走的時候,肩膀都塌了。
「小年,」二姑在電話里對我說,「你真應該看看她那個樣子。早幹什麼去了?現在後悔,晚了。」
我聽著,沒說話。
後悔?
她後悔的不是對我不好,是後悔失去了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