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會上,我帶著孩子姍姍來遲。
眾人驚訝:「你什麼時候結婚了?孩子他爸是——」
他們欲言又止,齊⻬看向主座上西裝革履的矜貴男人。
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曾轟轟烈烈談過一場,而我卻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提了分手。
有人打圓場:「聽說我們裴總也好事將近了,是林家那位大小姐吧,郎才女貌真般配。」
裴澈看向我,笑意不達眼底:「婚禮就在兩個月後,到時候你和孩子父親,都記得來觀禮。」
我按了按心口,苦笑:「好啊。」
1
「禾漾,幾年不⻅,你都有孩子了?」
齊刷刷的目光落在我身旁的小女孩。
我點了點頭:「我女兒,禾慕。」
坐在門口的班長老張愣了愣。
「你什麼時候結婚了?怎麼連個朋友圈都沒發!」
話落,大家都噤聲看向包廂中心位的男人。
在場的人都知道,我和他從宿敵到戀人,互相糾纏了七年。
甚至他們一度以為,我們會這麼糾纏一輩子。
可沒想到——
「這麼幾年,你一點音訊都沒有,還以為你把我們幾個老同學都忘了呢!」
「就是,結婚都不喊我們。」
我笑了笑,提起酒杯自罰三杯。
「第一杯罰我來遲了。」
「第二杯罰我這些年一直忙得沒來參加同學聚會。」
「第三Ṱū́⁼杯罰我——結了婚也沒和大家說。」
酒水冰涼,幾杯入腹,胃裡已經覺得有些不適了。
他們連忙擺手:「都是老同學,那麼見外做什麼。」
我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又回歸到了裴澈身上。
當年那個買不起校服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京城的掌控者。
西裝革履,功成名就。還有一位漂亮的未婚妻。
有人忽然問:「裴總,你和林家那位千金什麼時候結婚啊,我們幾個能去蹭杯喜酒喝嗎?」
裴澈淡聲回應:「婚禮在兩個月後,會給大家發邀請函。」
提及婚禮,他的臉上又多了幾分笑意。
他應當是幸福的。
上學時,裴澈花光了所有的獎學金,吃了一個禮拜的麵包,就為了給林嫣買一款輕奢發卡。
後來,因為林嫣被人欺負,裴澈這個三好學生第一次和人打架鬥毆,差點因此被退學。
「林嫣居然是林家千金,上高中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出來。」
「聽說她以前在林家的日子過得很苦,繼母對她一點都不好。」
......
裴澈緩緩開口:「我和我未婚妻,都算是苦盡甘來。」
一句話,就把在場所有人的議論堵住了。
我低著頭,擺弄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一聲不吭。
他舉杯:「到時候還請大家留出時間,都來觀禮。」
「禾漾。」他看著在場唯一沒有站起來的我,淡淡道:
「你和孩子父親,記得一起來。」
我蒼白地笑了笑,剛要站起身。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不了。」
女兒攥緊小手:
「我爸他眼瞎,來不了。」
「祝您和那位阿姨,幸福美滿。」
2
酒過三巡,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帶著禾慕打算先離開。
起身的同時,裴澈開口:「一起散場吧。」
他的視線落在我前方:
「我未婚妻來接我了,不忍心讓她久等。」
眾人起鬨:「居然被裴總狠狠塞了一口狗糧。」
「我記得高中時候裴總對誰都很冷淡,沒想到現在對未婚妻這麼溫柔。」
「遇到真愛了都這樣。」
「禾漾,要是當初你沒提分手,估計現在享這福的就是你。」
我苦笑兩聲:「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禾慕晃了下我的小手:
「媽媽,你為什麼不和他們解釋你和爸爸當年的事情?」
我蹲下來,耐心地和禾慕說道:
「他們並不關心我,也並不關心裴澈,他們只是愛看熱鬧,所以真相怎麼樣,對他們來說不重要,我們自己知道就可以。」
時間過去那麼久,當初的是非對錯沒有那麼重要。
不遠處。
一輛黑色帕拉梅拉停在了酒店門口。
一個漂亮女孩從車上笑著下來,手裡拿著件西裝外套。
林嫣氣鼓鼓地對裴澈說:
「我們說好的哦,不准帶酒氣回家。」
裴澈笑了笑,眼神溫柔。
任由她為自己換上外套。
我忽然想到前幾天看到的那段文案。
在最功成名就的時候,娶到了年輕時最想娶的女孩。
「你老公不來接你嗎?」
有個正要上車ťŭ₌的老同學順口問了嘴。
我搖了搖頭:「他比較忙,我已經叫了網約車。」
這句話不輕不重地落在了裴澈的耳朵里。
修長的手指忽然扣住車門。
「老同學一場,送她們回家吧。」
我錯愕抬眸。
「不用,我——」
手機忽然來了一條消息提示。
【網約車司機取消訂單。】
3
風吹散了幾分酒意。
裴澈的唇色依舊發紅。
「怎麼,還因為當初的一口氣,和自己過不去?」
「這個點車不好打,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孩子想想。」
話落,他的視線落在禾慕身上。
不知為何,他看見禾慕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禾慕也靜靜地打量著男人。
我沒再推脫:「既如此,那便謝謝了。」
我帶著禾慕上車。
熟悉的車載香水味道充斥著我的鼻腔。
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環境。
只不過曾經我只會霸占著副駕駛座位,讓裴澈成為我的專屬司機。
他抱著應酬喝醉的我上車,又縱容著我在車內對他為非作歹。
......
「禾小姐,到了。」
助理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臨走時,他把車鑰匙遞給我:「裴總的意思。」
「他說,這輛車是當初禾小姐送他的,現在他要結婚了,留著終歸不太妥當。」
我攥著熟悉的車鑰匙,上面還有我買的小狗掛件。
「知道了。」
助理沒走。
我讓禾慕先進屋,轉身問助理:
「還有什麼事情嗎?」
助理禮貌問道:「您消失了這麼久,突然出現,是有什麼原因嗎?」
「裴澈讓你問的?」
助理否認:「不是。」
我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想回來就回來了,沒什麼原因。」
助理打量著我,緩緩開口:
「我從裴總創業之初就跟著他,知道他這麼多年吃的苦,您曾經讓他丟了半條命。」
「因為林小姐的出現,他才活得像個正常人。」
「所以請您高抬貴手,別再打擾他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弄著鑰匙。
「Ţú⁴我和他曾經糾纏過很多年,我了解他,他不會回頭,我也不會。」
4
我回到家裡。
閨蜜陳筱正和禾慕打電子遊戲。
我回了兩句,沒打擾她們。
時隔四年,再次見到裴澈。
我還是能記起當年分手時,他雙眼紅透的樣子。
身形消瘦、疲憊,眼裡充斥著不甘。
他質問我,說我到底把他當什麼。
是一條使喚習慣的狗,還是一件可以隨意拋棄的附屬品。
我和裴澈性格太像,脾氣都太倔。
我們會爭執、吵架,卻不會開口挽留一句。
等發泄過後,冷靜和理智終於占了上風。
他說:「等一切事情了了,就分手。」
風聲恰好掩飾住我的抽泣聲。ƭŭ̀₀
「不用,都要分手了,就不挑時間了。」
當晚,我便搬出了和裴澈一起租的房子。
一周後,裴澈的朋友打來電Ŧū́ₚ話,替他鳴不平:
「禾漾你到底有沒有心,你家裡破產欠了一大筆債,都是裴澈用命替你還上的,現在利用完了,你就一腳踹開他?」
緊接著,他用裴澈的手機給我發了張照片。
裴澈倒在出租屋冰冷的地面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身上全是淤青和血液。
「他特麼真就不要命了,為了你這麼一個女人,都分手了還去給人當沙袋賺錢替你還債。」
原來他說的等事情了卻,指的是這件事。
刺鼻的消毒酒精味鑽入鼻腔。
我強忍著劇痛:
「那是他傻,識人不明。」
「是啊。」
裴澈撐著力氣奪過電話,聲音帶著些許嘲諷:
「禾漾,當年你給我的那筆錢,如今我連本帶利地還清了。」
「事情已經了了,如你所願,我們兩清。」
掛斷電話後,我躺回了冰涼的病床上。
「醫生,抱歉。」
劉醫生勸我:
「我們認識也快兩年了,你現在這情況其實應該把孩子留下的,有一個精神寄託對你的病有好處。」
我搖搖頭:「有我這樣的母親,對這孩子不公平。」
5
門口傳來敲門聲。
「還沒睡吧,漾漾?」
陳筱遞給我一杯熱好的牛奶。
「小慕已經睡著了。」
她看著我,還是有些遺憾:
「你如今這病情也平穩了,真不想和裴澈破鏡重圓?你知道,慕慕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希望能有爸爸的。」
我攥緊指尖,苦笑一聲:
「你也知道,當初我和裴澈分手鬧得有多難堪。更何況,人家如今都要結婚了,難不成我還上趕著做三?」
陳筱嘆氣:「也是,都過去六年了,的確應該往前看了。對了,你這次去同學會拜ţŭ̀ₛ托你老同學給你安排工作,怎麼樣,他答應沒?」
我點頭:「算是答應了。」
「那也好,你先找份工作穩定下來,要快點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聽出她話里的擔憂。
「你別擔心,我現在的病情很平穩。」
「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6
托老同學陸垚的關係,我在這裡找到一份薪資不錯的工作。
第一天上班,部門經理王哥帶我入職。
他和我詳細講解了公司和部門的基本情況。
「你放心,陸總交代過,我們都會好好關照你的,有什麼需要隨時和我說,這些是我們最近的項目資料,你先了解一下。」
我點了點頭,餘光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身形頎長,側臉輪廓分明。
前後幾個助理正焦頭爛額地和他彙報項目進展。
他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等人走遠了,我才自嘲著反應過來。
一個早就分手的前任,不打招呼才是正常的。
王哥嘖了一聲,和我介紹道:「這位現在可算是我們的甲方爸爸,別看他這張能把小姑娘迷得團團轉的明星臉,實則人狠的要命,我們部門的項目書都被他退回好幾版了。」
我愣了愣:
「我之後的工作需要和他接觸嗎?」
王哥想了想:「我們部門需要經常和他打交道,但你剛來,目前應該還不會,怎麼,有過節?我還以為你和那些小姑娘一樣,想和他多接觸接觸呢。」
我苦笑:「算是吧。」
我終於知道陸垚為什麼會這麼爽快地答應給我在他公司安排一個崗位。
7
部門氛圍很好。
一天工作下來,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下班時,王哥提議部門聚餐。
說要帶我嘗嘗公司附近一家特別好吃的店。
一眾人有說有笑地去點菜。
沒曾想竟然碰到了陸垚和裴澈。
「這麼巧?」
陸垚的視線在我和裴澈之間來回打轉。
「剛好,我和裴總談點事,一起吃唄,反正大家都老熟人了。」
他挑眉:「裴總請客,怎麼樣?」
裴澈無聲地注視著我,過了很久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
「嗯。」
有裴澈和陸垚在,部門聚餐就變成了應酬。
大家都不怎麼說話,埋著頭只顧乾飯,恨不得這場應酬趕緊結束。
倒是裴澈和陸垚,先是聊了會兒工作上的事情,然後又開始聊起他們高中打籃球。
同事小李壓低聲音調侃:
「陸總在沒臉沒皮上簡直一絕,曾經我們公司籃球賽,他也參加了,打得簡直是慘不忍睹,我們還得硬著頭皮誇他好帥。」
「但裴總一看就是會打籃球的,我聽說你和陸總裴總他們是同學,見過他打籃球嗎?」
高中時候,我並不知道裴澈會打籃球。
記憶里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里,刷著複雜的數學壓軸題,旁的什麼事情都不上心。
直到大二在一起後的某天,我們散步路過籃球場。
我隨口誇了句籃球場上的帥哥。
第二天他便報名了籃球比賽。
我笑著調侃他,男人的攀比心真重。
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記得來前排看,女朋友。」