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臨川離婚後的第七年。
我們在一家花店偶然遇見。
他來給懷孕的妻子買花,我躲進來避雨。
片刻的尷尬後,還是打起了招呼。
沈臨川禮貌的問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也禮貌的回答一切都好。
分別之際,他忽然說了一句。
「簡檸,你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我笑笑,沒有回答。
其實沒什麼不一樣的。
我只是,不再愛他了。
濕漉漉的風透過門縫吹了進來。
房間只剩聽到雨打窗沿的聲音。
直到店主抱來一捧鳶尾花出來,才打破了這尷尬的平靜。
「沈先生,您和妻子的感情真好。」
「下雨天也不忘記過來給她買花。」
沈臨川接過花,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
習慣性的解釋。
「諾諾孕期情緒不穩定,看到這些花心情會好一點……」
我點點頭,客氣的恭維了幾句。
見雨勢漸停,提起包便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沈臨川忽然拉住我的手。
「你家住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後退了幾步和沈臨川保持好距離。
語氣平靜的開口。
「我怕你的妻子誤會。」
轉身離開的時候,沈臨川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話。
風太大,我沒聽清。
只是手裡的早餐被雨淋濕了。
有些可惜。
我隨手將爛掉的早餐丟進了垃圾桶。
風吹起我的袖口,露出了一道道當年自殘留下的傷口。
愣了愣,忽然想起。
這是我和沈臨川離婚的第七年。
也是我徹底放下他的第三年。
沒有想像中的難過,沒有剛離婚時的歇斯底里。
我平靜的,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雨停了,天已放晴。
我拽下袖子,朝包子鋪走去。
在店裡幫忙的小星朝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姐,你來了,我剛剛收拾雜物的時候收拾出一個箱子。」
「你看看還要不,不要我就一起扔了,騰出來的地方好放壓面機。」
拂去箱子上的灰塵。
引入眼帘的,是沈臨川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贈簡檸。」
小星一下來了興趣。
調皮的開口道:「呀,這是哪個男人送你的禮物啊。」
「包裝的這麼精緻,一看就很用心。」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末尾的署名。
在看清那個瀟洒的字跡後,一下愣在了原地。
連聲音都有些結巴。
「沈臨川?」
「是那個傳說中的天才物理學博士?」
「那個長得超級帥,又因為發現小行星上了國際大刊的天體物理學博士?!」
小星看我的目光瞬間充滿了敬佩。
「簡檸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我打開禮盒,語氣平靜的說道。
「我是沈臨川的前妻。」
那個疑神疑鬼,舉止瘋癲。
因為妄想症進過精神病院。
被他視為一生恥辱的前妻。
在小星的不斷追問之下。
我坐下和她講起了我和沈臨川的故事。
我認識的沈臨川的時候,他還不是什麼傳奇天才少年。
只是街坊鄰里眼中,一個性格孤僻,舉止怪異的問題小孩。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那對鬧離婚的爸媽,把他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哈城的冬天,冷得刺骨。
沈臨川就穿著一件單薄的秋衣,蹲在樓梯間裡瑟瑟發抖。
我看他可憐,把他帶回了家。
在玩遊戲的時候,爸爸無意間發現了他驚人的數學天賦。
從此,沈臨川脫胎換骨。
他十歲拿下奧數冠軍,十四歲保送清華。
十六這年發表的期刊享譽全球,各類獎項拿到手軟。
當年那對誰都不想要他的夫妻,爭著搶奪他的撫養權。
他卻跪在了爸爸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誰對我好,誰真的愛我,我心裡都有數。」
「從今以後,你和簡阿姨,就是我的親爸親媽。」
「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好好照顧簡檸。」
從此,沈臨川一路昂揚向上,卻從沒想過將我丟下。
被保送的時候,他要求學校破格降分錄取我。
留校任教的時候,他要求給我安排一個親屬崗。
我擔心自己會跟不上沈臨川的腳步。
可沈臨川卻看著我說。
「八歲那年爸媽離婚,他們誰都不肯要我.」
「我一個人坐在樓梯道里從天黑等到了天亮,是你把我撿回了家。」
「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簡檸,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無論我飛得有多高,都不會丟下你。」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事格外的執拗。
認定的事情一定咬死了不放手。
搞科研項目的時候是。
追求我的時候是。
就連變心出軌的時候也是。
「出軌?」
聽到這,小星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們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麼深的感情,他也會出軌?」
「小三是誰,是富二代還是大美女。」
「是不是電視劇里那種心機深沉,妖艷惡毒的蛇蠍美人?」
都不是。
沈臨川的出軌對象。
是一個黑黑瘦瘦,其貌不揚的賣花女。
歲這年,沈臨川已經在工作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他不再追求世俗的名利。
開始將自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私人的愛好中。
他不喜歡基金股票,不喜歡釣魚喝茶。
反倒花卉突然有了興趣。
進口的,便宜的,常見的,罕見的。
沈臨川照單全收,全都往他的小花園搬。
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我在他生日那年送他的鳶尾花。
「就是這株花,讓我對全世界的花都有了興趣。」
「這麼其貌不揚的一顆種子,在人為的干預下,居然可以綻放出如此美麗的花朵。」
「這個過程,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說他喜歡花。
更喜花朵綻放的過程。
在這片小小的天地里,他就是掌管一切的神。
花開花落,凋零綻放。
都由他說了算。
我聽不懂沈臨川說的話。
花就是花,想開就開想落就落。
管那麼多做什麼。
一旁幫忙搬花的趙諾諾卻猛地抬起頭。
「沈教授說得對,我也喜歡這種感覺。」
「花長的好壞,全看花農是否用心栽培。」
「你看這株鳶尾花長得多好,這可都是我精心打理出來的呢。」
在一個鳶尾花盛開的秋天。
兩人就此結緣。
因為花。
也因為我。
此後,沈臨川就經常找趙諾諾訂花。
月季玫瑰,玉蘭丁香。
我們住的那棟別墅,幾乎要成了一座空中花園。
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近。
直到有一天,沈臨川突然提出要資助趙諾諾讀書。
「她才十幾歲,天資聰穎,又肯吃苦,就這麼白白荒廢實在是太可惜了。」
趙諾諾不安的扣著手上厚厚的老繭。
黝黑的小臉擠出一個擔心又討好的笑容。
「姐,我會好好學習的。」
「我成績不錯,當初是我媽出車禍了,我才不得已輟學養家。」
「只要你們肯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稚嫩的臉蛋上是與她年齡不符的裂痕和疲憊。
看著那雙真摯的眼睛,我忽然想起。
八歲那年沈臨川坐在樓梯間。
無助,迷茫的模樣。
我再一次心軟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把趙諾諾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照顧。
給她買衣服,帶她護膚。
教給她為人處事的道理。
她一口一個姐的叫著,說我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她有機會,一定會報答我的恩情。
而她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
成功考入了我和沈臨川任職的學校。
並且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晚上,爬上了沈臨川的床。
那天我特意提前下班,想要做桌子菜給趙諾諾慶祝。
回到家,卻看到。
兩人衣衫不整的摟在一起。
身體負距離的接觸。
那一刻,我徹底瘋了。
我把蛋糕摔在兩人身上。
把滿屋子的花花草草,全都砸了個粉碎。
沈臨川把趙諾諾護在身後,冷眼看著我的所作所為。
「簡檸,鬧夠了就把門關上。」
「你不要臉,諾諾還要。」
在我與趙諾諾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那個第三者。
我無法忍受這一切,逼著沈臨川給我一個交代。
他皺著眉頭看向我。
「簡檸,你依舊是我的妻子,只要你不亂來,諾諾永遠不會影響你的位置。」
趙諾諾也撲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可是我和臨川哥哥是真心相愛的。」
「我們是知己,我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你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我不要名分,也不會和你爭什麼,只要能讓我留在臨川身邊就可以了!」
那年,我也才二十幾歲。
正是年輕氣盛,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年紀。
我向學校發送了一封舉報信。
想要曝光兩人之間不道德的齷齪關係。
可現實,很快給我上了一課。
校方不可能開除沈臨川這尊定海神針。
反倒為了安撫他給了我一個處分。
沈臨川還公開發表了聲明,讓同行導師,多多關照趙諾諾。
「這是我的學生,她聰明好學,勤奮用功。」
「我希望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為難她。」
「她從一個賣花女一路走到現在,吃了很多苦。」
「諾諾或許不夠優秀,不夠聰穎,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最好的,是我最大的驕傲。」
沈臨川甚至坦言,趙諾諾能進入這座高等學府離不開他暗中運作。
他知道這麼做不合規矩。
可他不在乎。
他只希望,趙諾諾能有一個錦繡的前程。
那我呢?
我算什麼?
一個笑話嗎?
我躲在家裡一夜夜的流淚。
翻來覆去,全是周圍人猙獰嘲笑的臉。
沈臨川繼續擺弄著他的鳶尾花。
「簡檸,你還沒明白嗎。」
「工作,名譽,地位,你擁有的一切都來源於我。」
「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
「我說過,諾諾不會影響你的地位,懂事些,我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行嗎?」
不行。
我無法忍受,與我朝夕相處的丈夫。
心裡,時時刻刻想著另一個女人。
我開始大吵大鬧,開始變得歇斯底里。
近乎瘋狂的報復這對狗男女。
沈臨川演講的時候,我把他的課件換成他和趙諾諾的大尺度照片。
兩人接受採訪的收,我衝上前揭露他們齷齪的關係。
舉報信寫了無數封。
小視頻拍了無數條。
可換來的,卻是一張精神病診斷書。
沈臨川太聰明了。
他引導我發瘋,再把我發瘋的視頻當作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