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萬彩禮。」
岳父建國放下茶杯。
「外加兩套學區房。」
我愣住。
晚晴低著頭,不說話。
「林浩,」建國看著我,「我養女兒26年,這個條件,不過分吧?」
我張了張嘴。
「你要是真愛她,這點錢算什麼?」
1000萬。
他要1000萬。
而我卡里,只有30萬。
1.
從晚晴家出來,我點了根煙。
手在抖。
「你怎麼不說話?」晚晴跟出來。
我看著她。
「1000萬,你讓我說什麼?」
「我爸就是隨口一說——」
「隨口?」我笑了,「200萬彩禮,兩套學區房,他算得很清楚。」
晚晴咬著嘴唇。
「我工作五年,存了30萬。」我說,「你爸要1000萬。」
「那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我掐滅煙。
「什麼辦法?」
「貸款啊,或者……」她頓了頓,「你爸媽那邊……」
「我爸媽?」
「他們老家不是有套房嗎?」
我盯著她。
三年。
我們在一起三年。
她從來沒提過我爸媽那套房。
「晚晴,」我說,「那是我爸媽唯一的房子。」
「我知道,但是——」
「他們住了二十年。」
「我沒說讓他們賣——」
「那你什麼意思?」
她不說話了。
風很冷。
十一月的北京,已經入冬了。
「我回去了。」我轉身。
「林浩!」
我沒停。
「你就這麼走了?」
我回頭看她。
她站在單元門口,圍巾裹得很緊。
三年前,也是這個季節。
公司團建,她坐我旁邊。
一杯酒下去,她臉紅得像蘋果。
我遞給她一杯熱水。
她說謝謝。
那一刻,我覺得她很可愛。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我帶她去吃人均30的麻辣燙。
她說好吃。
我帶她去看29塊9的電影。
她說好看。
我以為她不在乎錢。
現在我才知道。
她在乎。
她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晚晴,」我說,「1000萬,我給不起。」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我沒回答。
轉身,走了。
回到出租屋,我躺在床上。
天花板有一塊水漬,我盯著看了很久。
我月薪2萬5。
一年30萬。
除去房租、吃飯、日常開銷,一年能存6萬。
存了五年,30萬。
1000萬,我要存166年。
我今年28歲。
活到194歲,剛好夠。
手機響了。
是我媽。
「浩子,見面怎麼樣?」
我沉默了一下。
「媽,他們要200萬彩禮。」
那邊安靜了。
「還要兩套學區房。」
我媽沒說話。
「媽?」
「多……多少?」
「1000萬。」
「一千……」我媽的聲音在發抖,「一千萬?」
「嗯。」
「他們瘋了吧?」
我沒說話。
「浩子,咱家……咱家哪有這麼多錢……」
「我知道。」
「那你怎麼辦?」
「我不知道。」
電話那頭,我媽在哭。
「媽,你別哭。」
「我和你爸一輩子,就攢了二十萬……」
「我知道。」
「他們怎麼能……怎麼能要這麼多……」
我閉上眼睛。
「媽,我再想想辦法。」
「浩子,實在不行就……就算了吧……」
我沒說話。
「咱找不起這樣的親家……」
掛了電話,我盯著天花板。
那塊水漬像一張臉。
在笑。
2.
第二天,晚晴發來消息。
「我爸說周六再吃個飯,好好談談。」
我回了個「好」。
周六,我又去了晚晴家。
這次,晚晴弟弟也在。
許鵬,24歲,大學畢業兩年,在家啃老。
「林浩哥,來了啊。」許鵬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沒起身。
我點點頭。
「坐吧。」建國指了指椅子。
岳母端來水果。
「小林,上次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看著建國。
「叔叔,我想問一下,這個條件……有商量的餘地嗎?」
建國笑了。
「你覺得有嗎?」
「200萬彩禮,兩套學區房,」我說,「加起來差不多1000萬。」
「對。」
「我一個月工資2萬5,一年30萬。」
「我知道。」
「我存了五年,才存了30萬。」
「所以呢?」
我看著他。
「叔叔,我真的拿不出這麼多錢。」
建國放下茶杯。
「林浩,我問你,你愛不愛我女兒?」
「愛。」
「那不就得了?」建國攤開手,「為了愛的人,什麼困難克服不了?」
我愣住。
「你月薪2萬5,在北京不算低了,」建國說,「貸款買房,三十年,慢慢還,有什麼難的?」
「叔叔,兩套學區房,首付就要400萬——」
「你父母呢?」
我沒說話。
「我聽晚晴說,你父母老家有套房?」
「那是他們唯一的房子。」
「賣了,能值多少錢?」
「叔叔!」我提高聲音。
建國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任何愧疚。
「林浩,我把話說清楚,」他說,「我女兒大學畢業,在外企上班,月薪一萬五。」
「我知道。」
「長得漂亮,性格好,孝順父母。」
「我知道。」
「這樣的女孩,200萬彩禮,兩套學區房,過分嗎?」
我看著他。
「叔叔,您是覺得,您女兒值1000萬?」
「不是值不值的問題,」建國說,「是誠意的問題。」
「誠意?」
「你連這點誠意都沒有,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我站起來。
「叔叔,我沒有1000萬的誠意,我只有30萬存款,和一顆真心。」
建國笑了。
「真心?」
「對。」
「真心能買房嗎?真心能養活我女兒嗎?真心能讓我女兒過上好日子嗎?」
我沒說話。
「林浩,你醒醒吧,」建國說,「這個社會,沒錢,什麼都不是。」
晚晴在旁邊,一直低著頭。
我看向她。
「晚晴,你怎麼看?」
她抬起頭。
「我……」
「說。」
「我覺得……我爸說得也有道理……」
我笑了。
「什麼道理?」
「結婚是大事,總要有個保障——」
「1000萬的保障?」
她不說話了。
「晚晴,我問你,」我說,「如果我拿不出這1000萬,你還嫁給我嗎?」
她看著我。
眼神里,有猶豫。
那一刻,我懂了。
三年感情,抵不過1000萬。
「我知道了。」我轉身往外走。
「林浩!」晚晴叫我。
我沒停。
「你就這麼走了?」
我回頭。
「晚晴,你爸要的不是彩禮,是我的命。」
「你說什麼?」
「1000萬,」我說,「我要不吃不喝存166年。」
「你可以貸款——」
「貸款也要還。」
「那你爸媽——」
「他們憑什麼賣房子?」我打斷她,「就憑你爸一句『誠意』?」
晚晴愣住。
「我走了。」
「林浩,你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
我拉開門。
「這個婚,我結不起。」
3.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
三年。
我和晚晴在一起三年。
我給她買過最貴的東西,是一條2000塊的項鍊。
她生日那天,我攢了兩個月工資。
她很開心。
說這是她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我信了。
現在想想,真他媽傻。
2000塊的項鍊,和1000萬的彩禮。
差距5000倍。
手機響了。
是晚晴。
我沒接。
她又打來。
我還是沒接。
簡訊來了。
「林浩,我爸就是那個脾氣,你別放在心上。」
「這件事我們再商量。」
「你別不接我電話。」
我沒回。
回到出租屋,我打開電腦。
我是程式設計師。
做後端開發,月薪2萬5。
在北京,不算高,也不算低。
我以為夠了。
夠養活自己,夠養活一個家。
現在我知道了。
不夠。
遠遠不夠。
手機又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
「林浩嗎?我是晚晴她媽。」
我愣了一下。
「阿姨。」
「今天的事,你別往心裡去。」
「嗯。」
「她爸就是嘴硬,其實也是為了晚晴好。」
我沒說話。
「你們年輕人,不懂,」岳母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總要有個保障。」
「阿姨,200萬彩禮,兩套學區房,這不是保障,是勒索。」
那邊沉默了一下。
「林浩,你這話說得——」
「阿姨,我說的是實話。」
「你一個月2萬5,不少了——」
「不少?」我笑了,「1000萬,我要存166年。」
「你可以貸款啊,現在年輕人都貸款買房——」
「貸款也要還。」
「慢慢還嘛,三十年,每個月也就幾萬——」
「幾萬?」我打斷她,「阿姨,我一個月工資才2萬5。」
那邊又沉默了。
「而且,」我說,「貸款要首付。400萬首付,我去哪弄?」
「這個……你父母那邊——」
「我父母一輩子攢了20萬。」
「那你們老家不是有套房嗎?」
我握緊手機。
「阿姨,那是我父母唯一的房子。」
「我知道,但是——」
「他們住了二十年。」
「賣了可以租房住嘛——」
「阿姨!」我提高聲音。
那邊安靜了。
「我父母六十歲了,」我說,「你讓他們賣掉唯一的房子,去租房住?」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岳母不說話了。
「阿姨,」我深吸一口氣,「這件事,我們再商量吧。」
我掛了電話。
坐在床邊,我點了根煙。
窗外是北京的夜。
燈火通明。
我來北京六年了。
大學四年,工作兩年……不對,工作五年了。
六年前,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北京西站門口。
那時候我想,我要在這個城市紮根。
買房,結婚,生子。
六年過去了。
我住在月租2500的出租屋裡。
房子沒買。
婚沒結。
孩子更沒有。
我以為是我不夠努力。
現在我知道了。
不是我不夠努力。
是這個世界,對普通人太殘忍。
4.
接下來幾天,晚晴一直給我打電話。
我沒接。
她發消息,我也沒回。
周三晚上,她直接來了我出租屋。
「林浩,你躲我幹什麼?」
「我沒躲你。」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沒什麼好說的。」
晚晴看著我。
「你還在生氣?」
「沒有。」
「那你為什麼——」
「晚晴,」我打斷她,「1000萬,我真的拿不出來。」
「我知道,但是——」
「沒有但是。」
她愣住。
「我不會讓我父母賣房子,」我說,「也不會貸款幾百萬把自己壓垮。」
「那我們怎麼辦?」
「我不知道。」
晚晴坐到床邊。
「林浩,我爸其實不是非要那麼多錢——」
「那他要多少?」
「他就是想看看你的態度——」
「什麼態度?」我笑了,「誠意?」
「對,誠意。」
「晚晴,我的誠意是三年感情,是對你好,是想和你過一輩子,」我說,「不是1000萬。」
她不說話了。
「如果你爸覺得1000萬才是誠意,那我給不起。」
「林浩——」
「我也不想給。」
晚晴抬起頭,眼睛紅了。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我看著她。
「我想。」
「那你為什麼——」
「但我不想被當成提款機。」
她愣住。
「你爸要的不是女婿,是1000萬。」
「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說錯了嗎?」
晚晴咬著嘴唇。
「如果我是富二代,你爸會要這麼多嗎?」
「會吧……」
「不會。」我說,「他會覺得我是好女婿,會對我客客氣氣。」
「林浩,你想太多了——」
「我沒想多。」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
「晚晴,我來北京六年了。」
「我知道。」
「大學四年,勤工儉學,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
「我知道。」
「工作五年,從月薪8000做到2萬5。」
「我知道。」
「我以為我夠努力了。」
晚晴看著我。
「但你爸告訴我,不夠。」
「林浩——」
「我還差1000萬。」
她不說話了。
「晚晴,你知道這1000萬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
「意味著我要讓我父母賣掉唯一的房子,去租房住。」
「我沒說要——」
「意味著我要背幾百萬貸款,一輩子給銀行打工。」
「貸款可以慢慢還——」
「意味著我的人生,從28歲開始,就被套死了。」
晚晴低下頭。
「你爸不在乎。」我說。
「他只在乎那1000萬。」
沉默。
「晚晴,我問你一個問題。」
她抬起頭。
「那1000萬,是給你的,還是給你爸的?」
她愣住。
「什麼意思?」
「彩禮,學區房,寫誰的名字?」
「這……我沒想過……」
「你沒想過?」
她搖搖頭。
「那我告訴你,」我說,「你爸不會讓你拿到那些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