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不要那筆錢,從零開始?」
她看著我。
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我……」
「嗯?」
「我做不到……」
我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
「林浩——」
「我們分手。」
「林浩!」
我轉身,走進屋裡。
把門關上。
門外,她哭得很厲害。
我靠著門,聽著她的哭聲。
很久。
很久。
她走了。
我滑坐在地上。
點了根煙。
三年。
就這麼結束了。
9.
分手後,我換了出租屋。
搬到了通州。
離公司遠了,但房租便宜。
一個月1500。
省下來的錢,我存起來。
日子很平淡。
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我把晚晴的微信刪了。
把她的電話拉黑了。
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聯繫。
一個月後。
我接到一個電話。
是許鵬。
「林浩哥?」
我愣了一下。
「什麼事?」
「哥,我想請你喝個酒。」
我皺眉。
「我和你姐分手了。」
「我知道,」他說,「就是想跟你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
「哥,來嘛,就吃個飯。」
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
我們約在一家燒烤店。
許鵬到得比我早。
面前已經擺了幾瓶啤酒。
「哥,坐。」他招呼我。
我坐下。
「什麼事?」
「先喝酒。」
他給我倒了一杯。
我沒動。
「哥,別見外,喝一個。」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說吧,什麼事?」
「沒事,」他嘿嘿笑,「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
「聊聊我姐。」
我看著他。
「她這幾天天天哭,」許鵬說,「飯也不吃,覺也不睡。」
"……"
「我媽說她瘦了十斤。」
"……"
「哥,你就不能回心轉意?」
我笑了。
「你爸要1000萬,我沒有。」
「不是降到50萬了嗎——」
「那50萬是給你的。」
許鵬愣了一下。
然後他笑了。
「哥,你都知道啊。」
「我又不傻。」
「行,那我就不裝了。」
他喝了口酒。
「哥,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什麼?」
「佩服你有骨氣。」
我沒說話。
「換別人,早就妥協了。」
我看著他。
「許鵬,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
「你覺得你姐的彩禮,應該給你買房嗎?」
他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
「哥,這是我爸媽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那你怎麼不反對?」
「我為什麼要反對?」他聳肩,「有錢拿,不拿白不拿。」
我盯著他。
「哥,你別這麼看我,」許鵬說,「這是我爸媽給的,又不是我搶的。」
「那是你姐的彩禮。」
「彩禮是給我們家的,不是給我姐的。」
"……"
「再說了,我姐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要那麼多錢幹嘛?」
我笑了。
「許鵬,你今年多大?」
"24。"
「大學畢業兩年了吧?」
「嗯。」
「工作呢?」
他愣了一下。
「在找。」
「找了兩年?」
「工作不好找嘛。」
我點點頭。
「那你就在家啃老?」
他臉色變了。
「哥,你說話——」
「你姐一個月1萬5,你一個月多少?」
"……"
「你姐工作四年了,你呢?」
"……"
「你爸媽用你姐的彩禮給你買房,你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
「這是我爸媽的意思——」
「你爸媽就該這麼偏心你?」
「這——」
「許鵬,」我打斷他,「你姐從小到大,什麼都是你優先。」
他不說話。
「她想要一條裙子,沒錢。你買球鞋,有錢。」
"……"
「她考上重點大學,學費太貴。你落榜讀三本,有錢。」
"……"
「現在她嫁人,彩禮是給你買房的。」
他低下頭。
「你覺得這公平嗎?」
他不說話。
「許鵬,你24歲了,」我說,「該自己掙錢了。」
他抬起頭,臉色很難看。
「哥,你管得太寬了吧?」
「我管不著你,」我站起來,「但我不會當你的提款機。」
我轉身,走了。
身後,許鵬在罵人。
我沒理他。
10.
又過了兩個月。
我已經習慣了單身的生活。
工作很忙,沒時間想別的。
一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
是建國。
「林浩,」他開口就說,「晚晴住院了。」
我愣住。
「什麼?」
「抑鬱症。」
我握著手機,半天沒說話。
「你來看看她吧。」
"……"
「她天天念叨你。」
我沉默了一下。
「叔叔,我們分手了。」
「我知道,但是——」
「她住院,和我沒關係。」
那邊安靜了。
「林浩,你太絕情了。」
我笑了。
「絕情?」
「晚晴為了你——」
「叔叔,」我打斷他,「您要1000萬彩禮的時候,想過這個嗎?」
"……"
「您讓我賣我父母房子的時候,想過這個嗎?」
"……"
「您把彩禮給許鵬買房的時候,想過這個嗎?」
建國不說話了。
「叔叔,晚晴抑鬱,不是因為我。」
"……"
「是因為您。」
「你——」
「是因為您從小到大,什麼都是許鵬優先。」
「我——」
「是因為您把她當成提款機。」
「林浩!」建國喊起來。
「叔叔,」我說,「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掛了電話。
關機。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
腦子裡全是晚晴。
她笑的樣子。
她哭的樣子。
她說「我愛你」的樣子。
但我知道。
那些都過去了。
她做了她的選擇。
我做了我的選擇。
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不適合。
窗外,北京的夜很安靜。
我閉上眼睛。
睡了。
11.
半年後。
我跳槽了。
去了一家大廠。
月薪漲到了4萬。
我在通州租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
一室一廳,月租2500。
日子過得不錯。
一天中午,我在公司樓下吃飯。
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晚晴。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
眼神也沒有以前亮了。
她也看到我了。
「林浩。」
「晚晴。」
我們站在原地,隔著幾米遠。
「好久不見。」她說。
「嗯。」
「你……還好嗎?」
「還行。」
她笑了笑。
「我聽說你跳槽了。」
「嗯。」
「恭喜。」
「謝謝。」
沉默。
「林浩,」她開口,「我來這裡,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
我看著她。
「那件事,是我不對。」
"……"
「我不應該幫我爸說話。」
"……"
「我不應該讓你退一步。」
"……"
「我更不應該隱瞞那筆錢的去向。」
我沒說話。
「我想了很久,」她說,「你是對的。」
「什麼?」
「我爸重男輕女,我從小到大都是受害者。」
「嗯。」
「但我沒有反抗,我甚至幫他們。」
「嗯。」
「這比施害者更可悲。」
她笑了,眼眶有點紅。
「你說的那句話,我記到現在。」
我看著她。
「晚晴,你……怎麼樣了?」
「我?」她想了想,「好多了。」
「抑鬱症——」
「在吃藥,在看心理醫生。」
「那就好。」
「我搬出來住了。」
我愣了一下。
「自己租了一個房子。」
"……"
「不想再跟他們住在一起了。」
我點點頭。
「那你爸媽——」
「他們很生氣,」她笑了笑,「但我不在乎了。」
"……"
「我26歲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我看著她。
她變了。
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浩,」她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讓我看清了自己。」
"……"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輩子都活在他們的陰影里。」
我笑了笑。
「不用謝。」
「林浩,」她頓了頓,「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我想了想。
「可以。」
她笑了。
眼淚掉下來。
「謝謝。」
「別哭。」
「我沒哭,」她擦了擦眼睛,「我是高興。」
我們站在那裡,誰也沒說話。
風吹過來,很輕。
三年感情,就這麼結束了。
但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12.
一年後。
我在大廠乾得不錯。
年薪80萬。
存了50萬。
在通州買了一套小戶型。
首付60萬,貸款100萬。
我爸媽來北京看我。
我帶他們去看了新房子。
「浩子,這房子真好。」我媽摸著牆壁,眼睛裡有淚。
「媽,等裝修好了,你和爸過來住。」
「我們住什麼,你自己住。」
「我一個人住什麼,房子空著。」
我媽笑了。
「浩子,你找對象了嗎?」
「還沒。」
「不著急不著急,」我爸說,「慢慢找。」
「嗯。」
「找一個對你好的。」
「我知道。」
「不用要那些有的沒的。」
我笑了。
「爸,我知道。」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在新房子裡吃了火鍋。
雖然還沒裝修,雖然只能坐在地上。
但我很開心。
這是我自己的房子。
不用賣我爸媽的房子。
不用背幾百萬貸款。
不用當誰的提款機。
吃完飯,我爸媽睡了。
我站在陽台上,點了根煙。
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
「林浩?」
是一個女聲。
有點耳熟。
「我是林雨。」
林雨。
晚晴的高中同學。
以前見過幾次。
「有事嗎?」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關於晚晴。」
我愣了一下。
「她怎麼了?」
「她……離開北京了。」
「去哪了?」
「不知道,」林雨說,「她辭職了,離開了家,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
「她走之前,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說……」林雨頓了頓,「『謝謝你,讓我學會了做自己』。」
我握著手機,沒說話。
「林浩,你還在嗎?」
「在。」
「她還說……」
「嗯?」
「算了,沒什麼。」
「說吧。」
「她說,她一直很後悔。」
「後悔什麼?」
「她沒說。」
我沉默了一下。
「林浩,你……還會找她嗎?」
我想了想。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有了新的生活。」
林雨沒說話。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沒事。」
掛了電話。
我站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的夜。
北京的燈火,很亮。
晚晴,走了。
去尋找自己的生活了。
我希望她能找到。
我也希望自己能找到。
風吹過來,有點涼。
我滅了煙,回到屋裡。
我媽已經打起了呼嚕。
我笑了笑。
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裝修,上班,存錢。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